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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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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14年八月,辞职一年多的杨亿病已痊愈,心理状态也调整了过来,他请求回京任职。但皇帝这回真的对他有了意见,对宰相王旦说:“杨亿性格耿直,不爱讨好别人,文才也无人能比,只是听说他私下里议论朝政,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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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旦回答说:“这大概是有人诽谤他,杨亿自幼受先帝照顾,很是感恩。他这个人诙谐过头,难免说话不注意;但说他有意诽谤朝廷,我担保没有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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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王旦的保证皇帝表示接受,却难以完全释然,这其中确实有原因。杨亿当初刚被赶下台时,心情幽怨,曾作《君可思赋》发牢骚。这篇文章的内容不必说,单看题目,就可知道那时他对皇帝多有意见。况且,杨亿生性极爱开玩笑,他心中有怨,完全可能即兴说一些段子讽刺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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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有意磨磨杨亿的性情,没有答应杨亿的回京请求,而是一纸诏令把他打发到汝州担任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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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亿揣摩皇帝的意思,是对自己不支持他的造神运动有顾忌。为了表示自己学乖了,公元1015年九月,他从汝州上报说,本州秋粮茂盛,粟一株有四十个穗。这等于变相地报祥瑞,皇帝明白他讨好的意思,对王旦说:“杨亿的文笔当今第一,光彩照人,后学都佩服他。”王旦感觉皇帝有起用杨亿的意思,附和道:“如今文风变好,杨亿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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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皇帝要给玉皇大帝上尊号,杨亿请求参加,皇帝就让杨亿回京,担任参详仪制的副使。此后,杨亿得以留在京城,只是没有能够回翰林学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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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陈彭年,对自己能取代杨亿担任翰林学士很满意,他想好好表现自己,以在世人面前证明自己不比杨亿差。陈彭年深知,自己只靠在翰林学士院的工作,没法走出杨亿的影子,为了出彩,他只能多兼职务,多干活。他有项绝招,能一心三用,工作状态常常这样:一边用眼阅读材料,一边用嘴回答官吏们的提问,一边用耳听下属的汇报,居然很少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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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16年,因为工作出色,陈彭年被加官为参知政事兼判礼仪院,充会灵观使。这样一来,他的工作更加繁忙,以至于常累得形神交瘁,举止失措。可是我们这个庞大帝国的事务千头万绪,哪里能够干得完活?陈彭年的代价是身体健康严重透支,最后他经常帽子歪斜,衣服颠倒,甚至连家人的名字都忘记。可他贪恋官位,依旧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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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17年,朝廷更改年号为“天禧”。这是件大事,需要祭祀天地,陈彭年受命担任天书仪卫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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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九早上,天气冷寒,五十七岁的陈彭年早早上朝,准备陪伴皇帝祭祀天书。将要出发去太庙时,陈彭年内急,匆匆回中书门下上厕所,忽然眩晕跌倒,用肩轿抬回家中,病情已非常严重。皇帝派御医去给他诊治,旦夕问候,终不能使他好转。二月份,陈彭年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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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彭年是个复杂的人物,一方面,他为了官位亨通,不惜投机取巧,献媚奉承,对皇帝无原则地讨好,人送绰号“九尾野狐”,名列“五鬼”之一。他的死,被很多人视为大宋帝国的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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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另一个方面看,他又是个优秀的官员。他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对工作充满热情;他才华横溢,精通音韵,所留下的著述,为大宋的文化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对人谦虚谨慎,做事认真负责;他不贪不占,身居高位却生活简朴,俸禄多被用来买书,至死没有多少家财。他的死,被皇帝视为大宋帝国的一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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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彭年去世后,有人向宰相王旦建议,恢复杨亿的翰林学士职务。王旦感觉条件不成熟,说:“杨大年不久前因轻率而辞去近侍职务,说他坏话的人很多,皇帝一直保护着他。翰林学士的职务非常机要,只有皇帝亲自提议,才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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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公元1020年四月,现任翰林学士晁迥因年老退休,皇帝又记起杨亿,才让他重回翰林院。当时翰林院已有钱惟演与盛度两位学士,按照朝廷的排名顺序,钱惟演为首席大学士,杨亿为第二,盛度为第三。可是钱惟演素来敬重杨亿,觉得他资格老,不应排在自己的后面,所以极力推辞,把首席学士的职位让给了杨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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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了六年,杨亿又回到翰林院,本是件可喜可贺之事,但杨亿却轻松不起来,他面对的政治形势比先前更加复杂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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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的朋友寇准又担任了宰相,正在与对立的几派政治势力苦斗,而且渐露颓势。寇准的对手中既有杨亿的老朋友丁谓、钱惟演等,也有刘皇后、曹利用这些他不甚了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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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亿回翰林院刚两个月,寇准与他的对手们就摊了牌,从而把杨亿卷进了残酷的政治斗争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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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寇准找到杨亿,让他秘密起草表章,请皇帝诏谕皇太子监国,并计划事成之后,让杨亿代替丁谓。杨亿深知此事敏感而重大,一旦被刘皇后的人或丁谓的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杨亿怕泄密,夜间屏退侍卫人员,独自起草表章,甚至剪烛花这样的琐事,他都不用别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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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杨亿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寇准酒后牙缝不严,把话透露了出去。刘皇后、丁谓等人先下手为强,立即攻击寇准图谋不轨,皇帝被这些人包围,没有办法,只得答应罢免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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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天已傍晚,皇帝把知制诰晏殊召来,让他起草罢免寇准的诏书。晏殊说:“臣归中书门下,没有资格起草这样的诏书。”丁谓建议召钱惟演来,太监刚出去,钱惟演已经赶到。钱惟演是翰林学士,他有资格起草这类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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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钱惟演很有来头,他是前吴越王钱俶的第十四子。这位王子随父归宋之初,最初被授予武官之职,但他天生却是个读书的苗子,以博学多才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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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皇帝即位后,召他到学士院参加考试,发现他名不虚传,就让他改做文官。公元1015年,升为翰林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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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惟演善于见风使舵,把姻亲关系用到了极致。他先是认定刘氏为皇后的候选人,为了巴结她,把妹妹嫁给了刘氏的表哥刘美,后来又看好丁谓,与丁谓结成了儿女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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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惟演这次进宫,有备而来,他大肆谈论寇准的专横跋扈,请求对他严惩,意思是想把寇准贬出京师。皇帝对当前的事态心知肚明,只答应罢免寇准,没答应赶寇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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