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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诠释研究 （十）附论：副词的来源和实词虚化的两个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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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词很早就形成了独立的词类。甲骨文中就有了一定数量的副词，张玉金先生《甲骨文语法学》统计有36个副词。西周金文进一步发展，管燮初先生《西周金文语法研究》统计西周金文共有副词70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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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金文与今文《尚书》是共时语料，二者大约共有193个副词，但是，这193个副词为春秋以后文献所保留的不过二三十个。汉语副词数量在不断增加，又始终处于不断变化整合的状态。副词从何而来，又如何演变发展，一直是语法学家关注的问题。通过对今文《尚书》副词形成动因和演变机制的考察研究，实词词义抽象化是今文《尚书》单音副词的主要来源，另外，今文《尚书》中亦有许多副词源于实词的同音假借。古汉语单音副词源于实词，其演变过程就是两种形式：引申和假借。二者分属两个不同的范畴：词汇意义范畴和语法意义范畴。实词虚化就在这两个不同的平面上展开。前者是在语义平面上，词义不断抽象化，引申转化而实现实词虚化；后者是在语法平面上，通过同音假借，实词的功能语法化而实现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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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语义平面上实词词义引申的语义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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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词的虚化在语义平面上是一个历时的不断持续发展的过程。实词虚化为副词后，虚化进程并未中断。实词语义虚化实际包括三个阶段：实词向半实半虚的副词转化；副词内部词义稍虚的小类向词义较虚的小类转化；副词向更虚的词类诸如介词、连词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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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实词向副词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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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文《尚书》中一部分副词源于实词虚化，主要是名词、动词和形容词的词义虚化。有些属于实词本义的直接引申虚化，有些属于实词引申义的间接引申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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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实词本义直接引申虚化为副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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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实词语义虚化的路径是由实词的本义直接引申虚化为副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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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本义直接虚化为副词。例如：彝，《说文·糸部》：释为“宗庙常器”，《说文解字注》：“彝，本常器，故引申为彝常。”[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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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在今文《尚书》中就用作时间副词例，表示“经常地”。见于《周书·酒诰》：“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是由名词本义直接引申而来的副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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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词本义直接虚化为副词。例如：断，本为“截断”义。今文《尚书》中“断”可用作情态副词，表“断然”“决然”之义，实其本义直接引申虚化。例见《商书·盘庚中》：“我先后绥乃祖乃父，乃祖乃父乃断弃汝，不救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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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文《尚书》的情态副词还有“分”“别”“必”“刚”等，亦为同形动词本义的直接虚化引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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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词本义直接虚化副词。例如：“善”，本义“好的”，是个形容词，引申虚化为情态副词，可译为“好好地”。“善”在今文《尚书》中既有形容词用例又有副词用例。《商书·盘庚上》：“用德彰厥善。”此“善”为形容词，用本义。《周书·费誓》：“善敹乃甲胄，敿乃干，无敢不吊！”此“善”为副词，用引申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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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文《尚书》中由形容词引申虚化而来的副词多为情态副词或程度副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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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词本义直接虚化为副词。例如：一，本为数词，甲骨文中即已广泛使用，因为“一”为基数之首，故引申为范围副词，表“全”“都”等义。今文《尚书》“一”既可用作数词亦可用作副词。《虞夏书·尧典》：“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此“一”为数词，本义。《周书·金縢》：“乃卜三龟，一习吉。”《尚书易解》：“一，皆也。习，重复也。”“皆重复出现吉兆。”[473]此“一”，副词，“一”之引申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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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实词引申义间接引申虚化为副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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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实词语义虚化的路径是先由实词的本义先引申出新义，再由这个新义引申虚化为副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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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说文》释为：“山大而高。”段玉裁注明其引申为“凡高之称”；再进一步引申虚化表程度之深，可译为“重重地”。《商书·盘庚中》：“高后丕乃崇降罪疾。”《尔雅·释诂》：“崇，重也。”《白话尚书》：“先王就会重重地降下罪责。”[474]此“崇”为程度副词，是“凡高之称”的进一步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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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义为太阳，象形，引申为“白天”“一天”之义，再引申表更为抽象意义的“天天、日日”义，作时间副词。今文《尚书》“日”凡53见，既有用作本义“太阳”的语例，又有用作引申义“白天”“一天”的语例，还有用作“日日”“天天”的语例。可知，《尚书》时代“日”已完成“具象义→半具象半抽象义→抽象义”的虚化全过程。“日”作时间副词传统认为是词类活用。汉语是非形态语，词没有形态变化，词类和句法成分之间没有对应关系。文献语言多为单音词。“词类活用”是为了调整词类和语法成分的复杂联系，是词在特定语言环境中临时性的用法，离开特定的语境，词仍用为本来的词汇意义和语法功能。“日”通过引申虚化，词义、词性和语法功能已发生变易，“日”是个兼类词。“日”作状语不是“日”的临时活用，而是“日”语义虚化为时间副词的本来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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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副词内部由词义稍虚的小类向词义较虚的小类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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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词是一种半实半虚的词类，有些副词小类词义较实，有些小类词义较虚。今文《尚书》的副词系统中，就词义虚实而言，大概可分为三级。第一级，情态副词，词义具体实在。第二级，时间副词、范围副词、程度副词和表数副词，词义已稍稍抽象虚化。第三级，语气副词、否定副词、关联副词和表敬副词，词义基本虚化。同一层级中各小类亦有虚实程度深浅的差异。例如第二层级中的时间副词词义较之程度副词词义就实在一些。今文《尚书》中副词内部由稍稍虚化的小类向较虚小类的转化，主要是从第一层级副词小类向第二层级副词小类的转化以及第二层级副词之间根据词义相对虚实程度由实向虚的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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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情态副词进一步虚化为程度副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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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在今文《尚书》中可以用作情态副词和程度副词。“笃”作情态副词表“笃厚地、厚实地”，状动作行为之情貌，有3个语例。分别见于《商书》的《盘庚下》，《周书》的《洛诰》和《君奭》。后又继续虚化作程度副词，表程度之深，见《周书·洛诰》：“惠笃叙，无有遘自疾，万年厌于乃德，殷乃引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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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时间副词转化为程度副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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