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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1707180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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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石勒张宾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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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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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字世龙，初名，上党武乡羯人也。其先匈奴别部羌渠之胄[1]。祖耶奕于，父周曷朱，一名乞冀加，并为部落小率。勒生时赤光满室，白气自天属于中庭，见者咸[2]异之。年十四，随邑人行贩洛阳，倚啸上东门，王衍见而异之，顾谓左右曰：“向[3]者胡雏，吾观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驰遣收[4]之，会[5]勒已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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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元海僭号，遣使授勒持节、平东大将军，校尉、都督、王如故。勒并军寇邺，邺溃，和郁奔于卫国。执[7]魏郡太守王粹于三台。进攻赵郡，害冀州西部都尉冯冲。攻乞活赦亭、田禋于中丘，皆杀之。元海授勒安东大将军、开府，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进军攻巨鹿、常山，害二郡守将。陷冀州郡县堡壁百余，众至十余万，其衣冠人物集为君子营。乃引张宾为谋主，始署[8]军功曹，以刁膺、张敬为股肱，夔安、孔苌为爪牙，支雄、呼延莫、王阳、桃豹、逯明、吴豫等为将率。使其将张斯率骑诣并州山北诸郡县，说[9]诸胡羯，晓以安危。诸胡惧勒威名，多有附者。进军常山，分遣诸将攻中山、博陵、高阳诸县，降之者数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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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于葛陂缮室宇，课[10]农造舟，将寇建邺。会霖雨历三月不止，元帝使诸将率江南之众大集寿春，勒军中饥疫死者太半。檄书朝夕继至，勒会诸将计之。右长史刁膺谏勒先送款[11]于帝，求扫平河朔，待军退之后徐[12]更计之。勒愀然长啸。中坚夔安劝勒就高避水，勒曰：“将军何其怯乎！”孔苌、支雄等三十余将进曰：“及吴军未集，苌等请各将三百步卒，乘船三十余道，夜登其城，斩吴将头，得其城，食其仓米。今年要当破丹杨，定江南，尽生缚取司马家儿辈。”勒笑曰：“是勇将之计也。”各赐铠马一匹。顾问张宾曰：“于君计何如？”宾曰：“将军攻陷帝都，囚执天子，杀害王侯，妻略[13]妃主，擢将军之发不足以数将军之罪，奈何复还相臣奉乎！去年诛王弥之后，不宜于此营建。天降霖雨方数百里中，示将军不应留也。邺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四塞山河，有喉衿之势，宜北徙据之。伐叛怀[14]服[15]，河朔既定，莫有处将军之右者。晋之保寿春，惧将军之往击尔，今卒闻回军，必欣于敌去，未遑奇兵掎[16]击也。辎重径从北道，大军向寿春，辎重既过，大军徐回，何惧进退无地乎！”勒攘袂鼓髯曰：“宾之计是也。”责[17]刁膺曰：“君共相辅佐，当规[18]成功业，如何便相劝降！此计应斩。然相明性怯，所以宥[19]君。”于是退膺为将军，擢宾为右长史，加中垒将军，号曰“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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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晋书》卷一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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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兴二年，勒伪称赵王，赦殊死已下，均[20]百姓田租之半，赐孝悌力田死义之孤帛各有差[21]，孤老鳏寡谷人三石，大酺[22]七日。依春秋列国、汉初侯王每世称元，改称赵王元年。始建社稷，立宗庙，营[23]东西宫。署从事中郎裴宪、参军傅畅、杜嘏并领经学祭酒，参军续咸、庾景为律学祭酒，任播、崔濬为史学祭酒。中垒支雄、游击王阳并领门臣祭酒，专明胡人辞讼，以张离、张良、刘群、刘谟等为门生主书，司[24]典[25]胡人出内，重其禁法，不得侮易衣冠华族。号胡为国人。遣使循行州郡，劝课农桑。加张宾大执法，专总朝政，位冠僚首。署石季龙为单于元辅、都督禁卫诸军事，署前将军李寒领司兵勋，教国子击刺战射之法。命记室佐明楷、程机撰《上党国记》，中大夫傅彪、贾蒲、江轨撰《大将军起居注》，参军石泰、石同、石谦、孔隆撰《大单于志》。自是朝会常以天子礼乐飨[26]其群下，威仪冠冕从容可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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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亲临大小学，考诸学生经义，尤高者赏帛有差。勒雅好文学，虽在军旅，常令儒生读史书而听之，每以其意论古帝王善恶，朝贤儒士听者莫不归美[27]焉。尝[28]使人读《汉书》，闻郦食其劝立六国后，大惊曰：“此法当失，何得遂成天下！”至留侯谏，乃曰：“赖有此耳。”其天资英达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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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固请勒宜即尊号，勒乃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元曰建平，自襄国都[29]临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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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宾，字孟孙，赵郡中丘人也。父瑶，中山太守。宾少好学，博涉经史，不为章句，阔达有大节，常谓昆弟曰：“吾自言智算鉴识不后[30]子房，但不遇高祖耳。”为中丘王帐下都督，非其好也，病免[31]。及永嘉大乱，石勒为刘元海辅汉将军，与诸将下山东，宾谓所亲曰：“吾历观诸将多矣，独胡将军可与共成大事。”乃提剑军门，大呼请见，勒亦未之奇也。后渐进规[32]谟[33]，乃异之，引为谋主。机不虚发，算无遗策，成勒之基业，皆宾之勋也。及为右长史、大执法，封濮阳侯，任遇优显，宠冠当时，而谦虚敬慎，开襟下士，士无贤愚，造[34]之者莫不得尽其情焉。肃清百僚，屏绝私昵[35]，入则格言，出则归美。勒甚重之，每朝，常为之正容貌，简辞令，呼曰“右侯”而不名之，勒朝莫与为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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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卒，勒亲临哭之，哀恸左右，赠散骑常侍、右光禄大夫、仪同三司，谥曰景。将葬，送于正阳门，望之流涕，顾左右曰：“天欲不成吾事邪，何夺吾右侯之早也！”程遐代为右长史，勒每与遐议，有所不合，辄叹曰：“右侯舍我去，令我与此辈共事，岂非酷[36]乎！”因流涕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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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晋书》卷一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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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西晋朝廷的两个政策，历来为史家们所诟病。一个是民族歧视、民族压迫；另一个是选官用人。石勒和张宾的起事与结合都与这两个政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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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是民族压迫政策的受害者，这反映在他早年的遭遇中。他先为朝廷显贵王衍视为天下之患，差点被逮捕诛杀；后为人佣耕，在大田劳作，家乡遭遇饥荒时，差点被地方官贩卖换钱；后来又被朝廷军队当作军实，套上枷锁，卖到山东，沦为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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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宾是朝廷选官用人政策的受害者。西晋实行“九品中正制”，从原来“乡邑清议，不拘爵位，褒贬所加，足劝励，尤有乡论余风”变成了“计资定品”、“唯以居位为贵”，从而形成“公门有公，卿门有卿”，士族有“世及之荣”而寒门无“寸进之路”的局面。张宾出身不是名门望族，自然被排挤在仕途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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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末期天下大乱，既给了石勒这样的少数民族酋帅起兵的机会，也给张宾这样长期不得志的汉人寒门提供了表现的舞台。少数民族在中原建立政权，需要有军事和政治经验的汉人帮助，政治上不得志的汉人也需要借助少数民族政权这个舞台实现自己的抱负，两者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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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宾认定石勒是个可以共成大事之人，所以“提剑军门，大呼请见”。石勒开始并没有看出他的才能，后来发现他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便引为谋主。概括起来，张宾协助石勒办成了这么几件大事：第一，生擒并处死西晋太尉王衍；第二，诱杀前赵大将王弥，吞并其众；第三，放弃南征东晋，北上建都邺城；第四，卑辞厚礼，向王浚称臣，乘其不备偷袭之，从而打败了北方最有实力的割据者；第五，建立赵国，称赵天王；第六，灭掉前赵，建立后赵并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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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动荡中立足、取胜、壮大、建国、称帝，张宾帮助石勒所办之事不可谓不大，然而这些成就以军事上的居多，有效地治理国家方针策略却少，比起前秦的王猛和北魏李冲略显逊色。这种状况显然是受主观和客观原因所限制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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