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0025498e+09
1700025498 时间的残渣:1991-2011艺术创作手记 [:1700023907]
1700025499 2-7 我们似乎已没有退路了[9]
1700025500
1700025501 问:我记得在你的一个小说最后一段有这样一句话:“爱情,是文学的事;而我们已走向了科学。”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文学跟你的艺术是什么关系呢?
1700025502
1700025503 答:在我看来,几乎所有的艺术家都曾经是一个文学青年。文学是所有艺术的根源。
1700025504
1700025505 问:那是在80年代?
1700025506
1700025507 答:对,80年代的时候,那个时候很年轻,看了很多小说,接触了许多西方的现代文学,大部分是20世纪以来的。那个时候我刚刚在美院读书,基本上每天除了画画,就是看书,看书的时间比画画多。其实那段时间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差不多是我的人生观成型的时候。
1700025508
1700025509 问:一切都是从文学开始。
1700025510
1700025511 答:对,从文学开始。
1700025512
1700025513 问:你的那个小说的名字叫做《生殖生理学的故事》。
1700025514
1700025515 答:对。
1700025516
1700025517 问:我发现你的作品都跟你在小说中所讨论的问题有一些关系。
1700025518
1700025519 答:你说的这种关系我是后来回头看,才发现的确是这样。好像是生理方面,特别是泌尿系统……
1700025520
1700025521 问:泌尿系统?
1700025522
1700025523 答:啊,对。或者是生殖系统。其实泌尿系统和生殖系统也是连在一起的。好像医院里也是把生殖系统这些零部件基本都归到泌尿系科的。当然,在医院里妇科又是一个独立的系科了。
1700025524
1700025525 问:好像现在也有很多艺术家在作品中使用“身体语言”,或者说是在作品中呈现某种“异质的感官生理化”倾向。之前我们也谈到这个问题,是不是我们过于把“身体” 当作一个政治符号或者是抗争的诉求?但在今天的时代,这种抗争和诉求,它的意义还有没有那么大?
1700025526
1700025527 答:如果我们把涉及到“身体”内容的作品或者是艺术家,都统统归为一类的话,这是一个很粗率的、很不求甚解的、武夫式的做法,就像我们把乒乓球和元宵说成是一类东西一样,那将是不可想象的。当然了,你也不能说那不是个分法,但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如果照这样归类的话,我们可以在美术史中各个不同的历史时期找到不下一百位艺术家,但他们要表达的内容却是各自不同的,从中世纪的不知名画家,到文艺复兴的达·芬奇、丢勒,再到现在的艺术家。大家是都穿了件白衬衣,但白衬衣里面有的是男人有的是女人,男人还分喜欢男人的男人和喜欢女人的男人,还有男女都喜欢的男人,如果这些都视而不见的话,我们还怎么讨论视觉甚至是视觉艺术?今天我们看到的艺术家涉及到“身体”话题,就感觉有一种政治性,但在达·芬奇的时代,他只是要弄清生理结构,西方医学就是那时候打下的基础。其实从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开始,特别是西方文明用所谓“科学”的角度来观察这个世界的时候,它同时也使用这种角度观察人自身。从那时起这个世界就开始被视觉化了,直到现在。解剖学是整个西医的基础,它的方式就是打开来看,过去用刀切开,现在改CT了,看不到的,像经络呀气呀都不存在,现在的人是讲不出“孟姜女哭倒长城”这样的故事或者“窦娥冤六月飞雪”那是什么力量?它是认识和理解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也许最终导致把生命看成物,把身体看成是一个由无数零部件组成的无比复杂的机器。而你就在机器的里面,所以你无法看到整体。你就是整体里的一个部分。当然,也许最终证明这是对的,别无选择,但身处其中却是很难受的。
1700025528
1700025529 我是想通过我的作品来模仿这种认识世界的方式。我看过库尔贝的一张画,是被哲学家拉康收藏的,是一张早年受人委托秘密画的画,一个局部的生殖器。一个女人双腿岔开,一个局部的位置,就画了一个生殖器和大腿,我觉得我的角度更接近这样的一个角度。
1700025530
1700025531 问:我知道你也参加过……应该是90年代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卡通一代”的一些活动,但是很快你就脱离了。
1700025532
1700025533 答:我是参加过“卡通一代”最初的两次展览。但当我发觉它离开了个人创作而开始有其他一些企图时,我就离开了,从此没有参加过他们的任何活动。毕竟在我看来,对创作方向的选择只是个人的事情。
1700025534
1700025535 问:之后你做的东西,好像一直有一个线索,就像刚才谈到的你对身体的理解不再仅仅是外在的非常符号性的东西,你的作品里面一直有一种对物质的解读“癖”,无论是你后来的雕塑还是装置都有这种性格在里面。我觉得这种解读是不是在“仿制”一种带有双引号的科学性?
1700025536
1700025537 答:其实我对科学知识了解得很少。有的时候,我更愿意把科学看成是炼金术。“物质”这个词是我一直感兴趣的。其实所有的日常生活物品都有人类文明的痕迹在上边,你没有办法洗掉它,我觉得我在模仿一个科学的语调描述一个物体,或者是模仿透过科学仪器来观察“物质”这样一种角度,我在有意模仿这样一种角度。实际上是我有一种怀疑,我对这样的角度有怀疑。在今天,“科学”差不多成为正确的一个代名词。它成为了一个可以用来打击别人的有力的武器。我觉得把自己变成这样的一个道貌岸然的样子去表述一件事情的时候,有一点像文学,或者是有一点戏剧的效果。
1700025538
1700025539 问:在你的作品里面,就像《身体里面的风景》,当时这个作品让很多对艺术不是很了解的人,或是出于一种本能,或是出于一种对身体探求的意识,都对这个作品产生了一种好奇感。它和我所看到的一些概念或者是符号摆在最前面的一些人的作品总有些不一样,它让你觉得一半是科学,一半是艺术。而你在中间只是扮了一个搅局者的角色,这是我的一个理解。后来你还有一个作品在很多地方展示过,你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外在的胫骨》。我觉得今天用这种方式来做作品的艺术家还为数不多。
1700025540
1700025541 答:其实在《身体里面的风景》之前,最早在1993年到1997年的时候,做的那批像产品说明书一样的东西,我觉得跟语言学有关。当时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整个从西方来的这套所谓的现代艺术也好,或者是当代艺术也好,其实它给观众带来了一些阅读困境。很多人看不懂,或者是不知道它究竟在说什么。我就想有没有一套有效的语言系统能够类似文字那样进行沟通,像语言一样。那个时候我发现产品的说明书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也体现了对物质的这种观察。比如说我们看到的所有产品说明书,拿到手上,无论你是讲英语的还是讲汉语的,都没有关系,你看产品说明书上的图都能够很准确地接受到那个信息,不会有偏差。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我们是否能够整理一套这样的东西,或者是借助这样的东西,先把一些基本的沟通达成,之后才有可能再去沟通一些比较抽象或复杂的理念和思想。我们把一些复杂的思想先隐藏起来,而把一些基本的东西,比如说吃饭、睡觉或者是更基本的一些动作先沟通完成,所以就有了《鸭·兔》那批作品。但是到了1998年之后,我开始怀疑这样的一个方式,就是说当它能够达到这一点的时候,它似乎又远离了原来最初的视觉艺术的一个最根本的特性,因为它是反视觉的。但视觉艺术之所以成立,还是有它自身的一个起支撑作用的特性存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朝另外一个方向走,我想试着看看视觉的强度,就是视觉对人的冲击的强度究竟能去到哪里。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拍了一些医学方面的照片,凡是能够刺激我的,我都尝试把它拍下来。
1700025542
1700025543 问:首先是在乎个人的被刺激?
1700025544
1700025545 答:对,我想是直觉,因为我被这个东西打动了,就像我第一次去拍那条腿。我去看骨伤科医院的一位医生,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去看她,正赶上她要去查病房,就问我:“你要不要来啊?”我说“好啊”,就跟她去了病房。当时一进到病房,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条腿,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伸着一条腿,上面钉着金属支架。那条腿一下子就打动了我,让我觉得很震撼,我从这个形象上看到了某种东西。
1700025546
1700025547 问:这种打动是不是因为我们看了这个东西总会……因为身体本身是大家都拥有的, 因此你马上会对自身产生一个很直接的想象?
[ 上一页 ]  [ :1.70002549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