打字猴:1.706868438e+09
1706868438 秋风宝剑孤臣泪:晚清的政局和人物续编 [:1706867872]
1706868439 秋风宝剑孤臣泪:晚清的政局和人物续编 字里行间的细节读《翁同龢日记》笔记
1706868440
1706868441 客退空斋静自娱,又循霜鬓起长吁。
1706868442
1706868443 闲将识画看碑眼,默数中州士大夫。
1706868444
1706868445 ——翁同龢《题十三行五本为李兰孙相国》
1706868446
1706868447 在存世的名人日记中,《翁同龢日记》无疑是部重要作品。从前我在复旦上学,曾借阅过涵芬楼影印的手稿。后来中华书局出版了陈义杰点校的排印本,对于阅读方便良多。翁同龢笔下19世纪的风雨岁月,生动有趣,既有细腻的时代场景和生活细节,也包含着作者思想演变嬗递的点点痕迹,以及宫廷秘辛、朋僚交往,是研究晚清历史的宝贵财富。
1706868448
1706868449 沙尘暴和泥泞路
1706868450
1706868451 许多人日记,都随手记录气象,但大略只写“晴”“雨”数字,而翁同龢则记得甚为详细。从连绵半个世纪的日记中,我发现时下饱得恶名的沙尘暴,其实早已有之。比如同治六年,翁氏记录到十三次。同治九年和光绪四年,翁氏分别记录到八次;光绪十年,翁氏记录了十一次。
1706868452
1706868453 请看光绪四年,翁同龢描述说:
1706868454
1706868455 三月廿五日 黄沙涨天,大风起,咫尺难辨。
1706868456
1706868457 四月初四日 午前大风,黄沙塞天,其风着人欲吹去,可怕也。
1706868458
1706868459 四月十四日 漠漠黄沙,雨数点也,似四外有大风。[1]
1706868460
1706868461 再以光绪十四年为例:
1706868462
1706868463 二月十八日 大风,黄沙涨天,入春第一风天也。
1706868464
1706868465 二月二十六日 晨晴,午黄气涨天,落沙,薄暮大风始至,势极猛也。
1706868466
1706868467 二月二十七日 午后风又起,扬尘。
1706868468
1706868469 四月初六日 午后大风狂吼,飞尘蔽天,自清明至今,盖无日不如是。
1706868470
1706868471 四月初十日 午后风,尘飞蔽天,极难受。
1706868472
1706868473 五月二十五日 薄暮大风从东来,黄埃蔽天。……[2]
1706868474
1706868475 翁氏的记载用农历,换算成阳历,为1888年3月30日至7月4日,沙尘暴的袭击从春季延续到初夏。其笔下的沙尘暴,远比我们今天的感受要厉害得多。
1706868476
1706868477 光绪十年(1884)春天,慈禧太后发动著名的“甲申易枢”,宫廷内外许多政治运作,在“黄沙漠漠”中悄然进行。翁同龢一面记录他每天与谁会面,朝廷有何人事调动,一面也记录着“大风起,沙翳天暗”。例如三月十一日,“午后风又作,俗谚应矣。发两封奏,而盛昱一件未下,已四日矣。……自巳正迄未正,兀坐看门,尘土眯目,吁,可怕哉!”[3]十二日,“辰初大风起霾,入夜未止。……前日封事总未下,必有故也。”[4]配合着漫天翻滚的沙尘暴和雾霾,光绪朝政坛也掀起了罢黜恭亲王的惊涛骇浪。假如今天的影视编导,能够运用气候景观,其再现的历史场景,在细节上岂不更真实也更震撼吗?
1706868478
1706868479 然而记叙老北京生活的作家们,却常常把沙尘暴省略了,给后人的印象,沙尘暴似乎只是近年来生态环境破坏的产物,来源于急欲富裕的牧民放养山羊啃啮了草根。坦率说来,明清时期北京作为一个伟大帝国的都城,生存条件却并不值得推崇。它的北方,广漠的蒙古高原,像一个风云际会的大舞台,每隔数百年便会产生出一支新锐骁勇的铁骑,威胁着中原王朝的统治,催生着鼎新革故的江山嬗替。而蒙古高原的沙尘暴,更是年复一年地如期光临,劈头盖脸,无孔不入,成为古都春季的一种令人不悦的常态。
1706868480
1706868481 除了沙尘暴,北京的城市道路系统问题也很突出。我们过去研究老北京,往往更多关注建筑园林、关注胡同和四合院,却忽略城市的基础设施,比如道路、排水排污,以及交通工具。翁同龢日记中,常常提到如若下雨,北京必定泥泞不堪。诸如“九衢泥淖,非骑不可”,“入城曛黑,路犹难行,泥深处几三尺”,“后门外流潦纵横,始悟昨夜雨西城较大也,皇城拐角望北泥深数尺,车陷骡蹶,两车夫沾塗出于淖,险矣”的记录比比皆是。[5]这同军机大臣王文韶所写“大雨倾盆,竟夕未已,丑正冒雨上车,水深处将及马腹”[6]的记载可以相互印证。有位意大利外交官记载,崇文门“大街至少有40米宽,两边另各有两条街道,每条5—6米宽,街旁有各式各样的商店。在一条这样的小街旁,有一条宽3米、深至少好几米的沟,用于排污水。大街的正中、比其他部分高至少1米之处才是真正的马路,路宽约20米,积有厚约半米的黄土,马车的轮子和行人的脚步淹没其中,就像走在海边的沙滩上”。[7]
1706868482
1706868483 另一位德国银行家在光绪十二年访问北京后写道:
1706868484
1706868485 沿着城墙,比街面高出约一米左右的地方还能看出从前人行道的痕迹,同样还能看出从前北京几乎所有大街下水道系统的残留。如今石板铺设的街面几乎已经绝迹,已毁坏的运河对大街上的交通形成威胁,并加重已经很糟糕的空气污染程度。原先的城建设计很规则,所有主要街道都是南北向和东西向的,街面宽度大多达到两百英尺。在普遍缺乏维护的情况下,街上的黑色尘土积有一英尺厚,瘦骨嶙峋的中国狗在其中寻找着食物,这些狗的作用恰如都城的卫生警察。所有的大街和广场都散发出让欧洲人不可忍受的臭气。由于排水系统完全处于废弃状态,北京的市政管理机构想出了自以为绝妙的主意,用简便易行的方式来处理人类的垃圾,所有家里或院子里的排泄物都收集在特殊的容器或者粪坑里,每天在固定时间倒进大桶,与其他脏水一起泼到街上,混入与鞋一样高的尘土里。有好几次我不得不骑行经过如此美化过的街道,熏得我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但是从某种角度看,这种泼洒法还是很实用的:垃圾被酷晒,尘土被狗快速销蚀,因为湿润,灰尘暂时未被扬起。但如果下了雨,就会出现另外一幅画面:到处都是水坑,厚厚的泥浆覆盖住整个大街,几星期内无法通行。降雨几天之后,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抬轿子的轿夫陷在没膝深的泥浆里,坐轿子的人不得不从轿子里出来,去蹚那黑水和泥浆。我注意到,除了那便宜的喷洒法之外,数以千计的苦力也在街上完成他们的消化过程,这就不难理解这地狱一般的恶臭从何而来了。[8]
1706868486
1706868487
[ 上一页 ]  [ :1.70686843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