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059262
谁在世界的中央:古代中国的天下观 第五章 家即天下,万国来朝
1707059263
1707059264
古代中国的“天下”有多大
1707059265
1707059266
“天”与“下”这两个字,早在甲骨文中就已出现,但凑成“天下”一词,则是西周以后的事情。现在我们能看到的“天下”一词,最早文字样本存于《尚书·大禹谟》之中。如,“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此时的“天下”,从词面上看就是“天之下”,即所有土地的意思;若从民以王为“天”的角度看,它又是“天子脚下”王权表达。
1707059267
1707059268
如果说“天下”在春秋战国时,还多是纸上谈兵,但到了秦始皇建立中央集权制国家时,“天下”已有了真正的“一统”意义。秦统一中国后,不论是从“所有土地”,还从是“王的世界”来讲,其“天下”都偏于内指。此时的中国,北是荒漠,西是流沙,西南是高山,东与南皆是大海;其“天下”观也好,观“天下”也罢,终究跳不出先秦以来形成的“中原视野”。
1707059269
1707059270
秦以后,尊重“传统”的中国,渐渐成为“传统的中国”。祖先说:我们居天下之中;后人就认为:中国是天下的核心。汉代的“天下”,已不仅是指君临所及的王土,大汉已将“天下”观扩展为“华夷”观。华夏是天下的中心,文明的中心,华之外是夷;从中心向四边延伸,越处边缘,就越野蛮荒芜。这种以中国眼光看世界,以中国方式对待世界,成为中国式的天下观和中国式的方法论。
1707059271
1707059272
当然,这种认识也不是没有来由。让我们先看一看秦始皇的“天下”——秦的版图。如果仅从海疆来看,秦的海岸线与今日中国的海岸线差别不大:东至朝鲜半岛,西至越南湾;但我们若观察陆疆就会看到,西部与北部变化巨大。尤其是当我们看到清代的“海棠叶版图”,就会感到海陆两疆的变化完全不成比率。从陆上变化多、海区变化少的版图现实看,天朝“宁边”的诉求,远远大于扩张的需要。尤其是当我们再以长城作为历史回望的焦点时,就会看出历代君王为“治边”“抚远”而做出的种种努力。
1707059273
1707059274
事实上,秦以后的中国皇帝都失去了以武力获得“天下”的扩张意识(这一点,元朝是一个例外)。相反,儒学传家的中国人,汉以后多以孔子“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论语·季氏》)的思想对待“四夷”。古代中国的“天下”实非侵吞小国的扩张“天下”,尤其是西部与北部,那是汉唐以来的战争与和亲、分治与一统的多重政治变奏中,一步步经略成的边疆的现实。
1707059275
1707059276
两千多年来,中国确实拥有着巨大无比的“天下”,其版图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与之相比的东方老大。
1707059277
1707059278
处于“居天下之中”的中土王朝,对边缘政权或周边国家都不存在“食货”之需求,即使是人口最多的清朝,也就4亿人,中国也基本是自给自足。滋长“天下一家”和“四海归一”思想的不仅是中国之内因,外因也起着重要作用。
1707059279
1707059280
长期以来,边缘小国就对天朝的商贸、文化与政治有着依赖性。唐宋以来,日本、朝鲜一直是以中国的文化典籍为正宗。日本遣唐使来中国取经的故事就不用说了,宋时高丽使团每次来华,也都要带回大批书籍。史载,淳化二年(991年)高丽使者从中国带回《大藏经》《九经》《册府元龟》《文苑英华》《太平御览》等多部书籍。而宋理宗时(1225——1264年),即日本镰仓时代,日本商业迅速发展,但铜钱跟不上流通,日本市场干脆使用大宋的铜钱作为流通货币。中国不仅在文化经济上影响周边小国,而且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还要以宗主国的名义摆平这些小国的内部斗争和外来侵扰,而小国领袖也都以到中国领到执政大印或诏书为王权正宗。
1707059281
1707059282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中国有了一种超越地理意义的人文构想:在“天下”这个最大化的空间单位里,中国是核心,所有的次级空间,都如“五服”“九畿”一样围绕着它。在这个“天下”里,所有的“外”,都是“内”。如这幅朝鲜人绘于17世纪的《天下图》(见图5.1),它可能源自中国明朝的地图,中国被描绘成一块巨大的中央大陆,外圈是内海,再外一圈是岛屿或环状大陆,再外一圈是外海。虽然,地图名之为“天下图”,但中国仍是天下中心、文明中心,从中心向四边延伸,就是野蛮荒芜的“马蹄国”“长臂国”。对尚未认知的地方,皆为八荒海外,则是圣人存而不论的。
1707059283
1707059284
1707059285
1707059286
1707059287
图5.1 这幅《天下图》,可能源自中国明朝的地图,虽然,地图名之为“天下图”,但中国仍是天下中心
1707059288
1707059289
在这样的“天下”观影响下,古代中国形成了中土王朝的最为简单的外交关系:“华夷”和“朝贡”。这种观念一直维系到八国联军打进北京,那之后,我们很少再用“天下”这个词了,末世王朝在一个接一个的失败中发现,这个世界已非“一姓天下”了。连“天下”这个词,也被后来的“世界”与“国际”这些词一点点取代了。
1707059290
1707059291
云一样游动的“行国”
1707059292
1707059293
短命的秦朝,建立了统一的集权国家,却没有来得及编纂秦的国史。立国前后,曾有吕氏集百家之长,编出名为“春秋”的大作,但记录的却不是国史。秦灭六国,百废待兴,无暇写史,也无暇修史。大汉代秦,天下再度一统,文武二帝,天下太平,这才有闲编纂大历史,这才有了编史第一人司马迁。
1707059294
1707059295
司马迁是我国史官中的开创性人物,他的遣词造句就成了后来的定式与规矩。比如,这里所要说的“行国”,就是他的创造。太史公的创造这个词是否得之于《诗经》,我们不得而知。人们所能见到的最早的“行”与“国”的粘连,似乎也止于《诗经·魏风》中的《园有桃》。其诗曰:
1707059296
1707059297
园有棘,其实之食。
1707059298
1707059299
心之忧矣,聊以行国。
1707059300
1707059301
关于这句诗,郑玄释为:“聊出行于国中,观民事以写忧。”这里的“行国”,也就是行游于国中。这个意思显然不是太史公的“行国”之意。那么《史记》中出现的“行国”是什么意思呢?
1707059302
1707059303
《史记》没有将国别史分章列出,这类的东西都放入到“列传”中,太史公的“列传”十分庞杂,既有人物,又有列国,既有经贸,又有风俗。“行国”就出现于《大宛列传》之中。《大宛列传》是一篇人事与邦国混杂记叙述的列传——“大宛之迹,见自张骞”。它主要记录了“张骞通西域”这一重要历史事件,又借此事件记录了几个西域国家。“行国”作为名词,首次出现于此:
1707059304
1707059305
“乌孙在大宛东北可二千里,行国,随畜,与匈奴同俗。”
1707059306
1707059307
“康居在大宛西北可二千里,行国,与大月氏同俗。”
1707059308
1707059309
“大月氏在大宛西可二三千里……行国也,随畜移徙,与匈奴同俗。”
1707059310
[
上一页 ]
[ :1.707059261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