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7094297e+09
1707094297 朝堂上的戏法 [:1707093108]
1707094298 朝堂上的戏法 朋友圈,圈朋友
1707094299
1707094300 对于鄢烈山,我是未见其人先睹其文,因为他的文字而记住了这个人。这样的事其实对我很难,因为我的习惯是,即使文字很好,也未见得会记住作者的名字,但鄢烈山是例外。原因是我对他这个姓特有感觉,中学的时候有个同学,也姓鄢,我这个白字大王,一上来就叫“蔫”,人家也认账,大家从此老蔫长老蔫短,生把“鄢”篡改成了“蔫”。说实在的,我那位同学,性子的确蔫,但人很好,仗义。念白字的人有韧性,此番看到鄢烈山这个名字,还是忍不住想把“鄢”叫成“蔫”。
1707094301
1707094302 真的见到鄢烈山,发现此人还真的就是有点儿蔫。那是2005年,笑蜀这个媒体流窜犯,流窜到了广州,被《南方周末》收留。我在香港访学,闷得慌,出来广州散心,主要是想好好吃上几顿,事先通知笑蜀,请他安排。到了广州,发现笑蜀背后站立一人,人瘦眼大,硬棍似的,笑蜀介绍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鄢烈山。我特俗地说了几句久仰之类的话,然后一起去吃饭。饭桌上一堆媒体人,像唱戏一样,老鄢却蔫着,特想跟他多说点儿什么,但一时间找不到话题。老鄢则不问,基本不言语,只是十分注意地听我们说,眼睛好像目不转睛,看着他,我的眼睛里直冒一个字:蔫。
1707094303
1707094304 那天单是谁买的,我已经忘记了,但看起来不很热情的鄢烈山,将我后面的事全安排好了,吃和住(当时根本没打算玩),笑蜀这厮,躲了个干净,就这样,跟鄢烈山算认识了。
1707094305
1707094306 后来交往多了起来,我去广州机会多,几乎每次都能见到他。无论在饭桌上混侃,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中演讲,他总是在一旁默默地听。开始的时候,听得我心里每每发毛,我知道自己这一桶底儿的水有多深,更知道老鄢的水平有多高,没听他讲过,但总看过他的文字,六个字:干净,犀利,有劲。不是把人生看得很透,书读得很多,同时很坚持自己信念的人,无论如何办不来。有一年他的杂文获茅盾文学奖,我真的因此而高看了这个奖,感觉文学圈儿的人不都是吃干饭或者吃软饭的了。再后来,好容易他来了一趟北京,电招我去见他,去了之后,才发现,饭局已经有人安排好了,我就跟着吃就行了,总算,到了我的地盘上,他的话多了一点儿,也有笑意了,不过,跟周围人比起来,还是蔫。
1707094307
1707094308 以我这种笔法,写老鄢很难,这老先生就像唱戏里的老生,绝对正派的老生,挑大梁那种,看了叫好没问题,做粉丝也不亏待自己,但想寻个错,调侃几句,还真就难。老鄢对人,乍一看一点儿都不热情,但帮人却帮得很到位,喜欢谁,也决不挂在嘴上,害得我攒了一肚子的赞美话,一个字都不敢跟他说,一张嘴,自己就觉得俗。自打我跟顶头上司闹翻,祸闯得全国人民都知道,每个月都有好些人把他们的冤屈想办法告诉我,有些实在不像话,而且感觉不像是假的事,我就转给老鄢,每次能帮,老鄢都会帮的,找个记者下去访一访。其实我也知道,即便身在像《南方周末》这样的媒体,能做的事,也非常有限。每次转给他,心里都觉得不安,但老鄢从来没有半句埋怨的话。我呢,也不好意思说两句感谢的话,还是那个感觉,一说便俗。
1707094309
1707094310 这两年,在媒体圈子里混多了,朋友逐渐多了起来,凡是我的朋友,都是老鄢的朋友,高度重叠。没办法,味都是那个味,闻着就往一起凑。唯一的差距是,老鄢的人缘比我好,他的圈子比我大,大多了。基本上是我跟着沾光,很多70后、80后,只要听说我跟老鄢是哥们儿,二话不说,也算我是哥们儿了。
1707094311
1707094312 这么乐于帮人的人,也有挨骂的时候,骂他的人,过去都是他帮过的朋友。最不幸的是,老鄢肚里委屈,却一句话也不想分辩——他不想让另外一些人看笑话。
1707094313
1707094314 就这样,老鄢还得蔫下去,蔫蔫地帮人,蔫蔫地写文章,然而文章却不蔫,只要问世,就有回响。
1707094315
1707094316
1707094317
1707094318
1707094319 朝堂上的戏法 [:1707093109]
1707094320 朝堂上的戏法 性情中人的直脾气
1707094321
1707094322 郑也夫是个直筒子,好认死理。只要他认准的事,一定坚持,真有“虽千万人吾往矣”那个劲儿。跟人交往,即使再好的朋友,碰上说不通的事,非争出个道理不可,说服了他,一切OK,说不服,那对不起。有时候,经常不给人面子,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管对方能否接受。如果哪天对方存了芥蒂,也没办法。其实,在也夫这面,无论当时怎样争得脸红脖子粗,心里根本没有存心给人难堪的意思,他坚持的无非是个理儿,交情一点儿没碰着,还在那儿呢。
1707094323
1707094324 说起来,我跟郑也夫做过五年的一个学校的同事,可惜,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本人追星的劲头不足,面倒是见过若干回,口嗫嚅而未张,一语未交,真是白白在一个学校大门里教过书了。当然,现在的大学都块头大,学校里牛人多,像我这样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跟成队的牛教授见面不相识,一点儿都不稀奇。但是未能和郑也夫结交,私下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为什么呢?其实我也说不清。
1707094325
1707094326 两座山碰不到一起,两个人总难免碰上,不知怎么,一来二去的,就跟也夫认识了。一说起来,才知道这老兄当年在北大荒生活过八年多,他所在的农场,跟我们农场,直线距离不足五十公里,用他的话来说,我们曾经同为东北胡子。当年是我们把也夫这样的知青敲锣打鼓迎到北大荒的,因此,我胡子资格比较老,每每提及,可以摆点儿谱儿的。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有段时间,被误诊为肝癌,朋友们都很着急,我跟也夫也通了不少电话,商量怎样能帮帮这个难得的朋友,也夫的主意特别干脆,也特别牛,说他认识医生,直接换肝,吓得我肝直颤,幸亏病人没答应。病人后来没事了,可我却遭遇了也夫的直筒子。有天也夫拿了好几本他写的书给我,他的书,不像我这样,经常把在报刊上发的文字攒起来,就算是书了。他的书,真是特意写出来的,特正经地讲道理,一板一眼,不绕弯子,不排铺,就跟他这个人似的。看着喜欢,我就打电话给他,说我在我的博客上写几个字推荐一下吧?他答应了,我也写了。可是几天之后,我收到他的一封信,说是他不同意我的看法,直言不讳。与此同时,这封信在网上也露面了,害得好些人以为我跟郑也夫怎么了呢,纷纷打听,热心的还一个劲儿地劝架。
1707094327
1707094328 直脾气的人,吵起来容易,说开了也容易。也夫不光把我顶到南墙上,学界吃他顶的,还有别人。不过,在也夫看来,道理是道理,交情是交情,道理要讲,必须讲,不讲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朋友,但如果因此而伤了交情,他乐意道歉,道歉道的是情,不是理。某年社科院评学部委员,评上的尽是些学官,也夫大声抗议,指名道姓说社会学学科评得不公,为什么所长上了,而学问好得多的另外一些学者没有上?其实,也夫跟所长一点儿过节没有,尔后特意找了机会,拱拱手,道声得罪。双方一握手,什么事也没有了。可惜,这样的雅量和雅事,在中国学界像白乌鸦似的罕见。
1707094329
1707094330 张岱说过,人无癖,不可与之交,因之无真情。直筒子,在当今之世,也是一种癖,有这种癖的人,都有真情,真性情。一次,也夫因为一个公共问题跟刘东在电话里争了起来,谁也不服谁,双方约好,找个地方录音辩论,就是一边辩论,一边录音,然后整理出来发表,让公众判别谁胜谁负。结果两人大战了一场,谁胜谁负,不知道,反正后来又战了一场,估计肯定有一方不服气,约了再打一次,结果是两人都挣了些稿费。
1707094331
1707094332 好得罪人的也夫,其实特别重感情,还挺细。一次跟他一起去杭州公干,住店登记的时候,他特意把接待方安排好的单间大床房,换成标准间,说是一个在临安的朋友要来看他,三十年不见了,两人要彻夜长谈。不久,他的朋友来了,原来是当年也夫在北大荒时教过的学生,现在是一所中学的老师。也夫成名很早,在杭州有头有脸的朋友很多,但是,他却只见一个昔日的学生,看起来混得并不怎么样的学生。
1707094333
1707094334
1707094335
1707094336
1707094337 朝堂上的戏法 [:1707093110]
1707094338 朝堂上的戏法 海归文人的世情
1707094339
1707094340 徐湘林是海归,唯一跟我有交情的大牌海归。徐湘林现在来头很大,北大的教授,好像还是院长,附加的头衔应该有一大串。但是这些都跟我没关系,虽然算起来我们是同行,但我属于混进革命队伍里的“异己分子”。他的学问,我一点儿都不懂,但这并不妨碍我跟他的交往,因为他跟我不谈他的学问,谈我的。更多的时候,什么学问也不谈,混扯。
1707094341
1707094342 湘林很实在,我送他我的随笔集,告诉他,最好放在卫生间,方便一次,看一篇,具有意想不到的功能。他还真就照办,再见的时候跟我说,我就是把书放在卫生间里了,方便的时候看,现在快看完了,挺好看的,但没见有什么其他的功能。我知道,他这是看重我的书,才这样的。比起来,其他的教授,得了我的赠书,一般都丢开不理,结果老婆孩子倒有点儿兴趣,因此这些人对我表示重视,多半有惧内或者惧子的因素。徐湘林的一位北大的女同事就跟我说,我儿子是你的粉丝,但我郑重声明,我不是。
1707094343
1707094344 别以为湘林是个老实人,不是的,这一点,我和他共同的朋友、原来《中国社会导刊》的资深编辑史维勤深有体会。一次,我跟着几位大学者去广西考察,其中就有徐湘林和史维勤。事办完了顺便去了一个人都不大知道的地方玩儿,没想到,那么偏僻的所在,也被旅游开发,一群身穿少数民族服装的女孩子,缠着不多的几个游人照相合影,几位大学者吓得缩手缩脚,到处躲,我坏心上来,跟那几个女孩子说,你们尽管拉他们照,钱我出。这样一来,女孩们勇猛异常,死拽住其中一个老实人我的同事景跃进,强按头拍了照。当她们如法炮制,扑向徐湘林死死拉住他的时候,徐湘林轻轻地对她们说了一句话,立刻,女孩们如鸟兽散。我和史维勤很奇怪,问他:“你说什么啦?怎么她们撤了?”湘林回答说:“我指着老史说,你们看,我媳妇在那儿呢。”史维勤当即表示,要收名誉损失费。湘林不理,愤愤地对我说:“这种坏招,从前都是我给别人使,今天居然让你用在我身上!”
1707094345
1707094346 湘林实际上是个雅人,喜欢历史和文学,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谈的一个人是海外著名学者何柄棣。湘林跟这老头儿很有交情,跟我讲了很多老头儿的轶事,他很佩服何柄棣的学问,一说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言外之意,似乎是没吃这碗饭,有些遗憾。当然,也可能是人家善解人意,知道我不懂政治学理论,迁就我的专业,扯我喜欢的事。不过,在他的办公室里,的确能见到好多字画什么的,书架上还有不少清玩、清供之类的小东西。他说都是他出去讲学的时候,在古玩摊上买的。那些小玩意儿,以我粗陋到家的古董知识,好像不真,但个个长的都挺好玩的。据说,这种买古董的人属于特殊的一派,不求物件是真货,但求物件有品相。
[ 上一页 ]  [ :1.70709429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