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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33 六朝文明 [:1706968106]
1706974134 六朝文明 六 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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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36 围棋是一种在格子式棋盘进行的二人领土游戏,可能以“日本围棋”(Japanese Go)更为人熟知。对弈的双方各执黑、白棋子,轮流将棋子放在棋盘格的交叉点上。要想获胜,就要尽量用棋子占领较多的空间,还要保证不被对方包围。所有的点都被棋子占据之后游戏结束,占领领土较多的一方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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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38 围棋在六朝时期非常流行,考古资料表明,六朝围棋已成为现代围棋的样式。最早提到围棋的文献是《左传》,襄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47年),将做事不顾后果比为“弈棋”,如果没有事先的周全考虑,可能会引起恶果[176]。孔子认为弈棋至少比白费光阴要强,孟子说即使弈棋这样的“小数”,也需要专心致志才能成功[177]。围棋在汉代以前已经非常流行,但还只是一种娱乐,没有被赋予特殊的含义。对围棋的看法在汉代发生了改变。班固盛赞弈棋有助于培养人的品行,马融(公元79~166年)在《围棋赋》里将弈棋比作战场用兵[178]。到了六朝时期,围棋之术开始成为士人的一种基本技能,以至到唐代时,弈棋已与书法、弹琴、绘画并提[179]。这个时期已经出现了关于弈棋的指南,较早的是三国魏邯郸淳著的《艺经》[180]。《棋品》可能是弈棋方面最宏大的著作,为柳恽(公元465~517年)受梁武帝萧衍之命而编撰的,该书根据弈棋的优劣将善弈的278人分为九等[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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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40 文学作品中常见有关弈棋影响思维的例子,以至成了一个常见的文学主题,如面临危机和突发事件时依然能够气定神闲地弈棋。例如,太元八年(公元383年)当淝水大捷的消息传来时,负责此地军事的谢安正在弈棋,他听到捷报不动声色,依然继续弈棋[182]。另一个著名的典故是关于阮籍(公元210~263年)的,他母亲去世也不为所动,坚持下完了手中的棋[183]。还有很多关于军事将领们处变不惊的故事,他们往往面对溃败依然能够平静地弈棋,以此表明自己对结果的信心,并为将士们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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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42 不过,围棋也显然会使人上瘾或导致一些反常举动。南朝齐明帝(公元494~498年在位)并不擅长弈棋,但受他人蛊惑,认为自己能够位居第三品。他沉溺于弈棋,甚至建立了一个“围棋州邑”,棋下得好的亲王和各类官员都可在围棋州邑获得特赐的官衔[184]。当时很多人对围棋的沉溺已经登峰造极,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东吴建立者孙权告诫臣下弈棋有碍国家事务,要求八位官员提出控制弈棋之风的方案[185]。还有一次,王子孙和征求韦曜对弈棋的看法,韦曜说现在的人沉溺于弈棋,以致荒废学业、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地下棋,他严厉谴责了弈棋,认为对国家有害无益[186]。陶侃(公元259~334年)是一位纪律严明的官员,发现佐吏博弈戏具之后给予了严斥,说围棋是尧舜用来教育愚子的[187]。也有人向南朝齐明帝进谏,“(据传)尧以此教丹朱(不太聪明),非人主所宜好也”[188]。颜之推一如既往地要求他的儿子们要注意自我节制,说围棋“颇为雅戏,但令人耽愦,废丧实多,不可常也”[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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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44 围棋在六朝时期发生一个重要的变化,即在汉隋之间的某个时期,棋盘从纵横各17条线(“道”),289个叉点,变为与现在相同的19道、361个点。在河北望都东汉墓里发现了一件17道的石围棋盘,高17厘米、边长69厘米[190]。到六朝初年,围棋盘还是17道,这一点可从上述邯郸淳所著的《艺经》得到证实。他还说双方各执150枚黑或白棋子[191]。在湖南益阳的一座西晋墓中发现了一枚黑棋子[192]。棋子的另一发现出自一座南齐陵墓,共有36枚白色的玉棋子和47枚由紫黑色的透明玻璃质材料做成的棋子[193]。除了望都所出棋盘,安阳张盛墓里也发现了一件棋盘,由青瓷做成,高4厘米,边长10.2厘米,有19道,具有现代棋盘的特征,有一个中心点和位于四角的四个星(距每边4条线处),用小凹坑标示(图12.13)[194]。有两条文献提到了棋盘上的线条数量问题。一是敦煌写本《棋经》,可能是北周时期的,称棋盘反映了周天之度数(360度),所以有纵横19道[195],另一条文献是见于《隋书·经籍志》的《孙子算经》,其中提到围棋盘交叉点的数量问题,并提到有361个点,这也表明棋盘当有19道。这段文献尽管冠以《孙子》之名,但可能反映的是隋代的情况[196]。关于17道向19道的转变问题有很多讨论,显然这个变化应该发生在六朝时期,从唐代开始,似乎一般只有19道的棋盘了[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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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49 图12.13 河南安阳出土隋代围棋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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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51 围棋与西方的棋一样,是一种完全依靠脑力活动的棋盘游戏,不涉及任何体力技巧或运气(如掷骰子),这也是它在知识分子心目中地位较高的原因。但是,围棋并不宜于赌博,其他很多用于赌博的游戏在六朝时期非常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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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53 其中一种受到广泛关注的赌博游戏是六博,有一个常称为TLV的博盘,上有形似这三个英文字母的纹饰,这种纹饰也见于铜镜上(图7.24)。六博在汉代及以前非常盛行,大量陶俑和画像砖图像反映了这种博戏的变化过程。博者总是以一种兴高采烈的状态出现(图12.14)。用于所谓“大博”的博具除了博盘,还包括长约12厘米的箸,由象牙、木或其他材料做成,上面刻有各种纹饰。通过掷箸决定棋子在TLV图案上的移动。如果用骰子(茕)而不用箸,则被称为“小博”[198]。现在已经发现了很多汉代的博戏图像,显然仅有一例是汉代以后的,出现在嘉峪关M7的画像砖上[199]。有迹象表明博戏到六朝时期仍很盛行,但吸引力逐渐消失了。到公元6世纪后半期的颜之推时期,博戏规则已经失传,要重新找回还颇为费神[200]。关于占卜与博戏(尤其是六博)的关系引发了很多讨论,但好像这些讨论所涉及的内容都是博盘上的博局图案,而不是博戏的玩法[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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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58 图12.14 河南灵宝出土汉代“六博戏”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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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60 另一种既要掷骰子,也要用计策的棋盘游戏叫樗蒲,马瑞志(Mather)认定为它是源自印度的一种游戏,类似于西洋双陆棋[202]。这种游戏最早出现在西汉时期[203],而在《葛洪传》(公元284~363年)之后变得非常盛行。《葛洪传》的作者为了强调葛洪的清心寡欲,说他竟然不知围棋盘上有多少道,也不知道樗蒲的齿名(投掷骰子即齿)[204]。樗蒲用五根木条(“五木”)为骰子,每个骰子一面涂白、一面涂黑,有些骰子上画有野鸡或牛犊。不同的骰子组合相当于一套点数,以点数决定棋子在盘上的移动(“马”),最好的投彩是五个全黑,叫“卢”[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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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62 赌博是这个游戏的特征,所以关于它的后果成为《世说新语》中许多典故的主题[206]。尽管官府因其社会耗费太甚而禁止(如义熙元年,公元405年禁樗蒲[207]),但毫无效果。前述生性严谨的陶侃也曾猛烈抨击樗蒲,有一次将博盘没收之后扔进了河里,一起扔进河里的还有酒具,显然酒具是这种博戏里的常用附属物。陶侃说樗蒲只不过是牧猪奴的消遣而已,并称是老子从西域带回来的[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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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64 其他一些游戏更需要的是技巧而不是运气。“投壶”是《左传》[209]里提到过的一种古老游戏,并在《礼记》里有全面的介绍。《礼记》称这种游戏的礼仪化行为可以起到教化道德的作用[210]。参加投壶之戏的人要在相当正式的场合向壶里投掷箭矢,根据箭矢成功投入壶嘴的点数来记分。在某个点位上还要在壶嘴或壶底加上一些环,以增加获得点数的机会。有一些汉代的墓俑和画像石反映了这种游戏的发展过程[211]。颜之推详细描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投者技巧的要求是如何逐步提高的,包括有意让箭矢弹出壶外,并说到有人擅长这种叫作“骁”的技巧,能够一箭40余骁[212]。投壶之戏往往与樗蒲相关,而且善于投壶者往往是好享乐、懂音律之人,投壶能够昭显品性[213]。我们对投壶记分方法的了解来自司马光(公元1019~1086年),他曾试图复兴投壶之戏,详细解释了在新投壶戏中做的一些变革,据此我们可以发现一些旧的规则[214]。尽管如此,投壶再也没有其他游戏那么流行,尽管有司马光的努力,也已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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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66 这个时期文献中提到过的游戏还有“格五”,或叫“塞戏”,可能是从樗蒲演化过来的,但不投掷骰子或木条,只有筹码的移动。玩这个游戏时的高雅与六博时的乱哄哄气氛有着鲜明的对比[215]。马瑞志将这种游戏比成西洋跳棋[216]。此外,还有一种“弹棋”(即弹丸棋),在游戏中,要用各种方式将棋子弹入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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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68 这些游戏的盛行程度,可以从下面这段描述中略见一斑。这是对诸葛融发起的一场类似于比武活动的描述,当时他在东吴西部边境的公安(今湖北的同名之地)掌管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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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70 疆外无事,秋冬则射猎讲武,春夏则延宾高会,休吏假卒,或不远千里而造焉。每会辄历问宾客,各言其能,乃合榻促席,量敌选对,或有博弈(即六博和围棋),或有摴蒱,投壶,弓弹[217],部别类分,于是甘果继进,清酒徐行,融周流观览,终日不倦。[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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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74 本章中的大量材料都来自文献,在各类史籍、百科全书、选集,以及文学作品(如赋)中都包含有丰富的六朝物质文化资料,这个时期的大量日用物品丝毫不逊色于其他时期,可说的还有很多,由于受时间和篇幅的限制,只能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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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76 [1] 《洛阳伽蓝记》卷5《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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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78 [2] W.F.J.Jenner.trans.,Memories of Loyang:Yang Hsüan-chih and the Lost Capital(493-534),p.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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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80 [3] W.F.J.Jenner. trans.,Memories of Loyang:Yang Hsüan-chih and the Lost Capital(493-534),p.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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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74182 [4] 《洛阳伽蓝记》卷2《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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