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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的黄昏：1944-1945，从莱特湾战役到日本投降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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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加延湾，吕宋岛西北海岸的一处马蹄形缺口，在1941年12月时为攻打过来的日军提供了主要入口。三年零三个星期后，历史再度重演，但规模却要大得多。太平洋上出现过的规模最大，由超过800艘军舰和运输船组成的进攻舰队，从1945年1月6日开始抵达林加延湾。这支舰队的任务是运送美国第6集团军在林加延湾南部海滩登陆。“塞拉日”，也就是指定的登陆日，定为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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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有新的船只进入海湾，它们都会小心翼翼地穿过拥挤的锚地，沿着浮标标示出的水道，开到指定的“泊位”上。海岸线周围地形起伏多山。在东侧，丛林密布的暗绿色山岭逐步升高，直到在卡加延周围变成崎岖的绿色山峰。军舰和运输船上的舰员们都很紧张，这很容易理解：舰队太过庞大，峡湾太过狭小，无法进行高速规避机动。大部分舰船在整个战役期间都不得不锚泊在那里，过于密集又静止不动。来袭的日军飞机可以躲进多山的海岸地貌留下的雷达盲区里隐蔽接近。雷达员们紧紧盯着显示屏，脸都快要贴了上去，高射炮手们警惕地扫视着各处，执行战斗空中巡逻任务的舰载机则在上空盘旋。发烟器产生的化学烟雾飘浮在海湾上空，仿佛连风都吹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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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美军在战争中头一回遇到了可怕的“震洋”自杀快艇。这些木质小艇从林加延湾西侧沿岸开出来，向舰队高速冲去。1月6日夜间，几艘美军船只和登陆艇遭到了重创，从那以后，美军20mm机关炮的炮手们都会时刻握住扳机，向所有能辨认得出的东西开火。从傍晚到清晨，海岸线都会被照明弹和探照灯照亮。日军甚至派出人员游泳进行自杀攻击，他们躲在漂浮的残骸后面接近目标，想要把爆炸物安放在美军舰船的船体上。还有一些人则伪装成菲律宾渔民，坐在当地人的独木舟上，满载着炸药接近舰队。有一艘运输船的侧舷就被这样的攻击炸开了一个大洞，炸死了几名船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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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莱特湾出发开往林加延湾的一个星期的航程中，盟军进攻舰队遭到了空前猛烈的神风攻击。当杰西·奥尔登多夫中将的火力支援大队鱼贯穿过班乃岛以西的狭窄近岸水道时，凶猛的攻击落到了他们头上，对美军的考验就此开始了。1月4日下午5时12分，一架单枪匹马的横须贺厂P1Y“银河”轰炸机（盟军绰号“弗兰斯”）突然穿出云底，撞进了护航航母“欧曼尼湾号”的甲板。它的进攻如此突然，美军毫无防备，甚至连高射炮手都来不及开火。两枚炸弹击穿了这艘“吉普航母”脆弱的钢质飞行甲板，在机库里爆炸开来。大火立刻失去了控制，吞没了炸弹和鱼雷库，引发了殉爆。这艘小航母被炸成了碎片，93名舰员阵亡。幸存者们跳进了海里，被护航的驱逐舰救起。燃烧的残骸则被丢弃在民都洛海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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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不知道的是，日军在菲律宾的航空兵已是强弩之末。指挥部设在马巴拉卡特的第二〇一航空队只剩下大约40架还能飞的飞机。在整个菲律宾，剩余的日本飞机可能也不超过200架。在12月的最后一周，日本帝国大本营做出决定，不再向菲律宾增援空中力量。菲律宾群岛北边的飞行航线再也用不着了。自从莱特湾海战以来，每10架从台湾岛或者日本飞往菲律宾的日军飞机中，就有大约3架或毁于事故，或被第3舰队的舰载机击落。[1]现在，根据东京的命令，所有剩余的飞机都要起飞向美军舰队发动自杀攻击。航空兵基地内的剩余人员将要退往山区和日本陆军部队会合。二〇一航空队的高级军官们将要利用暗夜的掩护乘飞机撤回台湾。其中最后一条命令是秘密传达的，以免打击留守人员的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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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宋岛上的日军机场几乎每天都有美军轰炸机和扫射地面的战斗机前来光顾。日军飞机除非停放在远离机场处并用伪装网和灌木枝叶妥善隐蔽，否则都会被很快摧毁。那些没有经验的年轻自杀机飞行员被告知，他们的飞机一旦拖出隐蔽处并推到起飞位置，就要迅速起飞，并赶在美军战斗机前来截击之前爬升到高空。只有技术较好而且运气上佳的人才能抵达敌人舰队，能撞中敌舰的更是少之又少。但是日军从来都不缺自愿飞自杀任务的人。在飞行员比能飞的飞机还多的克拉克机场，年轻人们围着他们的航空队长，请求让自己起飞作战。1月5日晚，基地里只剩下13架第二天还能出击的飞机，于是13名飞行员被选中执行任务。失望的落选飞行员便在地面上四处寻找坏飞机，然后“恳求机械师把这些破飞机上状态最好的部件拼凑成随便什么能飞的东西”。[2]经过地面人员一整夜的努力，又有5架飞机被修复到能够飞行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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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机场旁举行了简单的送行仪式。飞行员从铺着白色台布的桌子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在战友们向自己敬礼告别后爬进座舱，最后一次起飞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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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时，当奥尔登多夫麾下拥有164艘舰艇的对岸炮击大队在林加延湾外占领阵位时，“神风”机群从东边蜂拥而出。奥尔登多夫的旗舰，珍珠港的幸存者“加利福尼亚号”战列舰被撞中右舷主桅杆附近位置，炸死了32人，炸伤数十人。一枚高速落下的炸弹击中了乔治·韦勒少将的旗舰“新墨西哥号”战列舰的舰桥左侧，炸出了巨大的火球。30人被炸死，其中包括舰长罗伯特·W.弗莱明上校，以及两位贵宾——英国陆军的赫伯特·拉姆斯登中将，以及《时代》杂志通讯员威廉·亨利·奇克林。太平洋上军衔最高的英军将领，海军上将布鲁斯·弗雷泽爵士此时也作为观察员搭乘在“新墨西哥号”上，好在他侥幸生还。下午稍晚时候，一架“神风”自杀机独自突破了暴风雨般的防空火网，撞击了巡洋舰“路易斯维尔号”。机上的两枚炸弹爆炸开来，在2号炮塔和操舵室周围引发了严重火灾。第4巡洋舰分队指挥官西奥多·E.钱德勒将军被严重烧伤，次日离世。舰员们发现了那架“神风”机飞行员一丝不挂的无头尸体，直接把他从侧舷扔到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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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加延湾首轮两栖登陆之前的5天里，“神风”自杀机命中或近失损伤了30艘盟军舰船。3艘被摧毁，14艘遭到重创，13艘轻伤。突击运输舰“多恩号”上的一名目击者描述了眼看着军舰带着垮塌的上层建筑和“被熏黑和撕碎的曾经是炮塔的东西”从眼前经过的“奇特景象”。[3]搭乘在巡洋舰“博伊斯号”上的麦克阿瑟将军亲眼看到了几次可能轻松把他干掉的攻击。他不要命地拒绝了所有请他到下方寻找掩护的提议，站在后甲板的水上飞机滑道上一边观看战斗，一边若无其事地抽他的烟斗。在回忆录中，他描述了这“猛烈的防空弹幕，每艘舰都打出了震耳欲聋的高炮齐射”。[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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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7日，应金凯德和麦克阿瑟的紧急要求，哈尔西在吕宋岛上空再度铺上了“大蓝毯”。舰载机飞行员返回母舰时宣称他们在地面上至少摧毁了75架日军飞机。令人宽慰的是，第二天，“神风”机的威胁真的大大缓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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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宋登陆战役中的美军指挥体系和莱特岛战役时基本相同。克鲁格将军继续指挥第6集团军，下辖两个各编有两个师的军——伊尼斯·P.斯威夫特少将的第1军（下辖第6师和第43师），以及奥斯卡·W.格里斯伍德中将的第14军（下辖第37师和第40师）。第5个师，第25师，则待在海岸外的船上担任“海上预备队”。金凯德将军的第7舰队将封锁马尼拉湾和苏比克湾，并保护漫长的海上后勤线。肯尼将军继续指挥第5航空队和第13航空队。一旦地面部队拿下克拉克机场和吕宋岛上的其他机场，他的陆军航空队战斗机和轰炸机就会飞来此地驻扎。第8集团军仍由艾克尔伯格将军指挥，他们将采取欺敌措施，争取让日军误以为盟军的主要登陆行动将在吕宋岛南部。“S日”当天，克鲁格的四个主攻师将在林加延湾湾底20英里宽的滩头正面登陆，之后向内陆推进，夺占吕宋岛中部平原。左翼的第1军将把日军主力围困在卡加延山区，同时第14军将南下直取马尼拉。之后，第8集团军将出动一支部队在岛屿南部海岸登陆。第6和第8两个集团军将以钳形运动合围马尼拉和马尼拉湾。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日军地面部队主力就将被孤立在岛屿多山的北部，与菲律宾首都及南部的其他日本陆军部队断绝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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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陆前夜，炮击舰队上演了一出华丽的烟火秀，用密集的舰炮弹雨洗扫滩头。驱逐舰“霍沃思号”上的詹姆斯·奥维尔·雷恩斯在写给妻子的信中描述了那些以长长的高弧度弹道飞向岸边的炮弹：“你知道吗？你看过去的时候，它们仿佛飞得很慢。它们就像缓缓坠落的星星那样飘过天空。我们射击的目标在7英里外，中间是一层层浓密的烟云。我站在舰桥侧面，眼看着那些红色的火球消失在云层中，接着再次出现。目标太远了，炮弹落地时我只能看见很小的一点红色闪光。”[5]炮火被引向整个林加延湾海岸线上所有疑似是日军沿岸阵地的地方，尤其是马蹄形海湾湾底处预定的登陆滩头上，也就是林加延、达古潘、马比老以及圣法比安几个小镇周围。敌人的岸炮火力几乎没有还击，南部登陆滩头附近的日军更是一弹未发。拂晓时，在林加延镇里，美军发现一群菲律宾老百姓打着美国国旗聚集成群。用望远镜看到这一情景后，奥尔登多夫立即命令舰炮火力远离这一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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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突击部队爬下吊绳网，来到登陆艇中时，天气平和，微风徐徐，空中有碎云，海湾的封闭水域内波浪不兴。南十字座就高挂在登陆滩头上方，但那里却被低垂的雾霭所笼罩。登陆艇在运输船集结区里兜圈子，或者引擎空转，它们在等候发起登陆的信号。有几艘“震洋”快艇从西侧海岸拼命冲出来，但要么被摧毁，要么被驱离，无一能够扑向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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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9时30分，第一批登陆部队出发。超过1 000艘登陆艇向海滩开去，它们长长的尾流在海上画出一条条平行的白色线条。到9时40分就有近2万部队上了岸，到中午时，这个数字增长到了6.8万人。他们沿着海湾南端林加延、达古潘、马比老三个镇子旁一条12英里宽的滩头登上了海岸。海滩宽阔而且连成一片，大到足以容纳整整两个军（共有四个步兵师）以及巨量的重型装备、车辆、武器，还有按计划将在几个小时内到达的补给物资。登陆几乎未遇到抵抗，菲律宾当地人兴高采烈地和士兵们握手、亲吻。日军的防御力量主要集中在海湾东部沿岸，也就是三年前本间雅晴将军部队登陆的地方。在美军战线右翼，第40师完全没有遇到敌人：没有炮兵，没有迫击炮，没有轻武器火力，也见不到日本人。前出巡逻队找到了几个碉堡和暗堡，并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但是见不到一个敌兵。这个师向内陆进发，在林加延夺取了一条可用的飞机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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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翼，第6师在曼加尔丹附近的“蓝一”“蓝二”滩登陆，第43师在圣法比安附近的“白一”“白二”“白三”滩登陆。他们遭到了圣法比安背后高处日军远程炮兵和迫击炮火力的零星射击。这种火力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骚扰，它们既不够猛烈，也不够准确，无法造成重大伤亡，但还是迫使美军把物资卸载的地点向海岸西边迁移了一些。伤亡只有寥寥数人，其中有一个士兵还是被发狂的水牛踩死的。[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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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阿瑟将军在中午时上了岸，身后跟着一群幕僚、战争通讯员和摄影师。他乘坐的驳船开向滩头中央，工兵们已经在那里用一对下锚固定的浮舟搭建了一座通向沙滩的临时码头。舵手原本想操船靠到码头上，但是麦克阿瑟却示意他离开码头。他转而从一处水深及膝的地方下船，涉水上了岸。这种仪式简直成了他的招牌动作。和在莱特岛和民都洛岛时一样，这一次他的举动又被摄影师拍摄了下来。麦克阿瑟还是戴着他为人们所熟悉的元帅帽和飞行员墨镜，挺直身躯，迈着坚定的步伐，即便有一架零式战斗机出现在头顶低空。他满意地看着那架敌机被高射炮火组成的“火墙”摧毁。[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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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滩头东北面第1军的防区里，第43师的前出巡逻队遭到了来自达莫提斯和圣费尔南多两个镇子上方山区和山岭上日军火炮和迫击炮火力的猛烈轰击。斯威夫特将军的第1军司令部立刻命令这个师向内陆推进，夺占这些草甸高地。一个团受命肃清正东方的470高地，另一个团则要夺取马比老镇上方的山脊线。其余各部则沿着海岸道路交替掩护推进。一整个下午，日军野战炮和迫击炮都在不停地给美军带来伤亡，但是地面上步兵的抵抗却十分零散。到1月9日日落时，美军的滩头阵地已经沿着海岸向圣贾辛托和宾岱镇扩展了4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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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陆第二天和第三天，第43师沿着圣法比安和达莫提斯东面的谷底道路以及通向北方罗萨里奥和卡巴鲁安山的山脊线发动了试探性进攻。在这一区域，进攻方在通向山区的道路各处都遭到了日军愈加猛烈的抵抗。情报已经显示，岛上日军的最高指挥官山下奉文将军在卡加延山高处的旅游胜地，距海岸约20英里的碧瑶建立了指挥部。山区的道路均处于坚固的堑壕阵地，巧妙伪装的火力点和岩洞，以及雷区的防御之下。美军用重炮、舰炮和空袭还击日军，却无法把日军赶出去，除非他们向那些危险的高地发动协同进攻。美军不会这么做。麦克阿瑟的首要目标马尼拉位于另一个方向上。根据这位上司的剧本，主攻方向是南方，指向吕宋中部平原的中央，以及菲律宾首都。因此，克鲁格将军只会增强左翼的防守，并希望日军不会从东北面的山区发动装甲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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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登陆第三天结束时，第6集团军的滩头阵地已经有20英里宽，纵深5英里至7英里，占据了海湾的整个南岸。人数相当于15个陆军师的美军上了岛，沿30英里长的防线布阵。林加延湾原本平静的海滩已经被改造成了从海到岸的中转站，物资吞吐能力不逊于一座大型港口。坦克登陆舰直接开上海滩，打开蚌壳式舰首舱门，以工业化的速度卸载大件货物。满载的卡车、牵引车和吉普车沿着浮桥栈道直接开上岸。滩头成了一座满是成堆的板条箱、油桶、停放的车辆、帐篷区以及围着沙袋的高炮阵地的迷宫。暴脾气的海军滩头管理员拿着大喇叭吼叫个没完。在拿下马尼拉湾并使其向盟军船只开放之前，林加延是美军唯一可以掌控的海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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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加延湾曾经蔚蓝色的天然海水已经被800艘舰船产生的越来越多的垃圾所污染。海面和海岸上满是垃圾和废物。停泊着的运输船之间漂浮着腐烂的尸体，几乎全部都是日本人。每隔一段时间，专用垃圾清理驳船就会把这些废物和敌人的尸体捞起来，堆到海滩上一把火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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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军防区的内陆深处是一片草木繁盛的湿地，其间溪流纵横交错，还点缀着老百姓的鱼塘。这种潮湿地形给后勤和工程建设都带来了困难。在林加延镇周围，巨大的沙丘令轮式车辆无法通行，于是推土机被派过来清理出一条通路。这一地区的大部分桥梁都被毁掉了——被敌人毁掉，被友方的菲律宾游击队毁掉，以及被美军的轰炸和炮击毁掉。于是一队队士兵只能把步枪举过头顶涉水过河。两栖卡车被拿来当作货船，在那些水深无法涉渡的河流中穿梭。工兵们在水深较大的渡口用原木造桥，只要结构合理，它们就能承受数以千计的人员、卡车和坦克的重量。达莫提斯—罗萨里奥之间20英里长的铁路线被扒掉，路基则改造成了供重型装备通行的高速公路。D+3日，前出巡逻队抵达阿格诺河，这是美国陆军前进路线上的第一道天堑。工兵们迅速在河上架起了两座承重35吨的组合式钢结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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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马尼拉的路线要从吕宋岛中部平原正中央穿过，这是一片平坦、肥沃的地区，满是稻田、牧场和甘蔗田，以及密布的河道和灌溉渠。这片平原两侧都是山脉，南北长约120英里，宽30英里至50英里，是菲律宾最富饶的农业产区之一，平原上点缀着大种植园，有集市的小村庄，村庄里的石头教堂俯瞰着西班牙风格的露天广场。这里拥有整个菲律宾最好的道路网，包括一条双车道的碎石柏油高级公路，公路每隔一英里左右就会与东西向的砾石道路交叉，还有两条铁路干线。这完全是一片祥和的田园风光，各种深浅不一的绿色交织在一起：白茅草地和低洼的稻田，蜿蜒的河床，两侧是一片片榴梿和山竹树丛，高出来的河堤上搭建有覆盖着暗褐色聂帕榈树叶的小棚子；黑色的水牛在草地上徜徉，有些水牛的背上还栖息着白鹭；盖着铁皮波纹板房顶的竹子搭建的小屋旁，挂着木槿花和叶子花做的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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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日军在乡村平原地带只进行了象征性的抵抗。炮兵和配备轻武器的小部队向美军侦察小分队开火，随即向南方或东方撤退，躲进山区。这些临时射击阵地设在灌溉沟渠内或者种植园建筑群里，用沙袋做了强化。双方的交火短暂而且断断续续，他们仅仅是拖慢了美军进攻的节奏而已。克鲁格将军急于让第6集团军只以一条较宽的阵线保持推进，他开始对格里斯伍德第14军向首都猛打猛冲的步伐担忧起来。这意味着斯威夫特的第1军必须要跟上格里斯伍德的推进速度——但这很难，因为第14军的路线上并没有多少日军反抗，而斯威夫特还担负着把日军重兵集团困在东北部山区，守卫集团军左翼的任务。第14军的第37师沿着林加延—巴延邦道路疾进，根本没遇到敌人，只有一群群欢呼雀跃的菲律宾百姓。该军的第40师则沿着西侧约10英里外平行的13号高速公路向南高歌猛进。而第1军的推进则遭到达莫提斯—罗萨里奥公路沿线日军的顽强抵抗，在这里，第43师的工兵们还要在敌人密集的炮击下费力清理道路和建造桥梁——在卡巴鲁安山区，第6师遭遇了从一处高大海角上坚固支撑点里的日军射来的猛烈火力。眼见日军向他过度拉长的战线发动反攻的风险越来越大，克鲁格投入了他的预备队，第25师（欠一个团），来增援第43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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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阿瑟在林加延湾的达古潘设立了他最初的指挥所，但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前线附近。他坐着吉普车从长长的行军队列旁开过，士兵们看见这个戴着元帅帽和飞行员墨镜的熟悉身影时，一下子都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美军并未就固定的进攻时间表达成一致，但麦克阿瑟急于拿下马尼拉，越早越好，这部分是由于他担心被日军关押在城内集中营里的美军战俘和当地人身处险境。他怀疑克鲁格对日军反击的威胁担忧过度了。1月12日，在仍然停泊于林加延湾内的“博伊斯号”巡洋舰上举行的高级指挥官会议上，麦克阿瑟要求他的第6集团军司令加快向马尼拉推进的速度。如果第14军没有遭受重大损失，它就该推进得再快些。他向克鲁格咆哮道：“你的伤亡在哪儿？他们在哪儿？”[8]麦克阿瑟还坚持要求尽快占领日本人称为马巴拉卡特的大型航空兵基地——美国人仍然称其为克拉克机场——这样第5航空队就能开始在吕宋岛上起降重型轰炸机了。但是克鲁格仍然担心日军会从东北山区发动装甲反击，他坚持说“我认为向马尼拉草率推进会［让第14军］遭遇敌人的反攻，而且一定会使补给跟不上——这是个大问题，毕竟所有的桥都被毁掉了”。[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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