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421254
三、罗马帝国破坏异教庙宇的行动(381—389 A.D.)
1707421255
1707421256
尊重传统的皇帝们在改造罗马这座不朽的名城时,不仅有所顾忌也十分审慎。专制君主对于省民的成见一向都不放在心上。自从君士坦提乌斯去世后,[99]推行基督教的工作中止了将近20年,等到信仰狂热的狄奥多西登基,这一工作再次开始推动并且获得了最后的成功。英勇无敌的君主之所以与哥特人奋战到底,不是为了追求共和国的荣誉,而是为了获得国土的安全。这时他采取了一些有助于护卫天国的行动,但这些行动在明智的人看来,显得鲁莽而不近情理,而且会触怒大部分的臣民。他在与异教徒第一次交手并获得胜利以后,促使信仰虔诚的皇帝重申前令,大力推行诏书所列禁止事项。当初在东部各行省颁布的法规,在马克西穆斯被击败后,开始被运用在帝国的整个西部地区。狄奥多西将正统教派的每一次胜利,都归功于基督徒和正统教会纯正的信仰。他打击迷信活动,从禁止奉献牺牲着手,因为他认定那是有罪和邪恶的行为。从诏书的词句上看,他严厉谴责检视被杀动物的内脏以卜吉凶及其后续的种种行为,[100]此无异于将构成异教信仰最基本的献祭仪式视为罪行。
1707421257
1707421258
修建庙宇的目的是奉献牺牲,一个仁德之君有责任使臣民远离危险的诱惑,以免触犯他所制定的法律。皇帝委派给东部禁卫军统领西内吉乌斯以及西部两位高阶官员约维乌斯伯爵和高登提乌斯伯爵一项特殊使命:关闭所有的庙宇,收缴或摧毁偶像崇拜的设施和工具,免除祭司的各项特权,没收异教的产业充作皇帝、教会或军队的费用。等到全面查禁的行动停止,庙宇只剩空无一物的建筑,不再用来供奉偶像,但政府必须对其加以保护,以免庙宇建筑遭狂热分子破坏。很多庙宇都是希腊建筑最壮丽精美的瑰宝,就是皇帝本人也不愿损毁城市的华丽景象,破坏自己拥有的财物。这些硕大无比的屋宇被保留下来,作为基督教胜利的永久纪念物。在艺术日益式微的状况下,这些建筑物可以当作仓库、作坊或集会场所使用。或许那些庙宇的墙壁,经过神圣仪式的净化以后,可用来礼拜真正的神,也可以消除古老偶像崇拜的罪孽。
1707421259
1707421260
但只要这些庙宇存在一天,异教徒心中就会暗自满怀希望,期盼着再有一个尤里安掀起带来吉兆的变革,好重建神祇的祭坛。现在他们在皇帝宝座前苦苦哀求,根本发生不了任何作用,[101]只会增加基督教改革者的决心,要毫不留情连根铲除迷信活动。几位皇帝颁布的有关宗教的法律表现出趋向温和的迹象,上位者虽对推行基督教态度冷淡消极,却无法堵住教会的精神领袖所领导或激起的宗教狂热和掠夺风气。高卢的图尔主教,神圣的马丁,[102]亲自率领忠实的僧侣,在面积广大的教区毁弃所有偶像、庙宇和圣地的树木。贤明的读者自可判断,支持马丁执行这项艰巨任务的究竟是神奇的力量,还是名利的刀剑。在叙利亚,被狄奥多里特称为圣洁而卓越的马塞卢斯,是沉溺于使徒热忱的一个主教,他决心将阿帕美亚教区所有宏伟的庙宇都夷为平地。但当年修建朱庇特神庙的技术水平和牢固程度,却阻挠了他的破坏行动。巨大的殿堂坐落在一个高地上,四边各有15根周长16英尺的石柱,支持着高大的屋顶,圆柱由大石块砌成,全部用铅和生铁灌浇,使用最坚硬和最锋利的破坏工具都难以损伤分毫。后来他们挖空石柱基础,再放火烧掉在下面临时撑住的木桩,终于使得石柱全部倒塌。此一任务的艰巨已被一个黑色魔鬼以寓言的形式记述下来,虽然他无法击败基督教的工匠,却也推迟了基督教的摧毁计划。
1707421261
1707421262
马塞卢斯受到胜利的鼓舞,决定亲自出马与黑暗势力斗争。一支人数众多的由士兵和角斗士组成的队伍,打着主教的旗帜前进,连续袭击阿帕美亚教区遍及各处乡野的庙宇。这位虔诚的勇士预见到自己会遭遇危险,因为他是跛子无法参加战斗也不能飞奔逃走,就待在距离战场相当远、标枪掷不到的地方。但正是因为他过于谨慎才导致死于非命,一群怒气冲天的农民发动突击把他杀死。行省的宗教会议立即宣称,马塞卢斯是为执行上帝旨意,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僧侣为了支持伟大的理想,带着喧嚣的暴怒从沙漠蜂拥而出,竞相表现出宗教狂热的行为。他们为异教徒所仇恨,有些人贪财和放纵的行为,受到民众的谴责:贪财是指他们用神圣的借口掠夺,放纵是指他们挥霍人民奉献的钱财。这些人对僧侣穿着破烂的衣服,高声唱着赞美诗以及假装苍白的面孔,[103]极为愚蠢地表示由衷的崇拜。只有少数庙宇因为恐惧、贿赂、关爱或审慎等原因,受到地方当局或教会领导阶层的保护。像是迦太基的天界维纳斯神庙,整个神圣区域的周长有2英里,当地的异教徒非常明智地将其改建为基督教教堂。[104]他们运用类似的奉献办法,得以将罗马万神殿的宏伟圆顶,[105]完整无缺地保存下来。但是在罗马世界的每一个行省,都有一大群既无领导也无纪律的狂热分子,对当地安居乐业的居民进行侵犯。一些最珍贵的古老建筑物只有遗骸留存下来,展示出这些野蛮的宗教狂信徒的狂暴,也只有这类人才有时间和兴趣,执行这样艰巨的破坏工作。
1707421263
1707421264
这场浩劫的范围极其广泛,一个旁观者也许可以从中看到亚历山大里亚的塞拉皮斯神庙所留下的废墟。[106]埃及是一个迷信盛行的国度,[107]但是塞拉皮斯并非土生土长的神灵或恶魔。第一个托勒密国王受到梦的启示,要将这位长期受到锡诺普居民顶礼膜拜的陌生神祇从本都海岸请到埃及来。但是人们对于他的属性和统治范围完全不知道,甚至连他是代表白昼的光明之神还是阴曹地府的冥王,都还在争论不休。[108]埃及人固执地信奉祖先的宗教,拒绝让外国的神祇进入他们的城市。[109]只有逢迎谄媚的祭司,受到托勒密家族的慷慨赏赐,才会服服帖帖毫不反抗,承认来自本都的神明所具有的权威,并杜撰出一部充满尊荣的家谱。这位篡夺者被推上埃及神王奥西里斯的宝座,[110]也占有他的床榻,成为伊西斯的丈夫。
1707421265
1707421266
亚历山大里亚声称受到他的保护,为获得“塞拉皮斯之城”的美名而沾沾自喜。塞拉皮斯的庙宇在名气和壮丽方面,足可与卡皮托的朱庇特神殿媲美。它修建在一座人工堆成的小山顶上,不仅面积宽阔,而且高出邻近的城市约100步。内部的大厅用坚固的拱廊支撑,并分成若干条相连的拱道和一间间地下房屋。神圣的主殿被一个四方形的柱廊所围绕,雄伟的大厅和精美的雕像呈现艺术的最高水平。还有那在废墟上,如同浴火的凤凰般重新恢复辉煌光彩的著名的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此处是保存古代知识的宝库。[111]狄奥多西发布诏书严禁异教徒的祭祀活动后,却仍然对塞拉皮斯的城市和寺庙网开一面。像这样非常独特的宽容,很不智地将之归于基督徒的迷信所产生的恐惧,好像他们真的不敢禁绝古老的宗教仪式,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防止尼罗河泛滥、保佑埃及作物丰收,使君士坦丁堡能继续存在。[112]
1707421267
1707421268
就在这一关键时刻[113],和平与德行之敌提奥菲卢斯[114]据有亚历山大里亚大主教的宝座,他是个胆大包天的恶棍,双手沾满了铜臭和鲜血,被塞拉皮斯的荣名激起满腔的怒气。由于他对一座古老的酒神巴库斯神殿横加污蔑,使得异教徒提心吊胆,认为他会施展更为毒辣的手段。在群情激荡的埃及首府,有时会因微不足道的挑衅行为引发一场内战。塞拉皮斯的信徒虽然实力和数量远不及对手,但受到哲学家奥林庇乌斯[115]的鼓舞,仍旧拿起武器,誓死要用生命来捍卫神祇的祭坛。这些异教的狂热分子固守像碉堡一样的塞拉皮斯神庙,用勇猛的出击和顽强的抵抗打败敌人的围攻,对基督徒俘虏施以极不人道的酷刑,在困兽之斗中求得最后的安慰。行事审慎的地方当局竭尽全力促成双方休战,等待狄奥多西的批示,以决定塞拉皮斯的命运。两派人马不准携带武器,在市区广场集合,当众宣读皇帝的敕令。等到“要拆除亚历山大里亚一切偶像”这句话出口时,基督徒发出欢欣无比的呼声,噩运上身的异教徒觉得愤恨填膺,一个个鸦雀无声地溜走,靠着飞奔逃跑或者低声下气,以避开敌人充满恨意的报复。提奥菲卢斯动手破坏塞拉皮斯神庙,除了建筑物本身厚重结实的材料,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拦他的了。但这个障碍的确难以排除,最后只有留下地基部分不加理会,把殿堂打成一堆瓦砾,算是出了一口怨气。
1707421269
1707421270
后来市民很快将一部分残址整理干净,腾出空地修建了一座纪念殉教者的教堂。珍贵无比的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被抢劫一空,里面的图书全部毁损无遗。过了20年后,只要来访的参观者没有被宗教的偏见遮蔽自己的心灵,当他们看到那些空空如也的书架,都会感到无限的痛惜和愤慨。古代天才的著作,有很多就此从世间消失,要是没有遭逢打倒偶像崇拜的浩劫,就可以供后人消遣,或是从中汲取知识。现在整个庙宇全部成为丰富的战利品,可以大大满足大主教的狂热和贪婪,[116]作为他在宗教战场胜利的报酬。他们仔细熔掉金银铸造的神像和花瓶,把不值钱的金属制品全部砸烂丢到街上。提奥菲卢斯极力揭发偶像崇拜者欺骗和邪恶的罪行:这些祭司用天然磁石捣鬼,秘密把活人藏在空心的神像里。虔诚的丈夫和毫无防备的妇女如此信任他们,却被鬼蜮的伎俩陷害。这些指控看来有几分可信,因为与迷信的骗术和谋利的思想并无不合之处。但是由于基督徒们以此为由对被击败的敌人极尽侮辱和谩骂,难免让人怀疑指控异教徒的罪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被编造出来的。
1707421271
1707421272
塞拉皮斯的巨大雕像随着他的神庙和宗教同时冰消瓦解,大量不同种类的贵重金属经过精工制作,拼凑在一起成为雄伟的神像,宽度一直延伸到圣殿两边的墙壁。塞拉皮斯被塑成坐像,左手拿着权杖,整个风格跟朱庇特的形象极为相似,不同之处是头上戴着一顶篮状或斗状的帽子,以及右手握着有象征意义的怪物,一条蛇昂着头后面拖着分叉的三条尾巴,末端分别是狗头、狮头和狼头。信徒非常肯定地宣称,要是有人胆敢用污秽的手亵渎神明的威严,世界就会重归开天辟地的混沌状态。一个悍不畏死的士兵受到宗教狂热的激励,手执沉重的战斧爬上高梯,甚至连在场的基督徒群众都为他捏了把冷汗,不知会出现什么惊人的状况。他对准塞拉皮斯的面孔用力砍了一斧,碎裂的脸颊坠落地面,雷鸣电闪没有随之大作,天地还是保持一片祥和宁静。获胜的士兵挥斧猛劈,巨大的偶像倒塌下来摔成碎片。塞拉皮斯的四肢被拖着在亚历山大里亚的大街游行示众,被砍得伤痕累累的躯体陈列在大竞技场,在人群的喊叫声中被大火烧毁。可想而知,有很多人之所以改变宗教,是因为他们看到自己的保护神已经完全无能为力。
1707421273
1707421274
这种群众模式的宗教把可见的实质形体赋予崇拜的对象,最大优点是使人感觉熟悉而能接受,但优点也是缺陷,因为会产生不可抗拒的意外事件,揭穿偶像崇拜的虚妄,使整个信仰全部幻灭。照常理来说,一个人若凭着肉眼和双手去分辨偶像和圣物,这些圣物与天然或人工的物品并无不同,因此难以长期保持崇敬之心。而且等到危急关头,这些偶像神秘而奇特的威力,居然连本身的安全都难保,他们就会鄙视祭司毫无根据的吹嘘,为自己的迷信感到荒谬可笑。[117]待塞拉皮斯的雕像整个倒塌后,异教徒还抱着一线希望,认为尼罗河会对埃及亵渎神圣的统治者,拒绝供应每年作物所需的水量。一开始泛滥时间的延后表明了河神的愤怒,但水势很快上涨,弥补延迟之不足;当涨势过猛超过正常水位时,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又幸灾乐祸,认为大洪水即将来临。可惜,最后这条大河还是恢复到了大家所熟知的水位,也就是16肘这个最有利的高度,英制相当于30英尺。[118]
1707421275
1707421277
四、立法禁止奉献牺牲和异教最后的绝灭(390—420 A.D.)
1707421278
1707421279
罗马帝国的异教庙宇难逃荒废或绝灭的下场,狄奥多西的法规严格禁止奉献牺牲,异教徒有着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想方设法加以规避。乡村居民的活动一般不会受到恶毒人士的注意,就用欢宴聚会的形式掩饰宗教活动。在重大的节庆祭日,他们成群集结在神圣树林的广阔浓荫下,宰杀牛羊加以烧烤,按照乡村的习俗可以焚香和颂歌,看起来就像敬神一样。而且,大家认为不要把牲口的任何部位焚烧飨神,不设置承接鲜血的祭坛,免除仪式开始前的奉献咸饼和结束时的酹酒,这种节庆的宴会就不会使客人触犯非法献祭的罪名,遭受严厉的惩罚。[119]不论事实的真相如何,也不管有无道理,[120]这些遮遮掩掩的活动终于被狄奥多西最后一份诏书一扫而光,给予了异教徒的迷信活动致命的打击。这份禁令运用了绝对明确的措辞,皇帝曰:“吾人衷心期许帝国大小臣工,无论行政官员抑或普通市民,无论职务和地位的高低,禁止在任何城市或任何地点,用无辜的牺牲向木雕泥塑的偶像献祭。”
1707421280
1707421281
杀生祭神的行为和用牺牲的内脏占卜的手法(无论肠卜的目的何在)都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谋叛重罪,非处死不足以劝善惩恶。异教徒迷信中较少血腥和不太可怕的仪式,也被认为有害宗教的真诚和尊严而遭到取缔,特别像是使用光球、花环和乳香,还有酹酒祭神都在禁止之列,就连供奉于人无害的家神,像是家庭守护神之类都被严格地列入禁止范围内。要是使用个人的场地进行渎神和非法的庆祝仪式,罪犯就将遭受没收该产业的处分;如果使用别人的房舍进行渎神活动,就会受到起诉,处以25磅黄金或1000个金币的重罚,而且要立即缴交不得延误。凡是玩忽职守,发现宗教的敌人在秘密进行偶像崇拜,而不予告发或惩处的人员,要处以与此大致相同数量的罚锾。以上是狄奥多西法规的主要宗教迫害手段,到了他的儿子和孙子时更是变本加厉,受到基督徒世界的高声歌颂和一致赞扬。
1707421282
1707421283
在德西乌斯和戴克里先的残酷统治下,基督教被当成古代和传统宗教的叛徒而加以禁止,这是对一个暗中活动的危险教派不公正的怀疑。在外部的迫害下,正统基督教会紧密团结在一起,迅速获得胜利。但是同样的出于恐惧和无知的借口却不能适用于信仰基督教的皇帝们,他们违反了人性的尊严和福音的教谕。经过了那么多的年代,多神教的弱点和愚昧早已暴露无遗,理性和信仰之光照亮世界,向大多数的人类显现出偶像的虚幻,日薄西山的教派却仍然坚守自己的崇拜对象。他们原本可以在平静和卑微的状况下,继续享有祖先的宗教习俗。
1707421284
1707421285
如果异教徒也拥有原创信徒奋不顾身的狂热,那么基督教的胜利必然要血流成河。朱庇特和阿波罗的殉教者可以抓住光荣的机会,把生命和财产奉献在祭坛的前面,但是择善固执的宗教热忱和多神教松弛而散漫的习性互不兼容。正统教派的君主不断对他们施加猛烈的打击。松软而柔顺的物质可以化解所受的暴力,不会产生重大的伤害,异教徒逆来顺受的态度同样可以保护他们,减轻狄奥多西法令对他们的折磨和惩罚。[121]他们不再四处宣扬神明的权势高过皇帝,只是哀伤地低声抱怨,接着就停止举行被君主谴责的神圣仪式。他们要是因为一时冲动,或者心怀侥幸,而不惜冒险尝试所深爱的迷信活动,只要在事发后表现出知过悔改的谦卑态度,也会瓦解基督徒行政官员要严办的决心。而且,尽管内心可能有几分不满,但他们几乎不会拒绝基督教对他们的束缚,以作为对自己行为不够谨慎的处罚。
1707421286
1707421287
教堂充满日益增加的群众,这些毫无价值的改教者,都是基于世俗的动机而接受高居统治地位的宗教,他们虔诚模仿教徒的举止神情,随着大众一起诵经祈祷,内心却默念古代的神明,企图使良心得到安慰。[122]异教徒不仅缺少忍辱负重的精神,而且根本没有奋起反抗的勇气。散布四方的数以万计的教徒,除了对庙宇的毁损表示痛心疾首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接受敌手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命运,完全屈服,毫无争执的余地。叙利亚的农夫和亚历山大里亚的市民揭竿而起,这群乌合之众因反对宗教狂热而掀起的怒潮,被皇帝的威望和权势镇压得噤若寒蝉。西部的异教徒无法提升尤金尼乌斯的名气,反而因为追随者的三心二意,损害到篡夺者的理念和声望。教士同仇敌忾地宣告,他那大逆不道的背教行为更加重了谋叛的罪名。据称他同意修复胜利女神的祭坛,而且使得象征朱庇特和赫拉克勒斯的形象,公然和战无不胜的十字架旗帜在战场对阵。异教徒虚无缥缈的希望很快随着尤金尼乌斯的失败完全破灭,任凭征服者处置。皇帝要全力根除偶像崇拜,不负上天赐给他的恩宠。
1707421288
1707421289
一个奴隶国家的主子只要不把暴虐偏执的行为施展到极限,即使经常滥用绝对权力,民众也会随时为他的仁慈而欢呼。狄奥多西有可能向他的异教臣民提出过如下两个选择:要么受洗,要么死亡。然而能言善辩的利巴尼乌斯却赞扬皇帝的宽厚,没有制定实际的法规,迫使所有臣民皈依国君所信奉的宗教,[123]将信奉基督教定为拥有社会公民权的基本条件。有些教派毫不犹豫接受奥维德的神话,[124]坚决否认福音书的神迹,即使如此也没有受到任何磨难。皇宫、学校、军队和元老院,到处都有虔诚的异教徒,他们并不隐瞒自己的信仰,毫无区别地享有帝国在行政和军事上的荣誉;狄奥多西授予叙马库斯执政官的职位,与利巴尼乌斯保持长久的私交,[125]并对他们崇高的德性和才华表现出深切的关怀。这两位口若悬河的异教徒辩护士,从来没有人要求他们改变或者隐瞒宗教观点。异教徒可以保有范围极为广泛的言论和著作自由,欧纳庇乌斯、佐西穆斯[126]和柏拉图学院狂热的教师,他们留下历史和哲学的遗著,宣泄出对获胜对手极为强烈的敌意,极力抨击他们的情操和作为。如果这些恶意中伤的诽谤当时就已众所周知,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赞许基督教君主的善意,他们竟用藐视的微笑对待迷信和绝望的最后斗争。[127]
1707421290
1707421291
但是,禁止奉献牺牲和祭祀仪式的帝国法规却被严格执行,须知这种宗教是靠习俗而非理论发挥影响力的,随着时间的逝去,它所产生的效果逐渐被根绝。诗人和哲学家献身创作,可以在祈求、沉思和研究中秘密培养自己的宗教信仰,但是公开举行的祭祀活动,才是人民宗教情操的唯一坚实基础,这要靠着模仿和习惯才能养成。只要打断这种公开的活动,不过几年的工夫,就可以完成重大的民族改革工作。没有祭司、庙宇和经典[128]在旁边加以人为的援助,神学观点就无法在人民脑海中保留长久的记忆。那些无知的世人,其自己的内心仍然随着盲目的希望和畏惧而动荡不安,很快受到地位较高人士的影响,立誓信奉当时居统治阶层的神明。他们当初在精神饥渴状况下被迫接受的教义,会在不知不觉中感染极大的热忱,对新的教义进行支持和传播。帝国法规颁布以后成长起来的一代,被吸引到正统基督教会的范围之内。异教的瓦解是如此快速而平静,在狄奥多西逝世28年以后,立法者再也看不到异教有任何蛛丝马迹遗留下来。
1707421292
1707421294
五、基督教对圣徒和遗物崇拜的源起
1707421295
1707421296
诡辩家把异教的毁灭说成可怕而令人惊异的事件,他们如此描述道:大地陷入一片漆黑,世界重归混沌初开和暗无天日的状态。他们用庄严而悲伤的语调,诉说庙宇都成为坟墓,摆设着许多神像的圣殿,被基督教殉教者的骨骸所玷污。
1707421297
1707421298
僧侣(欧纳庇乌斯认为这是一种肮脏的畜生,可以划分在人类的范围之外)是一种新的崇拜仪式的始作俑者,原先那些由人的认识构想出的神明,被最低贱和最可鄙的奴隶所取代。那些罪大恶极的罪犯,在明正典刑以后,头颅用盐腌好,他们的身上仍旧留着鞭痕和伤疤,那是行政官员刑囚和惩处的证明。这些头颅和伤痕(欧纳庇乌斯接着说)就是大地在我们这个时代所创造的神,这些就是殉教者,是我们向上帝祈祷和恳求的最高中间人,他们的坟墓现在已经成为圣地,是人民崇敬的对象。
1707421299
1707421300
我们不必怀有对诡辩家的恶意,他们是这场变革的见证人,他们的惊讶自然可以理解。罗马法律的卑贱牺牲者在这一场变革中,被抬举到帝国保护者的地位,难以形容而又无比崇高。基督徒对忠于信仰的殉教士,这份尊敬是出于感激之情,随着时光的荏苒和胜利的获得,升华为宗教上的崇拜,那些闻名遐迩的圣徒和先知,必然享有殉教士的殊荣。在圣彼得和圣保罗光荣死难150年后,梵蒂冈和通往奥斯蒂亚的大道,就是以宗教英雄人物的坟墓[129](也可以称为纪念物)而举世知名。在君士坦丁改变信仰后的年代里,无论是皇帝、执政官还是军队的将领,都会很虔诚地来到渔夫和帐幕工的墓前致祭。[130]受到人们敬仰的骨骸被安置在耶稣的祭坛之下,帝国都城的主教不断前来供奉非杀生的祭品。东部世界的新都城无法提供古老的纪念物,就向所属行省大力搜刮,因此也显得相当富有。圣安德烈、圣路加和圣提摩太的遗体,在不为人知的坟墓中安眠了近300年之久,才被隆重迁到慷慨的君士坦丁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岸边修建的使徒教堂去。[131]大约又过了50年,同一边的海岸又接纳了既是以色列人的士师,也是先知的撒母耳。[132]他的骨灰被装在金瓶里用丝绸包裹,主教排成一列亲手传递。撒母耳的遗物也被欢欣鼓舞的人们非常恭敬地接受,以留给将来新的先知。从巴勒斯坦到君士坦丁堡城门口的大道上,排满了连绵不绝的接送队伍。阿尔卡狄乌斯皇帝走在地位最高的教士和元老前面,亲自迎接这一极为不凡的“宾客”,他有权受到君王的顶礼膜拜。[133]罗马和君士坦丁堡做出的榜样,进一步肯定了基督教世界的信仰和纪律。圣徒和殉教者的名声经过了一段式微的时期,那时基于世俗的原因只能发出喃喃的抱怨声,[134]但从此以后就普遍地建立起来了。在安布罗斯和杰罗姆的时代,一所基督教堂如果没有被贡献部分神圣的遗物,仍然会被认为是有损尊严的行为,这些圣物能够起到稳定和激发虔诚信仰的作用。
1707421301
[
上一页 ]
[ :1.70742125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