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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02 《尚书》诠释研究 [:1707060978]
1707070103 《尚书》诠释研究 《尚书补疏》疏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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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05 《尚书》作为华夏文化的源头典籍,历代著名学者几乎都有所研究。当然,扬州学派亦不例外。在中国近代学术史上这一极为重要的学者群体中,名家迭出,著述丰赡,焦循尤为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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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07 研究者一般认为焦循学术研究的重心在于《易经》和《孟子》,实际上,焦氏“博闻强识,识力精卓,于学无所不通,于经无所不治”[1],《尚书》用力亦称勤劬。闵尔昌《焦里堂先生年谱》载:“先生二十时读书安定书院,王凤喈光禄新刻《尚书后案》成,以数十部寄院长吉渭岩先生,属示诸肄业者,先生得其一,日夜翻阅,月许能言其略。”知焦循至迟束发结冠即钻研《书》说,自彼孜孜,终生不怠。壬戌年,焦循四十岁,阮元考浙江原委以证《禹贡》“三江”,书召往浙询之,始作《禹贡郑注释》。[2]约在丁丑年,焦氏五十五岁成《书义丛抄》,凡四十卷,所采录者计四十一家五十七种。[3]戊寅年五十六岁,成《六经补疏》之《尚书补疏》。《自序》曰:“余既录二十八篇之解为《书义丛抄》,所有私见著为此编,与《丛抄》相表里。”[4]焦循卒于清仁宗嘉庆二十五年,是为庚辰年,距戊寅年《尚书补疏》成书仅两年时间。《尚书补疏》为焦氏“所有私见”之集成,毕生治《书》之总结,代表其学术巅峰时期的学术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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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09 《尚书补疏》旨在补疏《孔传》,其学术价值不仅仅在于《补疏》本身的训诂学价值,更重要的是《补疏》所体现的学术思想和治学方法,在《尚书》学史乃至整个中国近代学术史上都具有重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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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11 清代早期《尚书》研究的最大成就在《尚书》辨伪方面。梁启超曾评论说:“清初学者对于《尚书》第一件功劳,在把东晋的《伪古文尚书》和《伪孔安国传》宣告死刑。”[5]“这算是清儒在学术史上极有价值的事业。”[6]然而矫枉过正,清代《尚书》辨伪就像一柄锋利的双刃剑,既破除了一种僵化思想取得了空前的学术成就,同时也催发和启动了巨大的负面效应,这就是学术界对《孔传》认识的片面性和绝对化。或彻底否定《孔传》,大张挞伐;或完全肯定《孔传》,不容置否。两者争论的结局是“否定”派赢了,占据了学术发展走向的主导地位。彻底否定《孔传》是破除一种僵化思想后又一思想的僵化。《孔传》伪在作者,但作为魏晋《尚书》的训诂确是不争的事实,况且《孔传》行世以后,《孔传》以前的诸家《书》说相继失传。《尚书正义》(即《孔疏》)又以《孔传》为研究基础,《孔疏》是唐代《尚书》训诂的代表性著作。否定《孔传》,赵宋以前就没有多少可以利用的《尚书》训诂材料了,而训诂材料总是越古越有价值。《尚书补疏》正确地评价《孔传》,焦氏指出:“东晋晚出《尚书孔传》,至今时稍能读书者皆知其伪,虽然其增多之二十五篇伪也,其《尧典》以下至《秦誓》二十八篇固不伪也。则试置其伪作之二十五篇,而专论其不伪之二十八篇,且置其为假托之孔安国,而论其为魏晋间人之传,则未尝不与何晏、杜预、郭璞、范宁等先后同时。晏、预、璞、宁之传注可存而论,则此传亦何不可存而论。”[7]焦氏既指出《孔传》之伪,又肯定《孔传》之善,实事求是,无私无党,不偏不颇。这体现了一种求真求是的学术思想,这也是扬州学派一直高擎的学术旗帜。焦氏还从语境、修辞、文例、义理等角度具体例释《孔传》的价值:“余尝综其《传》,而平心论之。‘曰若稽古帝尧’、‘曰若稽古皋陶’,《传》皆以‘顺考古道’解之。郑以‘稽古’为‘同天’,‘同天’二字可加诸帝尧,不可施于皋陶。若亦以皋陶为‘同天’,则是人臣可僭天子之称颂。若以帝尧之‘稽古’为‘同天’,以皋陶之‘稽古’为‘顺考古道’,则文同义异,歧出无理。此《传》之善一也。‘四罪而天下咸服’,《传》以舜征用之初即诛四凶,是先殛鲧而后举禹。郑以禹治水毕,乃流四凶。故王肃斥之云是舜用人子之功,而流放其父,则为禹之勤劳适足使父致殛。舜失五典克从之义,禹陷三千莫大之罪。此《传》之善二也。尧舍丹朱以天位授舜,朱虽不肖,不宜自舜历数其不善。《史记》以‘无若丹朱傲’上加‘帝曰’,而《传》则以为‘禹之言曰’,禹言之则可,自舜言之则不可。此《传》之善三也。《盘庚》三篇,郑以上篇乃盘庚为臣时所作。然则阳甲在上,公然以臣假君令,因而即真此莽、操、师、昭之事,而乃以诬盘庚,大可怪也。《传》皆以为盘庚为王时所作。此《传》之善四也。微子问父师、少师,父师答之,不云少师。郑以为少师志在必死,盖以少师指比干。顾大臣徒志于死,遂不谋国以出一言,非可谓忠。《传》虽亦以少师指比干,而于此则云比干不见,明心同,省文。此《传》之善五也。《金滕》:‘我之弗辟。’郑读为‘避’,谓周公避居于东。又以罪人斯得,为成王收周公之属官,殊属谬悠,说者多不以为然。《传》则训‘辟’为‘法’,居东而东征。罪人指禄父、管、蔡。此《传》之善六也。《明堂位》以周公为天子,汉儒用以说《大诰》,遂启王莽之祸。郑氏不能辨正,且用以为《尚书注》,而以周公称王,自时厥后,历曹、马以及陈、隋、唐、宋,无不沿莽之故事。而《传》特卓然以周公不自称王,而称成王之命而诰,胜郑氏远甚。此《传》之善七也。”[8]焦氏论证《孔传》的这七个优点,都经过缜密的考据,既重训诂,又重义理,言而有据,合情合理。应该说多数见解都是正确的。考据是扬州学派的主要治学方法,焦循的考据不与义理相对,而与义理熔冶,颇具特色,甚为后人推重。[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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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13 《尚书补疏》分为上下两卷,上卷为《虞书》和《夏书》补疏,下卷为《商书》和《周书》补疏,共疏证《孔传》六十三条诂训。上卷十九条,下卷四十四条。《尚书补疏》除下卷第一条《古文尚书》《太甲·书序》的《孔传》外,余皆疏证《今文尚书》的《孔传》,凡六十二条。《虞书》十七条,其中《尧典》十二条,《皋陶谟》五条。《夏书》二条,皆为《禹贡》。《商书》十条:《盘庚》八条,《西伯勘黎》和《微子》各一条。《周书》三十三条:《牧誓》二条,《洪范》三条,《酒诰》二条,《梓材》三条,《召诰》三条,《洛诰》二条,《多士》四条,《多方》二条,《顾命》二条,《吕刑》三条,《金滕》《大诰》《康诰》《无逸》《立政》《费誓》《秦誓》各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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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15 焦循对《孔传》的研究采取对比法,既有纵向对比,也有横向对比。纵向对比分为两个内容:一是用《孔传》与郑玄的《注》比较,旁及别的汉儒《书》诂。二是用《孔传》与《孔疏》比较。横向比是《孔传》与魏晋《书》诂的比较。通过比较,辨其同异,判其得失,说明《孔传》的训诂价值。当然,焦氏疏补《孔传》并非溢美《孔传》,既证其是,亦正其非;既申其义,亦立新说。大致可以概括为五个大的类型:(1)《补疏》证《孔传》之训诂。(2)《补疏》申《孔传》之立论。(3)《补疏》正《孔传》之误说。(4)《补疏》明《孔疏》破《孔传》,力申《孔传》。(5)《补疏》明《孔传》《孔疏》皆误,另立新说。《尚书补疏》是《书义丛抄》厚积薄发的产物,焦循是兼通汉学和宋学的“通儒”,又兼治学严谨,因而《补疏》立说审慎,说必有据,多数可圈可点。现试以上述五种类型再为之例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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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20 《尚书》诠释研究 [:1707060979]
1707070121 《尚书》诠释研究 一 《补疏》证《孔传》之训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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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23 矧曰其敢崇饮。      《周书·酒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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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25 《孔传》:“崇,聚也。自暇自逸独不敢,况敢聚会饮酒乎,明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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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27 《补疏》(即《尚书补疏》,下同):“《广雅》:崇、宗并为‘聚’。隐公六年《左传》:‘芟荑蕴崇之。’杜《注》:‘蕴,积也。崇,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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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29 按:《孔传》训“崇”为“聚”,未明所据。《补疏》引魏《广雅》和晋杜预《左传》的注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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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31 《史记·卫康叔世家》:“周公旦惧康叔齿少,告以纣之所以亡者以淫于酒,酒之失,妇人是用,故纣之乱自此始。故谓之《酒诰》以命之。”殷末风气奢华,商纣建造酒池肉林,放纵淫乐。聚会饮酒为酗酒之最。卫国是殷商故地,周公告诫康叔到卫国宣传戒酒,规定最严厉的戒酒法令,尤禁聚会群饮。“厥或诰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酒诰》)“群饮”即“聚会饮酒”,亦即“崇饮”。知“崇”训“聚”当为确诂。唐代孔颖达《疏》:“自暇自逸独不敢,况敢聚会饮酒乎”句,坚持了“疏不破注”的原则,解为“不敢自宽暇自逸豫,况曰其敢聚会群饮酒乎”。[10]《孔传》“聚会饮酒”,《孔疏》作“聚会群饮酒”,又一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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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33 “崇”或训为“兴”。清代孙星衍引《东京赋》薛综注:“崇,兴也。”[11]崇,或训为“充”,曾运乾先生说。[12]皆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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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35 在后之侗。      《周书·顾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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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37 《孔传》:“在文王后之侗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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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39 《补疏》:“《论语》:‘侗而不愿。’孔曰:‘侗,未成器之人。’盖为‘僮’字之假借。《释文》引马作‘詷’,云‘共’也。在后之共,于义不达。《说文》:‘詷,共也。’《周书》曰:‘在夏后之詷。’经文乃文王自称之辞,不得杂出‘夏后’,窃谓‘夏’即‘后’字之讹,‘后’则羡文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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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41 按:汉代马融“侗”作“詷”。《说文》训“詷”为“共”,委实不达文意。侗,《说文》:“大貌。”侗何有“侗稚”之义,何为“不成器之人”?《疏补》以“侗”为“僮”之假借,则涣然冰释。《说文》:“僮,未冠也。”段玉裁《注》曰:“今经传‘僮子’字皆作‘童子’。”“童,未成人之称。”[13]杨筠如亦曰:“童蒙为幼稚之义,亦为蒙昧不明之义也。‘在后之侗’,成王自谦之词。”[14]《论语》孔安国的《注》,世未以为伪,《补疏》引《论语》孔《注》证此《孔传》“侗稚”之诂,远胜马《注》,可谓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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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43 “在后之侗”,《说文》引《周书》作“在夏后之詷”,与其下文不合。下文为“敬迓天威,嗣受文、武大训,无敢昏逾”。可知《疏补》以为“经文乃文王自称之辞,不得杂出‘夏后’”,是正确的。然焦氏谓“‘夏’即‘后’字之伪,‘后’则羡文耳”,可商。段玉裁曰:“侗作‘詷’,与马本合。‘後’作‘后’者,古字通用。徐鼎臣、李仁甫本皆作‘在夏后之詷’,误衍‘夏’字,不可通。徐楚金本无‘夏’字。《玉海》、《艺文志考》引‘在夏后之詷’,此用徐鼎臣误本也。黄公绍《韵会》引‘在后之詷’,用小徐本,无‘夏’字。”[15]知《说文》引《周书》“夏”为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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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45 鸱义奸宄。      《周书·吕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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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147 《孔传》:“为鸱鸮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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