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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天下:战国全史 五 邯郸之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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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一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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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得到充分的休整,又补充新的士兵,这时秦昭王又打起赵国的主意。长平之战,赵国的主力已经被歼灭,肯定无法阻挡秦军的进攻。正当秦昭王陷入沉思时,有人来报:武安君白起病了,还病得不轻。既然如此,正好前去探访慰问一下,也好向武安君询问攻赵方略。想到这里,秦昭王便打点车马,奔往白起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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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秦昭王意料的是,白起旗帜鲜明地反对攻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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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进攻赵国。”白起卧在床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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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王觉得特别奇怪:“为什么呢?我记得去年与赵国决战时,国库空虚,百姓饥饿,可是将军您却不考虑百姓的负担能力,要求增调军粮以消灭赵国。如今寡人实行休生养息的政策,积蓄粮食,提高军队的待遇,三军将士的薪俸比以前多了一倍。可是您却说不能伐赵,这是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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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君白起从病榻上勉强坐起,回答道:“长平之战,秦军大胜,赵军大败;秦国百姓欢喜,赵国民众畏惧。秦国士兵凡有死伤的,都得到国家的补偿,其他将士则好酒好肉,消耗国家不少钱财。赵国士兵战死沙场得不到收殓,伤者得不到治疗,却可以同心戮力,为国分忧,农民也加紧耕地以生财。如今大王可用于攻打邯郸的军队,比以前多了一倍,但是赵国守备力量至少提高了十倍。为什么这样说呢?自长平之战后,赵国君臣同忧共惧,白天早早上朝,晚上很迟才退朝,勤于政事。同时,他们的外交很积极,大批使臣携厚礼出使各国,与燕国结亲,与齐、楚连好,处心积虑,把防患秦国进攻作为国家头等大事。如今,赵国国内殷实,外交成功,这个时候,不可以伐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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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秦昭王根本听不进去,他只是淡淡地说:“我已经决定了,军队已整装待发。”从白起家中出来后,秦昭王任命五大夫王陵为主帅,负责指挥伐赵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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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是别的国家,损失了四十五万的军队后,早就灰心丧气了。但赵国不愧是个伟大的国家,在大灾难之后,赵国军民不仅没有意志消沉,反而痛定思痛,知耻后勇,奋发图强,举国上下,同心戮力,抗击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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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陵遇到麻烦了。不出白起所料,赵国军民众志成城,顽强抵抗,秦军的进攻被遏制住了。秦昭王只得增兵支援,但是王陵仍然未能走出困局,在攻城战中损兵折将,光是校尉军官就有五人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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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王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看来还得让白起领兵出战。这时白起的病已经痊癒,可是他不想去,便假装生病,不肯受命。秦王派范雎前去探望,并转告他说:“将军以前仅用数万人马,就打败了拥有五千里土地、拥兵百万的楚国,攻克鄢、郢,摧毁楚国宗庙,一直打到竟陵,楚国人震恐,向东迁都,不敢西向。您在伊阙之战中,兵力不及魏韩联军一半,却大败魏韩之军,流血漂卤,斩首二十四万,魏韩两国到现在也只能自称藩臣了。这是将军的功劳,天下人都知道。长平之战,赵军死亡十之七八,国家虚弱到了极点。寡人大举发兵,兵力数倍于赵国,希望您能出战,一定可以完成灭掉赵国的伟业。您以前以寡击众,如有神助,更何况现在是以强击弱,以众击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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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秦昭王的话来分析,秦国出动的兵力数倍于赵国。数倍是几倍,没有详细说,我们假设是三倍吧。赵国在长平之战损失四十五万人,约全国四分之三的兵力,战后应略有补充,假定赵国兵力是十五万人,那么秦国动用的兵力则是四十五万。这种优势是十分明显的,白起为什么还不肯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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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向范雎分析了伐楚之战与伊阙之战取得辉煌胜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有如神助,而是敌人内部有问题。比如楚国内部“楚王恃其国大,不恤其政,而群臣相妒以功,谄谀用事,良臣斥疏,百姓心离,城池不修,既无良臣,又无守备”;而伊阙之战中,“韩孤顾魏,不欲先用其众,魏恃韩之锐,欲推以为锋”,魏韩两国都不想消耗实力,让秦军有可乘之机。紧接着,白起批评范雎在长平之战后匆匆撤军的决定,认为秦军没有趁赵国举国恐慌时,一鼓作气将其灭国,这是犯了极大的错误,给了赵国喘息之机。如今赵国君臣齐心协力,励精图治,“耕稼以益蓄积,养孤长幼以益其众,缮治兵甲以益其强,增城浚池以益其固,主折节以下其臣,臣推体以下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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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白起说道:“像平原君赵胜那样的人,都令自己的妻妾到军队中,为士兵缝补衣服,臣民一心,上下同力,就跟当年勾践被困于会稽山时的情形一样。现在出兵攻打赵国,赵国必然死守城池;向他们挑战,他们肯定不会出战;围困其首都,也无法攻克,攻打其他城池,也无法攻下。赵国会用坚壁清野的战术对付秦军,就算掠其郊野,也一无所获。倘若秦军出征无功,各诸侯国一定会背叛,到时一定会派兵增援赵国。因此,我只看到攻打赵国的坏处,根本没看到有什么好处。再说了,我现在身体有病,也没办法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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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白起不想出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范雎不满,两人水火难容。没有我白起,你范雎干不了大事,你去筹划攻赵,我就等着看你的笑话。但是我们从白起对战局的分析中,确实看得出他是一名伟大的统帅,不光能打仗,更能洞悉战争背后的经济、政治、外交甚至心理等等因素。他对战局的预测,没有人相信,赵国精锐都被摧毁了,怎么可以顶得住秦军的猛烈一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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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白起不想去,范雎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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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宫后,范雎把白起的话跟秦昭王说了,可能还添油加醋一下。秦昭王很不高兴,他嘴角挤出一句话:“没有白起,难道我就灭不了赵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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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再度增兵,长平之战的副帅王龁取代王陵,出任远征军总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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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之战的惨败,让赵孝成王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了,他只得又捡起廉颇那套“坚壁清野”的防御战术。那么廉颇是否因此而官复原职,重新率领军队抗击秦军入侵呢?并没有。看来赵孝成王怕丢面子,心里知道错了,但不愿意公开认错。直到若干年后,廉颇才重新被任命为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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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赵国军队由谁指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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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上没写,我认为很可能是廉颇的好友蔺相如。有人可能会问,蔺相如不是文臣吗?怎么还能率兵打仗呢?其实不然。蔺相如文武双全,在赵惠文王二十八年(公元前271年)时,他就曾经率军攻打齐国,一直打到平邑。倘若蔺相如来主持战局,相当于变相让廉颇参与指挥,在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不太可能让伟大的廉颇将军无所事事吧。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廉颇没有参与其事,邯郸能坚守两年多,那只能称为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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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抵抗意志之坚强,远超秦昭王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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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赵军只防御不进攻,坚壁清野,王龁的部队得以长驱直入,包围邯郸。为了灭赵,秦军动员的兵力恐怕不下四十万人,而邯郸守军,顶多就十万左右。战则不足,守也有些勉强。但正如白起所说的,赵国的力量并不全在其军事,更在于上下同心,众志成城。邯郸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在历史上曾经一度被魏国攻陷,那还是在魏惠王的时代,不过魏国攻陷邯郸整整花了两年时间。如今邯郸城比当年更加坚不可摧。王龁围城九个月,仍然被阻挡在城墙之外,秦军死伤惨重,邯郸城仍岿然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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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军队并非消极防御,而是积极防御。赵国精锐的轻骑兵多次主动出击,骚扰秦军后方,威胁其补给线,这让王龁吃尽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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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报传来,白起以略带嘲讽的语气说:“当初不听我的建议,现在结果如何呢?”这个风凉话说得不是时候。秦昭王正因战事僵持不下而焦头烂额,听说白起还冷潮热讽,他勃然大怒,亲自跑到白起家中。白起假装生病卧床,秦昭王逼他坐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你虽然有病,也得强行为寡人出征,哪怕是躺在单架上指挥。你要是立了战功,寡人会重重地赏赐你;你要是不去,寡人心里就怨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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