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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魏书卷六十六列传第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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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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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字继长,小名继伯,顿丘人也,文成元皇后第二兄诞之子。年十四,召拜主文中散,袭爵陈留公,镇西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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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初,为大使巡察冀州。寻以本官行梁州刺史。时巴氐扰动,诏崇以本将军为荆州刺史,镇上洛,敕发陕秦二州兵送崇至治。崇辞曰:“边人失和,本怨刺史,奉诏代之,自然易帖。但须一宣诏旨而已,不劳发兵自防,使怀惧也。”高祖从之。乃轻将数十骑驰到上洛,宣诏绥慰,当即帖然。寻勒边戍,掠得萧赜人者,悉令还之。南人感德,仍送荆州之口二百许人。两境交和,无复烽燧之警。在治四年,甚有称绩。召还京师,赏赐隆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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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本将军除兖州刺史。兖土旧多劫盗,崇乃村置一楼,楼悬一鼓,盗发之处,双槌乱击。四面诸村始闻者挝鼓一通,次复闻者以二为节,次后闻者以三为节,各击数千槌。诸村闻鼓,皆守要路,是以盗发俄顷之间,声布百里之内。其中险要,悉有伏人,盗窃始发,便尔擒送。诸州置楼悬鼓,自崇始也。后例降为侯,改授安东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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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驾南征,骠骑大将军、咸阳王禧都督左翼诸军事,诏崇以本官副焉。徐州降人郭陆聚党作逆,人多应之,搔扰南北。崇遣高平人卜冀州诈称犯罪,逃亡归陆。陆纳之,以为谋主。数月,冀州斩陆送之,贼徒溃散。入为河南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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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车驾南讨汉阳,崇行梁州刺史。氐杨灵珍遣弟婆罗与子双领步骑万余,袭破武兴,与萧鸾相结。诏崇为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率众数万讨之。崇槎山分进,出其不意,表里以袭。群氐皆弃灵珍散归,灵珍众减太半。崇进据赤土,灵珍又遣从弟建率五千人屯龙门,躬率精勇一万据鹫硖。龙门之北数十里中伐树塞路,鹫硖之口积大木,聚礌石,临崖下之,以拒官军。崇乃命统军慕容拒率众五千,从他路夜袭龙门,破之。崇乃自攻灵珍,灵珍连战败走,俘其妻子。崇多设疑兵,袭克武兴。萧鸾梁州刺史阴广宗遣参军郑猷、王思考率众援灵珍。崇大破之,并斩婆罗首,杀千余人,俘获猷等,灵珍走奔汉中。高祖在南阳,览表大悦,曰:“使朕无西顾之忧者,李崇之功也。”以崇为都督梁秦二州诸军事、本将军、梁州刺史。高祖手诏曰:“今仇、陇克清,镇捍以德,文人威惠既宣,实允远寄,故敕授梁州,用宁边服。便可善思经略,去其可除,安其可育,公私所患,悉令芟荑。”及灵珍偷据白水,崇击破之,灵珍远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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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初,征为右卫将军,兼七兵尚书。寻加抚军将军,正尚书。转左卫将军、相州大中正。鲁阳蛮柳北喜、鲁北燕等聚众反叛,诸蛮悉应之,围逼湖阳。游击将军李晖先镇此城,尽力捍御,贼势甚盛。诏以崇为使持节、都督征蛮诸军事以讨之。蛮众数万,屯据形要,以拒官军。崇累战破之,斩北燕等,徙万余户于幽并诸州。世宗追赏平氐之功,封魏昌县开国伯,邑五百户。东荆州蛮樊安,聚众于龙山,僭称大号,萧衍共为唇齿,遣兵应之。诸将击讨不利,乃以崇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征蛮诸军事,进号镇南将军,率步骑以讨之。崇分遣诸将,攻击贼垒,连战克捷,生擒樊安,进讨西荆,诸蛮悉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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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以崇为使持节、兼侍中、东道大使,黜陟能否,著赏罚之称。转中护军,出除散骑常侍、征南将军、扬州刺史。诏曰:“应敌制变,算非一途,救左击右,疾雷均势。今朐山蚁寇,久结未殄,贼衍狡诈,或生诡劫,宜遣锐兵,备其不意。崇可都督淮南诸军事,坐敦威重,遥运声算。”延昌初,加侍中、车骑将军、都督江西诸军事,刺史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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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寿春县人苟泰有子三岁,遇贼亡失,数年不知所在。后见在同县人赵奉伯家,泰以状告。各言己子,并有邻证,郡县不能断。崇曰:“此易知耳。”令二父与儿各在别处,禁经数旬,然后遣人告之曰:“君儿遇患,向已暴死,有教解禁,可出奔哀也。”苟泰闻即号咷,悲不自胜;奉伯咨嗟而已,殊无痛意。崇察知之,乃以儿还泰,诘奉伯诈状。奉伯乃款引云:“先亡一子,故妄认之。”又定州流人解庆宾兄弟,坐事俱徙扬州。弟思安背役亡归,庆宾惧后役追责,规绝名贯,乃认城外死尸,诈称其弟为人所杀,迎归殡葬。颇类思安,见者莫辨。又有女巫阳氏自云见鬼,说思安被害之苦,饥渴之意。庆宾又诬疑同军兵苏显甫、李盖等所杀,经州讼之,二人不胜楚毒,各自款引。狱将决竟,崇疑而停之。密遣二人非州内所识者,为从外来,诣庆宾告曰:“仆住在此州,去此三百。比有一人见过寄宿,夜中共语,疑其有异,便即诘问,迹其由绪。乃云是流兵背役逃走,姓解字思安。时欲送官,苦见求及,称有兄庆宾,今住扬州相国城内,嫂姓徐,君脱矜愍,为往报告,见申委曲,家兄闻此,必重相报,所有资财,当不爱惜。今但见质,若往不获,送官何晚。是故相造,指申此意。君欲见雇几何,当放贤弟。若其不信,可见随看之。”庆宾怅然失色,求其少停,当备财物。此人具以报,崇摄庆宾问曰:“尔弟逃亡,何故妄认他尸?”庆宾伏引。更问盖等,乃云自诬。数日之间,思安亦为人缚送。崇召女巫视之,鞭笞一百。崇断狱精审,皆此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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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有泉水涌于八公山顶;寿春城中有鱼无数,从地涌出;野鸭群飞入城,与鹊争巢。五月,大霖雨十有三日,大水入城,屋宇皆没,崇与兵泊于城上。水增未已,乃乘船附于女墙,城不没者二板而已。州府劝崇弃寿春,保北山。崇曰:“吾受国重恩,忝守藩岳,德薄招灾,致此大水。淮南万里,系于吾身。一旦动脚,百姓瓦解,扬州之地,恐非国物。昔王尊慷慨,义感黄河,吾岂爱一躯,取愧千载。但怜兹士庶,无辜同死,可桴筏随高,人规自脱。吾必守死此城,幸诸君勿言。”时州人裴绚等受萧衍假豫州刺史,因乘大水,谋欲为乱,崇皆击灭之。崇以洪水为灾,请罪解任。诏曰:“卿居藩累年,威怀兼畅,资储丰溢,足制劲寇。然夏雨泛滥,斯非人力,何得以此辞解?今水涸路通,公私复业,便可缮甲积粮,修复城雉,劳恤士庶,务尽绥怀之略也。”崇又表请解州,诏报不听。是时非崇,则淮南不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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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沉深有将略,宽厚善御众,在州凡经十年,常养壮士数千人,寇贼侵边,所向摧破,号曰“卧虎”,贼甚惮之。萧衍恶其久在淮南,屡设反间,无所不至,世宗雅相委重,衍无以措其奸谋。衍乃授崇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万户郡公,诸子皆为县侯,欲以构崇。崇表言其状,世宗屡赐玺书慰勉之。赏赐珍异,岁至五三,亲待无与为比。衍每叹息,服世宗之能任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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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践祚,褒赐衣马。及萧衍遣其游击将军赵祖悦袭据西硖石,更筑外城,逼徙缘淮之人于城内。又遣二将昌义之、王神念率水军泝淮而上,规取寿春。田道龙寇边城,路长平寇五门,胡兴茂寇开霍。扬州诸戍,皆被寇逼。崇分遣诸将,与之相持。密装船舰二百余艘,教之水战,以待台军。萧衍霍州司马田休等率众寇建安,崇遣统军李神击走之。又命边城戍主邵申贤要其走路,破之于濡水,俘斩三千余人。灵太后玺书劳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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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县令兼纻麻戍主陈平玉南引衍军,以戍归之。崇自秋请援,表至十余。诏遣镇南将军崔亮救硖石,镇东将军萧宝夤于衍堰上流决淮东注。朝廷以诸将乖角,不相顺赴,乃以尚书李平兼右仆射,持节节度之。崇遣李神乘斗舰百余艘,沿淮与李平、崔亮合攻硖石。李神水军克其东北外城,祖悦力屈乃降,语在《平传》。朝廷嘉之,进号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刺史、都督如故。衍淮堰未破,水势日增。崇乃于硖石戍间编舟为桥,北更立船楼十,各高三丈,十步置一篱,至两岸,蕃板装治,四箱解合,贼至举用,不战解下。又于楼船之北,连覆大船,东西竟水,防贼火筏。又于八公山之东南,更起一城,以备大水,州人号曰魏昌城。崇累表解州,前后十余上,肃宗乃以元志代之。寻除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冀州刺史,仪同如故。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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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上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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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世室明堂,显于周夏;二黉两学,盛自虞殷。所以宗配上帝,以著莫大之严;宣布下土,以彰则天之轨。养黄发以询格言,育青襟而敷典式,用能享国久长,风徽万祀者也。故孔子称巍巍乎其有成功,郁郁乎其有文章,此其盛矣。爰暨亡秦,政失其道,坑儒灭学,以蔽黔首。国无黉序之风,野有非时之役,故九服分崩,祚终二世。炎汉勃兴,更修儒术,文景已降,礼乐复彰,化致升平,治几刑措。故西京有六学之美,东都有三本之盛,莫不纷纶掩蔼,响流无已。逮自魏晋,拨乱相因,兵革之中,学校不绝,遗文灿然,方轨前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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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惟高祖孝文皇帝禀圣自天,道镜今古,徙驭嵩河,光宅函洛,模唐虞以革轨仪,规周汉以新品制,列教序于乡党,敦诗书于郡国。使揖让之礼,横被于崎岖;歌咏之音,声溢于仄陋。但经始事殷,戎轩屡驾,未遑多就,弓剑弗追。世宗统历,聿遵先绪,永平之中,大兴板筑,续以水旱,戎马生郊,虽逮为山,还停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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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惟皇迁中县,垂二十祀。而明堂礼乐之本,乃郁荆棘之林;胶序德义之基,空盈牧竖之迹。城隍严固之重,阙砖石之工;墉堞显望之要,少楼榭之饰。加以风雨稍侵,渐致亏坠。又府寺初营,颇亦壮美,然一造至今,更不修缮,厅宇凋朽,墙垣颓坏,皆非所谓追隆堂构,仪形万国者也。伏闻朝议,以高祖大造区夏,道侔姬文,拟祀明堂,式配上帝。今若基宇不修,仍同丘畎,即使高皇神享,阙于国阳,宗事之典,有声无实。此臣子所以匪宁,亿兆所以失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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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又闻官方授能,所以任事,事既任矣,酬之以禄。如此,上无旷官之讥,下绝尸素之谤。今国子虽有学官之名,而无教授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哉!昔刘向有言:“王者宜兴辟雍,陈礼乐,以风化天下。夫礼乐所以养人,刑法所以杀人,而有司勤勤请定刑法,至于礼乐,则曰未敢,是则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臣以为当今四海清平,九服宁晏,经国要重,理应先营;脱复稽延,则刘向之言征矣。但事不两兴,须有进退。以臣愚量,宜罢尚方雕靡之作,颇省永宁土木之功,并减瑶光材瓦之力,兼分石窟镌琢之劳,及诸事役非急者,三时农隙,修此数条。使辟雍之礼,蔚尔而复兴;讽诵之音,焕然而更作。美榭高墉,严壮于外;槐宫棘宇,显丽于中。道发明令,重遵乡饮,敦进郡学,精课经业。如此,则元、凯可得之于上序,游夏可致之于下国,岂不休欤!诚知佛理渊妙,含识所宗,然比之治要,容可小缓。苟使魏道熙缉,元首唯康,尔乃经营,未为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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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太后令曰:“省表,具悉体国之诚。配飨大礼,为国之本,比以戎马在郊,未遑修缮。今四表晏宁,年和岁稔,当敕有司别议经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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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中书监、骠骑大将军,仪同如故。又授右光禄大夫,出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定幽燕瀛四州诸军事、本将军、定州刺史,仪同如故。征拜尚书左仆射,加散骑常侍,骠骑、仪同如故。迁尚书令,加侍中。崇在官和厚,明于决断,受纳辞讼,必理在可推,始为下笔,不徒尔收领也。然性好财货,贩肆聚敛,家资巨万,营求不息。子世哲为相州刺史,亦无清白状。邺洛市鄽,收擅其利,为时论所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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蠕蠕主阿那瓌率众犯塞,诏崇以本官都督北讨诸军事以讨之。崇辞于显阳殿,戎服武饰,志气奋扬,时年六十九,干力如少。肃宗目而壮之,朝廷莫不称善。崇遂出塞三千余里,不及贼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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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北镇破落汗拔陵反叛,所在响应。征北将军、临淮王彧大败于五原,安北将军李叔仁寻败于白道,贼众日甚。诏引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于显阳殿,诏曰:“朕比以镇人构逆,登遣都督临淮王克时除翦。军届五原,前锋失利,二将殒命,兵士挫衅。又武川乖防,复陷凶手。恐贼势侵淫,寇连恒朔。金陵在彼,夙夜忧惶。诸人宜谏良策,以副朕怀。”吏部尚书元修义曰:“强寇充斥,事须得讨。臣谓须得重贵,镇压恒朔,总彼师旅,备卫金陵。”诏曰:“去岁阿那瓌叛逆,遣李崇令北征,崇遂长驱塞北,返旆榆关,此亦一时之盛。崇乃上表求改镇为州,罢削旧贯。朕于时以旧典难革,不许其请。寻李崇此表,开诸镇非异之心,致有今日之事。但既往难追,为复略论此耳。朕以李崇国戚望重,器识英断,意欲还遣崇行,总督三军,扬旌恒朔,除彼群盗。诸人谓可尔以不?”仆射萧宝夤等曰:“陛下以旧都在北,忧虑金陵,臣等实怀悚息。李崇德位隆重,社稷之臣,陛下此遣,实合群望。”崇启曰:“臣实无用,猥蒙殊宠,位妨贤路,遂充北伐。徒劳将士,无勋而还,惭负圣朝,于今莫已。臣以六镇幽垂,与贼接对,鸣柝声弦,弗离旬朔。州名差重于镇,谓实可悦彼心,使声教日扬,微尘去塞。岂敢导此凶源,开生贼意。臣之愆负,死有余责。属陛下慈宽,赐全腰领。今更遣臣北行,正是报恩改过,所不敢辞。但臣年七十,自惟老疾,不堪敌场,更愿英贤,收功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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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诏崇以本官加使持节、开府、北讨大都督,抚军将军崔暹,镇军将军、广阳王渊皆受崇节度。又诏崇子光禄大夫神轨,假平北将军,随崇北讨。崇至五原,崔暹大败于白道之北,贼遂并力攻崇。崇与广阳王渊力战,累破贼众,相持至冬,乃引还平城。渊表崇长史祖莹诈增功级,盗没军资。崇坐免官爵,征还,以后事付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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