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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17071806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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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裴度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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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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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度字中立，河东闻喜人。贞元初，擢进士第，以宏辞补校书郎。举贤良方正异等，调河阴尉。迁监察御史，论权嬖梗[1]切，出为河南功曹参军。武元衡帅西川，表掌节度府书记。召为起居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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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时，讨蔡数不利，群臣争请罢兵，钱徽、萧俛尤确[2]苦。度奏：“病在腹心，不时[3]去，且为大患。不然，两河亦将视此为逆顺。”会唐邓节度使高霞寓战却[4]，它相揣帝厌兵，欲赦贼，钩[5]上指[6]。帝曰：“一胜一负，兵家常势。若兵常利，则古何惮用兵耶？虽累圣亦不应留贼付朕。今但[7]论帅臣勇怯、兵强弱、处置何如耳，渠[8]一败便沮[9]成计乎？”于是左右不能容其间。十二年，宰相逢吉、涯建言：“饷亿烦匮，宜休师。”唯度请身督战，帝独目度留，曰：“果为朕行乎？”度俯伏流涕曰：“臣誓不与贼偕存。”即拜门下侍郎、平章事、彰义军节度、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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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以韩弘领都统，乃上还招讨以避弘，然实行都统事。又制诏有异辞，欲激贼怒弘者，意弘怏怏则度无与共功。度请易[10]其辞，窒[11]疑间之嫌。于是表马总为宣慰副使，韩愈行军司马，李正封、冯宿、李宗闵备两使幕府。入对延英，曰：“主忧臣辱，义在必死。贼未授首[12]，臣无还期。”帝壮之，为流涕。及行，御通化门临遣，赐通天御带，发神策骑三百为卫。初，逢吉忌度，帝恶[13]居中桡沮[14]，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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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屯郾城，劳诸军，宣朝廷厚意，士奋于勇。是时，诸道兵悉[15]中官统监，自处进退。度奏罢之，使将得颛[16]制，号令一，战气倍。未几，李愬夜入悬瓠城，缚吴元济以报。度遣马总先入蔡，明日，统洄曲降卒万人持节徐进，抚定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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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元济禁偶语[17]于道，夜不然[18]烛，酒食相馈遗者以军法论。度视事[19]，下令唯盗贼、斗死抵法，余一蠲[20]除，往来不限昼夜，民始知有生之乐。度以蔡牙卒侍帐下，或谓反侧未安，不可去备。度笑曰：“吾为彰义节度，元恶已擒，人皆吾人也！”众感泣。既而申、光平定，以马总为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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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昭义监军刘承偕慢[21]刘悟，举军哗怒，执承偕，悟拘以闻。帝怒，问度：“何施而可？”度顿首谢[22]：“藩臣不与[23]政。”辞不对。帝强之，度曰：“臣素知承偕怙[24]宠，悟不能堪，尝以书诉臣。是时，中人赵弘亮在行营知状，欲持悟书以奏，陛下亦知之邪？”帝曰：“我不及知。顾悟诚恶之，胡不自闻，何哉？”度曰：“虽悟得闻，恐陛下不必听。且臣视天颜不咫尺，比尚未能决，千里单言，可悟圣听哉？”帝亟曰：“前语姑[25]置，直[26]谓今日奈何？”度曰：“必欲收忠义心，使帅臣死节，独斩承偕，则四方群盗隐然破胆矣。”帝曰：“顾太后养为子，且我何爱？更言其次。”度曰：“投诸荒裔可乎？”帝曰：“可。”悟果出承偕，昭义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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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克融执赐衣使者杨文端，诡言慢己，并诉所赐滥恶，又丐[27]假度支帛三十万匹，不者，军必有变；且请遣工五千助治东都，须天子东巡。帝怒，患[28]之，欲遣重臣临慰。度曰：“克融无恚而悖，是将亡。譬猛虎自哮跃山林，凭窟穴则然，势不得离其处，人亦不为惧。陛下无庸遣重使，第[29]以诏书言：‘中人倨骄，须还，我自责谴。春服不谨，方诘有司。所上工宜即遣，已诏在所供拟。’此则贼谋穷矣。陛下若未能然，则答：‘宫室营缮既有序，毋遣工为重劳。朝廷缘召发乃有赐与，朕无所爱，独与范阳，体不可尔。’”帝曰：“善。”用度次策。克融听命，归文端。未几军乱，杀克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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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四年，数引疾不任机重，愿上政事。帝择上医护治，中人日劳问相蹑[30]，乃诏进司徒、平章军国重事，须疾已，三日若五日一至中书。度让[31]免册礼。度自见功高位极，不能无虑，稍诡迹避祸。于是牛僧孺、李宗闵同辅政，媢[32]度勋业久居上，欲有所逞[33]，乃共訾[34]其迹损短之，因度辞位，即白[35]帝进兼侍中，出为山南东道节度使。白罢元和所置临汉监，收千马纳之校，以善田四百顷还襄人。顷之，固请老，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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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曰：宪宗讨蔡，出入四年。元济外连奸臣，刺宰相，反用事者，沮骇朝谋。惟天子赫然排群议，任度政事，倚以讨贼。身督战，遂平淮西。非度破贼之难，任度之为难也。韩愈颂其功曰：“凡此蔡功，惟断[36]乃成。”其知言哉！穆宗不君，人腐夫乘衅镌诋，而度遂无显功。非前智后愚，用不用，势当然矣。前史称度晚沉浮为自安计，是不然，《大雅》曰：“既明且哲[37]，以保其身。”度何訿[38]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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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新唐书》卷一百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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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裴度，字中立，河东闻喜人，贞元五年（789年）考中进士，中选宏辞科。在殿廷应对策问成绩优等，被委任为河阴县尉。晋升为监察御史后，因密章奏论皇帝宠信的权臣，措语直切，违逆君心，被调出朝廷任河南府功曹，后提升为起居舍人。开成四年（839年），裴度病逝，享年七十五岁，文宗下诏追赠裴度为太傅，谥号文忠，后又加赠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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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度的成就建立在良好的君臣关系之上，而良好的君臣关系首先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前提下。正如《新唐书》中赞曰：“宪宗讨蔡，出入四年。元济外连奸臣，刺宰相及用事者，沮骇朝谋。惟天子赫然排群议，任度政事，倚以讨贼。身督战，遂平淮西。非度破贼之难，任度之为难也。”这个过程中，宪宗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有这样深明大义的君主作为坚强后盾，裴度自然能在政治上排除万难推行政策，在战场上勇往直前而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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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宗对裴度的信任造就了“元和中兴”，而裴度也毫不吝啬地把这种信任用于他的部下及收复地区的百姓身上，以此“宣朝廷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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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裴度抵达郾城巡视抚慰诸军，认为当时各道军队均派有宦官监军督阵，影响主将指挥进兵撤退。于是裴度奏请朝廷将所有监军宦官一并撤掉，兵权由主将掌握行使，这样一来众军将领都十分高兴，并且军法严明整肃，指挥号令统一，因此连战皆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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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藩首领吴元济被擒获后，裴度一改旧时法令，减省刑法，除盗贼斗杀外，其余旧法一概取消。到这时，归降朝廷的蔡州人才知道有人生的欢乐。刚开始裴度用蔡州的士卒担任署府卫兵，有人担心反叛地区刚刚归顺的人须加以防备，但裴度却笑着回答说：“我受朝廷任命做彰义军节度使，叛逆的元凶已经被擒，蔡州黎民就是本朝的黎民了。”蔡州的父老乡亲听说后，无不感激涕零，申州、光州的百姓，立即平稳安定下来。适度的“放”就是一种信任，正是这种收放有度的策略使得裴度所到之处都能俘获众多人心，这倒是应了一句古话：“民心向背是成败的关键。”当然这种收放都是有针对性的，对于威胁中央统一的逆贼叛臣，裴度替朝廷讨伐可是绝不手软。其实收放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既非紧张压迫到令人窒息，又非万事皆可如同一盘散沙，这种微妙的平衡可以称之为“留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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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有余地”可以说是裴度最令人佩服的智慧之一。对中选宏辞科，参加过皇帝亲自诏试的“能直言极谏科”考试的裴度来说，如何对皇帝建言献策以达到让君主采纳合理建议的目的，既是一种策略，也是一门艺术，而裴度的特点就是给予皇帝权衡和选择的余地。裴度给皇帝提出的建议，常常分为两种选择：一种是理想的、果断的、斩草除根的方法；一种是现实的、退而求其次的、碍于各种情面和利益关系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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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在监军使刘承偕倚仗皇帝宠信凌辱节度使刘悟，刘悟拘囚刘承偕不放他回朝这件事上，裴度给穆宗提供了两种选择：陛下如果想获得忠义之心，使所有军中将领为陛下献身尽节，那么就命令刘悟召集三军将斩杀刘承偕；但如果考虑到刘承偕是太后的养子，那么只要将刘承偕流放到偏远条件恶劣的地方，他一定能被放出来。最终穆宗选择了后者，而之后刘承偕果然得以返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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