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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世界的中央:古代中国的天下观 第三章 山河湖海,王道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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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文化的源头——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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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最古老的刻划符号来看,长江流域与黄河流域相比,其符号大同小异;但文字率先在黄河流域产生,它为华夏文明掀开了信史的第一页。所谓先进文化实际上就是在文化上先行一步。长江与黄河,仅用一个“河”字就拉开了距离。黄河人在甲骨上刻下“河”字时,“江”还没得到文字的指认(直到有了金文时,“江”字才诞生)。甲骨文的这个“河”字,指认的就是今天的黄河,而非其他什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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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甲骨上造出“河”字的那些人,当时住在古黄河三角洲。这个三角洲的地理中心就是五岳独尊的泰山。距今6000至3000年时,这里气候温暖,降雨充沛,是历史上最适合人类生存发展的时期。据《诗经·伐檀》描述,当年的黄河三角洲是“河水清且涟猗”,两岸长着“伐”不尽的“檀”树。所以,三千多年前的黄河,只叫“河”,没有那个“黄”字。那么,河水是几时变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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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班固所撰的《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表第四》中,已有了“使黄河如带,泰山若厉”的记载。《汉书·地理志》也有“沮水首受中丘西山穷泉谷,东至堂阳入黄河”之说。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提到“黄河”时,还特别指出“黄河兼浊河之名矣”,从“注”的角度指出了“黄河”一词,盖因河水浑浊之故。虽然,黄河之名在东汉就已有了,但在唐以前多数历史文献仍以“河”指称黄河,这或与中国书生习惯于引用古称显得儒雅博学有关。其实,黄河之沙,不可能是三千年前住在黄河边的那点人口砍树造成的,比较可信的是自然环境和气候的变化,改变了黄河原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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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是中国最早探勘河源的朝代,至元十七年(1280年),元世祖忽必烈派女真人都实为招讨使,和其弟阔阔一起前往青海地区探求河源,并于当年冬天绘制了《黄河源图》,澄清了汉儒对河源的臆想。但《黄河源图》原图已失,存世的是元至正十六年至二十六年(1356——1366年),陶宗仪编撰的《南村轰耕录》一书所收录的都实所绘《黄河源图》摹绘本,此为目前所见的最早实测黄河源地图(见图3.1),此图右上方所绘葫芦形“星宿海”,这一标注影响了后世河源地图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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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水黄不黄,对于华夏文明的发展影响不大,影响巨大的是大河促成的文明。大河的力量,不仅是水的力量,也是土的力量。按明代出版的《三才图绘》讲,发源于青藏高原的黄河与长江把中华大地分为三区域,古人称其为“三大干龙”:黄河与长江之间叫中龙,黄河以北的叫北龙,长江以南的叫南龙,“三大干龙”构成了中华文明的龙脉,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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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流域创造的文明,有甘青文明、中原文明、海岱文明,其代表性的考古学文化有仰韶文化、中原龙山文化、大汶口文化,山东龙山文化、马家窑文化等。与上述考古学文化相对应的是传说中的五帝时代,即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以及海岱地区的太昊、少昊。这些传说中的族群,在不断的交融与发展中,共同书写了华夏文明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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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1 元代陶宗仪编撰《南村轰耕录》一书所收录的《黄河源图》,是目前所见最早实测黄河源地图,此图右上方所绘葫芦形“星宿海”河源,这一标注影响了后世河源地图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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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共生的佐证——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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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也晚”——如果让长江写个自述,开头的肯定是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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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地质学上,长江与黄河同时诞生于青藏高原的冰峰雪谷,是一奶同胞。但依文字的发生而论,长江则是黄河的“晚辈”。我们在甲骨文中甚至找不到“江”这个字,直到金文中,“江”字才出现。生得晚的“江”字与早生的“河”字一样都是专字。“河”在古代专指后来所说的黄河,“江”则是专指后来所说的长江。其他的弱势水流都叫这个“水”,那个“水”,如汉水、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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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由文字写成的,谁先掌握了文字,谁就拥有了文化的话语权。中国的古文字率先发生于黄河地区,所以,在中原人的史籍里,黄河文明一直是中华文明的老大,长江文明没有被当作一个文化源头来认识。这样的观念一直到了20世纪,才被新的考古发现所改变:长江也是中国古代文明的发源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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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成了长江文明论证者的“创世纪”。专家们用新的考古发现,建立起长江上游地区先秦文化的发展序列,即从宝墩文化,到三星堆文化,再到十二桥文化,最后到晚期巴蜀文化。特别是近年来,在民间兴起了一股三星堆玉石铭文的研究,使甲骨之前,长江流域是否已有了文字成为一个新的课题。不过,这些据说出自三星堆的玉石及文字,有一个民间收藏的致命伤,就是它们多没有“坑口”,也就是说“出身”不明。所以,这些玉石文字或蝌蚪文暂时还没有被学界认可(见图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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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明也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源头,这一理论的确立使得江与河的文化有了对比。历史学家先以宝墩文化PK龙山文化,宝墩的农业、手工业都很发达,表明至迟在新石器晚期,长江中上游已初现文明曙光。再以三星堆文化PK中原青铜器,三星堆到底受没受到商的影响,尚难论定,但至少证明了三星堆也有成熟的青铜文化。至于巴蜀文化,长江文明与黄河文明的相互影响,已到了“有案可查”的历史阶段,江与河共建中华文明,如此这般地成了学界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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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2 据说,这是来自三星堆,但却没有“坑口”的民间收藏。此蝌蚪文龙玺上面的4个古文字,目前没有人能破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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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来“多元统一”或“统一多元”的中华文明理论已不新鲜,新鲜的是不断有考古发现并扯出长江文明领先于黄河文明的说法。1988年云南元谋县出土了一具人猿超科头骨化石,距今约300万——400万年。它把1965年发现了距今约170万年左右的元谋猿人,又向前提了200万年左右。若以化石论英雄,长江流域的猿人比黄河流域的猿人更有历史。但猿人毕竟不是证明文化的元素。但当我们将目光由人类化石转而投向石头文化,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良渚玉器横空出世。早在5000年前,长江下游就孕育了神奇的玉器文化。良渚的玉琮、玉钺等玉器,不仅切割规整,纹饰神秘,而且具有了专业化生产的痕迹,新石器时期的良渚玉器文化,明显优于黄河玉器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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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人吃惊的是浙江省考古所于2007年底公布的考古新发现:在距今4000多年的良渚遗址区内,发现一座面积290万平方米的超大古城。有专家称它为“中华第一城”。更有学者认为中国朝代的断代应从此改写:在夏商周三朝前,加上良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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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有三星堆青铜,下游有良渚古城,长江文明以合围之势,挑战黄河文明。黄河文明只剩下尚能守住阵脚的重要武器——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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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禁让我想起摩尔根的理论(马克思非常喜欢这位美国学者的《古代社会》),“人类必须先获得文明的一切要素,然后才能进入文明状态”。如果我们把长江文明带入著名的“文明三要素”(即城市、文字和青铜器)之中,就会发现长江文明独独少了文字这一重要环节。无论是三星堆的青铜器,还是良渚的玉器,其器物上都没留下任何文字符号。没有文字就难以进入文明状态,更难成就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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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怀疑那个要“改写夏商周断代史”的良渚古城(有人说它是个古代的水堤,也有人说它是后世的采石场),但还是寄望于某一天,长江流域挖出了比甲骨文更古老的文字。那时,我们再来谈“江”与“河”的文明,或许更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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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五岳中的王朝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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