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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783 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1707180710]
1707211784 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安重诲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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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786 〔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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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788 安重诲,应州人也。其父福迁,事[1]晋为将,以骁勇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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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790 重诲少事明宗,为人明敏谨恪。明宗镇安国,以为中门使,及兵变于魏,所与谋议大计,皆重诲与霍彦威决之。明宗即位,以为左领军卫大将军、枢密使,兼领山南东道节度使。固辞不拜,改兵部尚书,使如故。在位六年,累加侍中兼中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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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792 重诲自为中门使,已见[2]亲信,而以佐命功臣,处机密之任,事无大小,皆以参决,其势倾动天下。虽其尽忠劳心,时有补益,而恃功矜[3]宠,威福自出,旁无贤人君子之助,其独见之虑,祸衅所生,至于臣主俱伤,几灭其族,斯其可哀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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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794 重诲尝出,过御史台门,殿直马延误冲其前导,重诲怒,即台门斩延而后奏。是时,随驾厅子军士桑弘迁,殴伤相州录事参军;亲从兵马使安虔,走马冲宰相前导。弘迁罪死,虔决[4]杖而已。重诲以[5]斩延,乃请降敕处分,明宗不得已从之,由是御史、谏官无敢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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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796 宰相任圜判三司,以其职事与重诲争,不能得,圜怒,辞疾,退居于磁州。朱守殷以汴州反,重诲遣人矫诏驰至其家,杀圜而后白[6],诬圜与守殷通谋,明宗皆不能诘也。而重诲恐天下议己,因取三司积欠二百余万,请放[7]之,冀以悦人而塞责,明宗不得已,为下诏蠲[8]除之。其威福自出,多此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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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798 是时,四方奏事,皆先白重诲然后闻。河南县献嘉禾,一茎五穗,重诲视之曰:“伪也。”笞[9]其人而遣之。夏州李仁福进白鹰,重诲却之,明日,白曰:“陛下诏天下毋得献鹰鹞,而仁福违诏献鹰,臣已却之矣。”重诲出,明宗阴遣人取之以入。佗[10]日,按鹰于西郊,戒左右:“无使重诲知也!”宿州进白兔,重诲曰:“兔阴且狡,虽白何为?”遂却而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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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00 明宗为人虽宽厚,然其性夷狄,果于杀人。马牧军使田令方所牧马,瘠而多毙,坐[11]劾当死,重诲谏曰:“使天下闻以马故,杀一军使,是谓贵畜而贱人。”令方因得减死。明宗遣回鹘侯三驰传至其国。侯三至醴泉县,县素僻,无驿马,其令刘知章出猎,不时[12]给马,侯三遽以闻。明宗大怒,械[13]知章至京师,将杀之,重诲从容为言,知章乃得不死。其尽忠补益,亦此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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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04 潞王从珂为河中节度使,重诲以谓从珂非李氏子,后必为国家患,乃欲阴图之。从珂阅马黄龙庄,其牙内指挥使杨彦温闭城以叛。从珂遣人谓彦温曰:“我遇[14]汝厚,何苦而反邪?”报曰:“彦温非叛也,得枢密院宣,请公趋归朝廷耳!”从珂走[15]虞乡,驰骑上变。明宗疑其事不明,欲究其所以,乃遣殿直都知范氲以金带袭衣、金鞍勒马赐彦温,拜彦温绛州刺史,以诱致之。重诲固请用兵,明宗不得已,乃遣侍卫指挥使药彦稠、西京留守索自通率兵讨之,而诫曰:“为我生[16]致彦温,吾将自讯其事。”彦稠等攻破河中,希[17]重诲旨,斩彦温以灭口。重诲率群臣称贺,明宗大怒曰:“朕家事不了,卿等不合致贺!”从珂罢镇,居清化里第。重诲数讽[18]宰相,言从珂失守,宜得罪,冯道因白请行法。明宗怒曰:“吾儿为奸人所中[19],事未辨明,公等出此言,是不欲容吾儿人间邪?”赵凤因[20]言:“《春秋》责帅之义,所以励为臣者。”明宗曰:“皆非公等意也!”道等惶恐而退。居数日,道等又以为请,明宗顾左右而言他。明日,重诲乃自论列,明宗曰:“公欲如何处置,我即从公!”重诲曰:“此父子之际,非臣所宜言,惟陛下裁之!”明宗曰:“吾为小校时,衣食不能自足,此儿为我担石灰,拾马粪,以相养活,今贵为天子,独不能庇之邪!使其杜[21]门私第,亦何与公事!”重诲由是不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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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08 董璋等反,遣石敬瑭讨之,而川路险阻,粮运甚艰,每费一石,而致一斗。自关以西,民苦输送,往往亡[22]聚山林为盗贼。明宗谓重诲曰:“事势如此,吾当自行。”重诲曰:“此臣之责也。”乃请行。关西之人闻重诲来,皆已恐动,而重诲日驰数百里,远近惊骇。督趣[23]粮运,日夜不绝,毙踣[24]道路者,不可胜数。重诲过凤翔,节度使朱弘昭延之寝室,使其妻子奉事左右甚谨。重诲酒酣,为弘昭言:“昨被谗构,几不自全,赖人主明圣,得保家族。”因感叹泣下。重诲去,弘昭驰骑上言:“重诲怨望,不可令至行营,恐其生事。”而宣徽使孟汉琼自行营使还,亦言西人震骇之状,因述重诲过[25]恶。重诲行至三泉,被召还。过凤翔,弘昭拒而不纳,重诲惧,驰趋京师。未至,拜河中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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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10 重诲已罢,希旨者争求其过。宦者安希伦,坐与重诲交私,常与重诲阴伺宫中动息,事发[26]弃市[27]。重诲益惧,因上章告老。以太子太师致仕[28];而以李从璋为河中节度使,遣药彦稠率兵如[29]河中虞[30]变。重诲子崇绪、崇赞,宿卫京师,闻制下,即日奔其父。重诲见之,惊曰:“渠[31]安得来!”已而曰:“此非渠意,为人所使耳。吾以一死报国,余复何言!”乃械送二子于京师,行至陕州,下狱。明宗又遣翟光业至河中,视重诲去就,戒曰:“有异志,则与从璋图之。”又遣宦者使于重诲。使者见重诲,号泣不已,重诲问其故,使者曰:“人言公有异志,朝廷遣药彦稠率师至矣!”重诲曰:“吾死未塞责,遽劳朝廷兴师,以重明主之忧。”光业至,从璋率兵围重诲第,入拜于庭。重诲降而答拜,从璋以檛击其首,重诲妻走抱之而呼曰:“令公死未晚,何遽如此!”又击其首,夫妻皆死,流血盈庭。从璋检责[32]其家赀,不及数千缗而已。明宗下诏,以其绝钱镠,致孟知祥、董璋反,及议伐吴,以为罪。并杀其二子,其余子孙皆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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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12 重诲得罪,知其必死,叹曰:“我固当死,但恨不与国家除去潞王!”此其恨[33]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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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14 选自《新五代史》卷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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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16 〔赏析〕在五代十国的大乱局中,杀伐征战自然成了割据势力之间压倒一切的大事,军人的地位也因之得到了提升,军人凭借权臣身份而干政则成为五代政局中的新常态,五代的政权更替实际上亦多由此而起。当然,干政的军人权臣中也有忠臣,但在五代政局走马灯交替般的乱局之中,权臣权力的扩张必然会和君权发生矛盾,即便是忠臣也难以获得保全,最终以惨遭屠戮的悲剧收场,后唐明宗时著名的权臣安重诲就是这方面典型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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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18 安重诲是应州人,出身于将门之家,其父安福迁是一位骁勇的武将。安重诲在年轻之时就追随明宗南征北战,凭借他的聪敏谨慎而日渐受到重用,明宗在镇守安国之时,安重诲就已出任中门使之职,甚见亲信,明宗即位后他更是成为手握大权的枢密使,可谓是权倾一时。以安重诲的权力之大,甚至连皇帝都要避让他三分,过分膨胀的权力使得安重诲行事蛮横,独断专行,做了不少骄横跋扈的事情。在经过御史台时,殿直马延误冲了他的前导,他在没有通报皇帝的情况下便擅自杀死了马延,然而按律,马延罪不至死。事后安重诲向明宗请罪,明宗在不得已中也对此事勉强接受。此事一出,朝野上下便再也无人敢说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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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20 安重诲以军人之身份取得权臣之势力,这种扩张态势必然会与传统的相权发生冲突,而这场冲突的结果却以安重诲获得胜利而告终。宰相任圜因为职责范围之内所需处理之事与安重诲发生了争执,在愤慨中辞官回家。但即便如此,安重诲仍然没有放过任圜,并假传诏命将其杀害,后又诬告任圜谋逆,明宗知道此事后也没有加以追究。为了平息民怨,安重诲更是迫使明宗免去了三司的税收,安重诲的这些所作所为自然属于恣意妄为,历来为史官所批评,欧阳修就曾对安重诲其人予以了严厉的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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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22 然而安重诲的弄权行为却一直没有遭到明宗的打压,这就使得他的权势趋于极致,以至于大小政务都是先报告了安重诲后才会向明宗汇报。古代的皇帝都喜欢所谓的祥瑞,当时很多人向明宗进献诸如“嘉禾”、“白鹰”、“白兔”这些在传统上被认为是祥瑞的东西,而安重诲对此则统统予以拒绝,即便明宗颇为喜欢,却也不敢公开反对,只能偷偷取来而不敢让安重诲知道。当然,安重诲的这些做法是出于替明宗的考虑,他深知祥瑞这种东西,大部分都是臣子们向皇帝献媚以此获得拔擢的晋身之阶,如果对所谓的祥瑞大肆宣扬,反而可能会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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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24 从这些具体事例中,我们可以看出,安重诲虽然权势熏天,但明宗和他之所以能够相安无事,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在于安重诲虽则擅权,然而却始终忠于明宗。为了明宗的利益,他也行使了不少善政。明宗是行伍出身,视杀人如寻常之事,常常因为一些小事而妄杀大臣,对此安重诲则常常予以劝谏,使明宗收回成命。如果没有安重诲的劝阻,一定会有不少人冤死于明宗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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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26 虽然明宗长期信任安重诲,但从长远来看,君主和臣子在权力面前不可能一直保持平衡,一定会有突发的事件致使两者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如若触及了更深层次的矛盾,则双方很有可能产生决裂。而最终酿成安重诲悲剧的事件便是围绕着潞王李从珂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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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28 潞王李从珂是明宗养子,此时任河中节度使之职,可谓是手握重兵。安重诲认为李从珂必将成为后唐政权的心腹大患,因此竭力想要将其诛除。为达此计,安重诲策动李从珂的手下杨彦温造反,以此加害潞王,事情败露之后又不顾明宗要求活捉杨彦温的命令而将其诛杀灭口。这一举动触怒了明宗,君臣之间由此开始逐渐产生了隔阂。安重诲仍不加以收敛,坚决要惩治李从珂,直到明宗当面动怒方才罢休。从此之后,明宗渐渐对安重诲产生了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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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30 之后董璋在四川作乱,后唐政权派遣军队前往镇压,川路险峻,军队后勤运输不便,老百姓纷纷苦于运输逃入山林。为解明宗之忧,安重诲主动要求承担起押运粮草的重任。关西民众迫于他的威势,只好出来运送物资,苦不堪言,而他又不辞辛苦,来回奔驰数百里,夜以继日,尽职尽责,然而许多人也因此累死于路边,民怨极大。在风口浪尖上的安重诲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在途经凤翔之时与节度使朱弘昭把酒言欢却不慎袒露心机,抱怨之前所受到的诬陷,朱弘昭立刻将此事上报朝廷,并指出安重诲心有怨念,提出不可让他前往军队的建议,与此同时,地方上向朝廷反映了安重诲的暴政导致民众受苦的惨状。因此安重诲在三泉便被召回,而再次途经凤翔且朱弘昭拒绝与之见面时,安重诲忧惧日深。还未进入京城,他就接到罢去相位,授河中节度使的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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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11832 罢相之后,许多人趁机上书攻击安重诲,历数他所犯的过错。安重诲安插在宫中的宦官也被发现而遭到处决,尸体遭到示众。安重诲在惊恐之中告老还乡,最终以太子太师的身份得以还乡。但皇帝对此还是不放心,派军队前往监视,最终还是下手杀了安重诲,他的两个儿子也同他一起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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