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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简史：从非洲到月球 第二十六章 伟大的蒸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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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年，记录年度事件的畅销书《年度纪事》曾宣称，刚刚过去的世纪是一个令人瞩目的世纪。科学与技术的跨越式前进，超过以往任何时候。虽然欧洲经常陷入内部战争，但也在忙着将科学、宗教和文明传播到最遥远的森林与峡谷中。这种对“地球上最遥远和鲜为人知的地区”的探索，是前所未有的。《年度纪事》声称，对知识的渴望已经取代对黄金和征服的渴望。长途贸易的增长同样前所未见。在熟悉的海路中航行的船只要比以前的那些快不少，就连从欧洲到印度的长途航行，也不再被人们视为大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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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世界变小了，但即使是富人也不会为了寻找知识和快乐而不远万里，比如一位女王就很少会踏足她的王国之外，只有一些欧洲的传教士会远涉重洋，到异国他乡去工作。在东亚地区，一些朝圣者有时候会为朝拜宏伟的佛陀神庙而出远门，但是没有几个伊斯兰朝圣者会为了去麦加朝觐而长途跋涉。学者们——他们在每个国家的数量都不多——则留在家中，他们可以通过书本来了解世界。当年轻的伦敦诗人约翰·济慈写下“我在黄金的国度中游历无数，领略了许多美好的城邦与王国”时，说的就是在阅读中徜徉世界。那个时代，他从来没有远离过他的出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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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世界上游历四方最多的人不是学者和教士，而是普通的欧洲和阿拉伯海员——这些可以到处游走的人，是那个时代的空勤人员。但在1700年到1800年间，世界上最大的长途旅行群体，却恰恰是由那些根本不想旅行的人组成的，也就是数以百万计的非洲奴隶。他们要么作为俘虏被领着穿越他们自己的大洲，要么被船载着经过热带的海洋，去了美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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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世界，由成千上万个自给自足的小地区组成。就连离家在外过一晚上，也是不太寻常的经历，比如在中国、爪哇岛、印度、法国或墨西哥就是这样——澳大利亚及其土著居民倒不是——人们一辈子都生活在一个地方，吃的食物、用来做衣服和鞋子的原料，几乎都是产自当地。这里有着让他们兴奋或害怕的新闻和闲话，也让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妻子或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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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边或者深山里度假是属于未来的事情。当时的欧洲拥有的专业化旅游城镇只有温泉小镇，人们为了健康，会去那里饮用矿泉水。在这些“水城”，游客们喝水要遵循严格的配方，而每天都有很多罐或杯的水根据配方被开出来。在19世纪早期，最国际化的温泉度假胜地可能是捷克的卡尔斯巴德（现名卡罗维发利），这是一个被陡峭的花岗岩山脉和松树林紧紧环绕的美丽小城，骑马到布拉格和莱比锡只需要几天。1828年时，每天平均有不到10位游客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喝点这里能治病的水。该城的主温泉至今仍然会源源不断地冒出热气腾腾的泉水，而且这水仍然有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味道——当然，如果你有失忆症的话，回味时或许会觉得口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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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新时代的象征并不是温泉和度假胜地，而是工业城镇。在英国北部，尤其从18世纪80年代开始，出现了很多拥有精巧的羊纺或棉纺机器的工业区。外国的参观者对曼彻斯特、利兹、伯明翰等新兴工业城市所具有的活力惊叹不已，但在参观了工厂、矿山，数了数被雇用的童工之后，他们又大失所望。1815年，一位美国人曾描述了约克郡一家毛纺厂的情景，他注意到，有59名男孩和女孩在这里工作，他们每天早晨6点就要到岗，晚上7点才能下班。冬天，他们来时天是黑的，走时天还是黑的。其中年龄最大的孩子还不到10岁，每个孩子都脏兮兮的，沾满了处理生羊毛带来的污垢和油渍。与乡村养鹅或者挤牛奶的工作不一样，新工厂是个永不疲倦的暴君，需要孩子们一天到晚地工作，就算他们因为疲劳过度快要睡着时也不能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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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的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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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工厂里消耗的机械能量和人力让人大开眼界。通常，工厂机器的动能由安装在急流中的水轮提供，但最新的工厂开始越来越频繁地使用煤和蒸汽作动力，不过在一段时间内，轰隆作响的蒸汽引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会让世界改头换面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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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的矿井最先有效地利用了蒸汽这种驱动力。1689年，托马斯·塞维利在康沃尔郡的一座矿山里，利用燃煤制造出的蒸汽成功驱动了抽水泵。11年之后，一位名叫托马斯·纽科门的德文郡铁匠，制造出往复式发动机，最终可以实现一大群工人或马匹才能完成的工作量。苏格兰人詹姆斯·瓦特又进一步对这种机器进行了关键性改进。1769年，他制造出独一无二的冷凝器，利用这个令人叫绝的机器，同等重量的煤最终可以产生的蒸汽或能量是原来的三倍。在蒸汽引擎的发展中，几乎每一大步都是由足智多谋的英国人迈出的，目的则是解决在不断扩大的新工业领域中涌现出来的那些日常作业的实际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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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直到其能量被应用到运输业后，蒸汽引擎才对商业世界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在英国北部，也就是新兴工业革命的中心地区，首先响起了蒸汽机车的轰鸣声。刚开始时，机车的烟雾和汽笛声惊到了很多人，也吓坏了在路边劳作和在附近草场吃草的马儿。但是，机车的速度和动力还是让第一批乘客惊诧不已，虽然他们被蒸汽和煤烟弄得基本上什么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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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路运输方面，这可能是自罗马的道路以来最主要的创新。即使火车是由马匹拉着在铁轨上走——匈牙利和美国最早的铁路车皮就套在了强壮的马身上——货物运输的成本也得到了极大的缩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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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5年，第一辆蒸汽火车开始在英国的斯托克顿和达灵顿之间运营，主要运输的货物是煤炭等矿物。法国铺设第一条蒸汽铁路是在1828年，奥地利是1832年，德国和比利时是1835年，而到此时，第一辆火车也快要到达伦敦了。在欧洲和美国的乡村地区，浩浩荡荡地来了一大批铁路修筑工，他们用铁路的路堑、令人印象深刻的土石路堤，把原本未被打扰的地貌切割得七零八落。到19世纪50年代初时，连新世界的那些遥远地区也在修筑它们的铁路轨道了——埃及、墨西哥、秘鲁、巴西，还有澳大利亚东部。就连落后的俄国也决定应该修筑一条铁路，把首都圣彼得堡和内陆城市莫斯科连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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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蒸汽时代到来之前，帆船或者轮车能准时准点到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诚然，一辆四轮马车或许可以按时到达某座遥远的城市，但是在冬天的很多日子里，马车容易因为洪水、冰雪和浓雾而耽搁，就算天气好的时候，也可能因为某些繁忙路段的交通拥堵、马受伤等而受到影响。相比之下，火车抵达各站的时间通常可以精确到分钟。1838年，“时间表”这个象征着气喘吁吁的现代世界的新词，首先在英国被创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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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并非人人都对新铁路表示欢迎。很多乡下人看不出铁路有什么意义，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有足够的钱来买张火车票。他们觉得火车经过时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会吓坏奶牛，让它们怀着的小牛犊早产。乔治·艾略特在她的小说《米德尔马契》中就曾写到了人们的恐惧：“妇女不论老少，都认为坐蒸汽车旅行大逆不道，十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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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些经历了铁路时代头30年的人们意识到，世界已经永远地发生了改变。小说家威廉·萨克雷曾在19世纪60年代初详细描述过这种变化的程度之巨——当时的英国刚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铁路网的国家。他认为，火车对于日常生活的改变是如此巨大，以至于铁路的路堤就像一堵堵墙，把过去和现在隔开了。他写道，爬上路堤，站在铁路线上，“看另一边——它已经不见了”。这之前，没有多少人曾远离过他们土生土长的村庄，但这种旧的生活方式现在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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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蒸汽火车几乎不容分说地涌进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远方的新鲜鸡蛋和肉类来到了城里，城里的时尚也迅速传到遥远山谷中的布商那里。在大多数国家，一份全国性的报纸第一次成为现实，因为一辆疾驰的邮车可以在出版当天就把一捆捆报纸运到大多数城镇。而且，报纸的价格也便宜了，因为现在的报纸都是由德国发明的蒸汽印刷机来印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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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邮政到假期，再到战争，铁轨几乎改变了一切。1870年到1871年间，法国和普鲁士之间打了一场速战速决的战争，而这场战争在很大程度上就受到了普鲁士将领们组织能力的影响：他们用火车集结大批军队，然后把士兵送达法国边界的关键地区。结果，当普鲁士军人涌入法国之时，很多法国士兵还在家乡扣他们束腰上衣的扣子，或者和自己的女朋友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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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蒸汽在改变海路运输方面，要比陆路运输慢一些。因为早期的蒸汽船都是木制的明轮船，只有既利用船帆，又用上烧煤的引擎，才能实现远洋航行。但到1840年，速度很快的蒸汽船已经开始经常横渡北大西洋，也正是在这时，大批欧洲移民涌入美国。著名作家查尔斯·狄更斯决定和妻子凯特一起访问美国后，于1842年1月在利物浦登上了他们的蒸汽船，但是当在海上遭遇了狂风巨浪时——两个人至少有五天时间都在晕船——他们不安地注意到，在夜里，高高的红色烟囱之上竟然飞舞着一团团火焰。在蒸汽船上，意外失火的可能性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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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蒸汽船有一个关键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在无风的天气里航行，甚至能在狭窄的区域内逆行，或者沿着窄窄的运河航行——大型帆船可做不到这些。蒸汽船也让建造狭窄的苏伊士运河具有了可行性。这条运河最终在1869年连通了地中海和印度洋，让以前要绕非洲一圈的缓慢航程变得不再有必要。印度与欧洲的距离突然被拉近了。通过苏伊士运河，从孟买到法国南部的海上航程缩短了56%。而且这个由法国人主动出钱资助的计划还带来了另一个结果，中东地区——曾经是已知世界的中心，后来成了荒僻之处——再次变得重要起来。而四十多年后，在伊朗发现的原油，又进一步提升了中东地区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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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引擎还仅仅只是为交通的迅速变化起了个头。早期火车的驾驶员决定，他们需要一个跑在火车前面的送信员，而他们选择的就是所谓的“电报”——其英文telegraph由两个希腊语的词根组合而成，其中，tele-指远距离，-graph指书写。当时的电报系统通过一条单独的铁质或铜质的线，架在一系列高高的电线杆上，与铁路线并行向前。在电池的帮助下，电线可以把信号从一个车站传送到下一个车站。某个信号可能是提醒正在驶来的机车，铁路线已经被占用了；某个信号可能是告知一列火车可能坏在了路上，需要一辆机车来救急。世界上第一条公共电报线路，可能是1843年时沿着连接伦敦帕丁顿站和斯劳城的英国铁路线铺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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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明家很快就改进了首次运用在英国铁路上的电报系统。1844年，美国人塞缪尔·摩尔斯博士为华盛顿到巴尔的摩的铁路线创制了一个早期版本的摩尔斯电码。很多根本没有铁路通过的城镇间也架起了一根根电报线。到1849年，美国的电报网络总里程已经达到1500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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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洋和海峡的底部铺设电报线路，是接下来的雄心壮志，而最受青睐的解决办法是把电线或者电缆用古塔波胶——从印度尼西亚群岛的某种树汁中收集而成的一种天然橡胶——包裹防护起来。1859年，在英国和法国的海峡间，一条电报线路在海床上铺设成功。但要穿越北大西洋就有点挑战性了，1858年，经过煞费苦心的努力，一艘深海船只终于在北大西洋海底铺设了一条电报线，引发了人们的极大喜悦。不过，它只传输了两个星期的信息。到1866年，穿越大西洋的永久电缆才最终铺设成功。这之后的10年里，陆上和海底铺设的电报线联合起来，几乎覆盖了亚洲、非洲和南美洲的所有主要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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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世纪70年代时，电报线缆几乎已经覆盖了澳大利亚殖民地中最偏远的地区。它们迈着大长腿，跨过亚洲，然后经过陆地和海床，穿过印度尼西亚群岛，到达澳大利亚北部海岸上的达尔文港后，又继续向南沿着一系列的电线杆，穿过干旱的荒原，直抵南部海岸的港市阿德莱德。另一路电报线则穿过塔斯曼海的海底，架设到了新西兰。此时，从伦敦向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任何一个遥远港口发送电报已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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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运气好的话，一条信息可以在24小时内传到世界的另一头。1871年2月16日晚上，是一个创纪录的神奇夜晚：一份电报从卡拉奇——当时属于英属印度，现位于巴基斯坦——经过中继站的传递，在50分钟内便被发送到了伦敦。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第二天的太阳要花大约4.5小时，才能跨越两地之间近9000公里的距离。因此，一位英国记者在报道这份史上最快的电报时，使用的标题就是《胜过太阳》。而同样的消息用邮船来递送的话，要花几个星期才能抵达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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