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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箭十字党的恐怖统治,1944年10月15日到1945年2月13日期间,布达佩斯的犹太人口减少了105453人。大约50000名“租借犹太人”(即在合围之前被交给德军用来修建工事的犹太劳工)之中约7000人被红军俘虏,6000人在城外死亡。穿制服的强制劳工落到红军手中后大多被关入战俘营。即便在围城结束之后,红军抓人时也不区分俘虏是否曾经受到过迫害。[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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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匈牙利警察和宪兵军官从一开始就厌恶与箭十字党合作。例如,在第14区,箭十字党的民兵发现,他们送交给警察局的犹太人又被警察释放了,于是该地区的党委领导人决定,用他们自己的人手来清除“不良分子”。11月12日箭十字党指挥部举行落成仪式之后,他们进行了第一次这种屠杀,在拉科什溪的岸边处决了十几名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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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些(理论上是违法的)行为的唯一抗议之声来自箭十字党的安约福尔德党委,他们的领导人恼火地反对其他地区的民兵把尸体抛在他的辖区,因为他已经难以向平民解释在自己的辖区内被打死的犹太人尸体了。[88]谋杀者之一是个十五岁的男孩,战后成为匈牙利空军军官,1966年在对前箭十字党分子的调查中被捕。当年,他和他的同伴先对犹太人进行野蛮的折磨和变态的性攻击,然后将其处死。仅在圣诞节一天,他们就打死50多人,总共杀死了至少1000人,也许有1200人之多。多瑙河堤岸、城市公园、拉科什溪沿岸、游荡全城的卡车上,以及党部的洗衣室,都是屠杀地点。民兵在洗衣室对犹太人严加拷打,直到血堵塞了下水道。尸体一般被丢弃在屠杀现场,以制造持续的恐怖气氛。1944年11月,城市公园和斯特凡妮娅路的长椅上堆积了太多尸体,人们花了几天才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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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箭十字党成员都必须参加对犹太人的折磨和处决,这也是对他们的所谓忠诚考验。十四五岁的男孩和妇女也参加了屠杀,最臭名昭著的女刽子手包括扎尔策·维尔莫什夫人,时年二十三岁,以及前护士德利·皮罗什卡。民兵卡托瑙·彼得·帕尔将1100人从古布达砖厂赶往隔离区,他本人就打死了62名掉队者。库恩神父指挥了多次屠杀,围城结束后承认自己杀死了500人。他的行刑命令一般是:“以基督的名义,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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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8000名犹太人得到了特别立法的保护。箭十字党政府把受保护的人数大幅缩减。71名犹太人因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颁金质英雄勋章,得到了萨拉希的特别赦免,内政部也授予了500名犹太人豁免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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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国际红十字会委托,瑞典大使馆在大使卡尔·伊万·丹尼尔松领导下,于1944年3月19日德军占领匈牙利之后第一个向犹太人发放了安全通行证。随后,被瑞典政府和美国战争难民理事会派到匈牙利的拉乌尔·瓦伦贝格自行发放了特别通行证。起初这些文件并没有法律效力,后来才得到瑞典政府批准。文件声明,瑞典红十字会或瑞典政府与文件持有人之间存在特殊关系,因此这些人得到瑞典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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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保护文件得到了斯托尧伊[89]政府的承认,萨拉希上台之后的新外交部也接受了这些文件的合法性。尽管内政部部长沃伊瑙·加博尔于10月18日宣布,他“不承认任何个人及地方向匈牙利籍犹太人签发的任何安全通行证或外国护照”,[90]但箭十字党政府在瑞典等国家的压力之下,最终还是承认了34800份文件的合法性。[91]事实上当时有超过10万份通行证在流通,有的是真实的,有的是伪造的。各使馆也越过自己的权限,签发了超过配额的证件。瓦伦贝格还想出了其他很多办法来救人,他是最早建立“保护屋”的人之一,冒着生命危险为犹太人提供避难所,为他们搞来给养。适合服兵役年龄的犹太人被征召进“保护性”劳动队,但在11月29日他们被装上运载牲畜的卡车,交给了德国人。[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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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瑞典人之外,还有瑞士外交官卡尔·卢茨、葡萄牙外交官卡洛斯·布兰基纽,以及教宗特使向犹太人提供保护证件。国际红十字会的主要代表弗里德里希·伯恩签发了1300份安全通行证。红十字会的B部门在新教牧师斯泰赫洛·加博尔领导下,发起了“好牧人儿童行动”,建立了32家孤儿院,收容失去父母的儿童,解救了1540人,使他们免于被遣送或饿死。另外,红十字会还管理着18家医院和急救门诊。萨尔瓦多大使馆签发了800份特殊的公民护照,尼加拉瓜大使馆也签发了500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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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勇敢的营救行动是由“西班牙临时代办”乔尔乔·佩拉斯卡发动的。佩拉斯卡实际上是意大利公民,1944年3月19日因为发表反德言论被拘留。他逃脱之后躲在西班牙驻匈牙利大使馆,参加了对犹太人的营救。箭十字党容忍了西班牙大使馆的行为,希望换得西班牙独裁者弗朗西斯科·佛朗哥的承认。西班牙原临时代办安赫尔·桑斯-布里斯得到的是相反的明确命令,即西班牙政府不会承认箭十字党政府。他向箭十字党政府的外交部发出很多热情洋溢但没有实际意义的声明,外交部很长时间没有认识到西班牙人并不打算承认新的匈牙利政府。所以西班牙大使馆能够采取比瑞典和瑞士使馆更为激进的措施。它要求箭十字党对每一起暴行负责,并为受保护的犹太人准备一列特别列车。西班牙人认为箭十字党政府做不到这些,就会在其他方面做出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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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9日,桑斯-布里斯返回西班牙,因为箭十字党要求他对西班牙政府是否承认箭十字党政府的问题给出明确答复,他的处境变得很困难。他回国前,给了佩拉斯卡一份德国签证,并许诺帮助他从瑞士逃走。但佩拉斯卡不愿离开岗位。他欺骗箭十字党说,桑斯-布里斯回国是去办理承认箭十字党政府的手续的,因而任命他为临时代办。佩拉斯卡得以救出西班牙保护屋里的犹太人,这些犹太人正要被送往隔离区。直到合围完成,他不断误导,甚至敲诈匈牙利外交部,威胁他们说,西班牙有几千名匈牙利人质,如果他保护的犹太人发生不测,匈牙利人质的后果不堪设想。他的活动结束时,处于他保护下的犹太人已经从300人增加到了50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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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拉斯卡向教宗特使安杰洛·罗塔承认了自己的谎言,对方只是提醒他不要告诉韦罗利诺大主教,因为后者“过于谨小慎微”,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怕是睡不着觉了”。但佩拉斯卡后来请求罗塔对箭十字党政府以断绝外交关系相威胁,教宗特使回答说:“没有得到梵蒂冈的授权,他不能这么做。”佩拉斯卡回忆道:“我忍受不了这个,我对外交官们作了一些尖刻的评论,然后跑开了。我非常难过,甚至忘记了亲吻他的戒指。”[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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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蒙科什·米克绍是犹太委员会的成员,他的故事同样怪诞。10月16日,也就是萨拉希政变的第二天,一群箭十字党党徒试图抢劫犹太委员会的总部,多蒙科什打电话给宪兵司令费伦奇·拉斯洛,向他求助。这位宪兵司令负责驱逐犹太人,他仅仅回答:“一切正常。现在犹太人罪有应得了。”[94]尽管如此,多蒙科什还是骗箭十字党的暴徒说,费伦奇派了巡逻车来,所以他们最好离开。于是暴徒离开了。随后,多蒙科什穿着上尉制服,开始以费伦奇的名义发放“官方证明”,解救了很多犹太人,并释放了一些被箭十字党关押的犹太委员会成员。他看似权力很大,最后居然被任命为隔离区警长,因为别人以为他是国防部的代表,而且没有人意识到,他本人就是犹太人。[95]附近的箭十字党民兵如果在隔离区外抓住了犹太人且没有把他们带到多瑙河堤岸枪毙的话,就会把他们押到多蒙科什的“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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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的反犹法在议会得到了匈牙利三大教会代表的支持。但在1944年,很多教会组织目睹了驱逐犹太人的暴行,转而开始营救犹太人。1944年夏初,加尔文宗和路德宗教会联合发表了新教备忘录,呈交给总理斯托尧伊。6月29日,天主教会的谢雷迪·尤斯蒂尼安枢机主教写了一封公开信,谴责对犹太人的迫害。斯托尧伊的回应是禁止出版该备忘录和在教堂诵读这封公开信。当年夏季,加尔文宗的劳沃斯·拉斯洛主教以及谢雷迪都不断谴责对犹太人的遣送,但公众没什么反应。箭十字党夺权五天之后,劳沃斯·拉斯洛主教写信给萨拉希,请求他将布达佩斯宣布为不设防城市。12月1日,他又写信给萨拉希,要求停止对犹太人的迫害。[96]较小的教会组织联合起来进行营救活动,教会领袖也都知情。但往往只有部分犹太人,尤其是改信基督教的犹太人得到了教会的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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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达佩斯的警察总长谢代伊·久洛和他的副手久洛伊·久洛也尽力帮助隔离区里的人。箭十字党内部甚至也有少数良心未泯的人参加了营救。其中最有名的是绍洛伊·帕尔,此人于1942年退党,霍尔蒂停火事件之后又重新入党,负责同警方联络。在这个岗位上,他能够出比以前更多的力来营救犹太人。他禁止在没有正式批准的情况下运走犹太人住宅内的财产,这样就保留了50%到60%的动产。他说服箭十字党的组织工作者格拉·约瑟夫对暴行发出抗议,并敦促警方开展调查。他向瓦伦贝格告知箭十字党计划在隔离区开展的大屠杀,他的副手派尔耶希·费伦茨甚至搬进了隔离区,试图改善那里的生活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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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美尼亚血统的医生耶莱齐安·奥劳曾是箭十字党的副青年领袖,但在1939年被开除出党。霍尔蒂停火事件之后,他重新入党,成为第6区的第二副长官。作为该区唯一识文断字的官员,他的任务是填写官方的逮捕证,因此得以拯救很多人的性命,尤其是在齐奇·耶诺街1号。他从瑞士大使馆得到了保护这座房屋的证件,然后从内政部获得许可,把它改成犹太医院,尽管在纸面上它是箭十字党的诊所。400多名犹太人,包括40名医生,在这里得以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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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几次,耶莱齐安凭借镇定自若避免了暴露。1945年1月,一名箭十字党指挥官率领30名武装人员包围了这所房子,逮捕了耶莱齐安,并宣布要按照规定杀死屋内所有的人。耶莱齐安出示了内政部的命令,但是没有用,于是他请指挥官开始搜查。医院里刚刚送来一批被炮击炸伤的人,武装人员不得不在呻吟着的濒死伤员之间走过。耶莱齐安对此事件结果的报告颇有些浪漫主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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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紧张的搜查持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然后他归还了我的手枪,让我召集医生。……有些妇女晕倒了,一个可怜人承受不了这悬而不决的紧张,从三楼跳楼自杀了,护理员……找到了她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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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被集中到一个房间之后,指挥官站在屋子中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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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来,是为了把藏在这房子里的400名犹太人和他们的领袖耶莱齐安一起杀掉。我来就是这个目的,但我今天看到的和经历的是我没想到的。要不是亲眼看到,我绝不会相信,短短几周就能在市中心建立起这么一家运转良好的医院。你们在这里已经做的和正在做的很了不起,我必须得向你们鞠躬,虽然我知道这是犹太人做的。我保证,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会骚扰你们。再坚持几天吧。解放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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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奖励你们的伟大成就和英雄主义,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会确保……在新的匈牙利国家你们不会被划为犹太人。”[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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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医院里的人们活了下来,但在红军到来之后,有个医生捏造罪名诬告耶莱齐安,他因此被红军逮捕,几个月后才被释放。1981年,耶莱齐安获得“国际义人”称号,这是以色列向所有营救过犹太人的人士授予的最高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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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中立国的使馆不断对迫害犹太人的行为提出抗议。1944年10月21日,教宗特使罗塔同萨拉希谈判了两个多小时。11月17日,他联合各中立国的使馆向箭十字党政府联名抗议,要求立即停止对犹太人的驱逐和残害。12月23日,各中立国再次向匈牙利政府联名上书,但此时政府已经逃离首都。各国都拒绝撤出使馆人员。1945年1月5日,瓦伦贝格向普费弗-维尔登布鲁赫发出最后的集体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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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11月12日,佩斯第6区圣伊什特万广场附近的72所房屋得到了瑞士使馆的保护。11月15日之后,这一地区被正式指定为国际隔离区。最初的目的是将所有持外国护照的犹太人集中到这里。这些房屋的设计承载能力是3969人,但一开始就安置了15600人,最后达到了40000人。理论上,这些房屋享有治外法权,每座房屋应有两名警官把守,但是箭十字党的人仍然不断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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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隔离区比所谓的“普通”隔离区(不久之后在第7区建立)危险,因为它离多瑙河堤岸较近,箭十字党的人很容易进来行凶。到1944年11月底,只有32000名犹太人,而不是预期的100000人,进入了“普通”隔离区;同时期,国际隔离区的“瑞士保护屋”却住进了上万人,而不是原定的7800人,于是箭十字党产生了怀疑。他们发现,很多保护证件是伪造的。这些房屋遭到了重点搜查。因为很难鉴别真实的和伪造的证件,很多人被不加区分地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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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11月18日,在第7区开始建立隔离区,专门关押没有保护文件的犹太人。11月21日,内政部部长沃伊瑙·加博尔正式下令把这些地区改为“普通”隔离区。所有没有保护证件的犹太人必须于12月2日之前搬到这里。12月10日,该地区被木板栅栏封闭,只留下4个出口。约6万人被关进4513座公寓,有时14个人同住一个房间。根据计划,所有犹太人,不管有没有保护证件,最终都要被关到这里来。每人每天的粮食配额是900卡路里,加上犹太委员会和中立国使馆送来的给养。事实上,5个厨房每天只能提供每人790卡路里的热量。有时运送食物的人遭到抢劫或者被炮火击中,人们就只能整天挨饿。隔离区内唯一的警察局在沃伊瑙的命令下被关闭了,隔离区的内部安全由无武装的犹太警察负责。但一心要抢劫的箭十字党暴徒根本不把犹太警察放在眼里。一名目击者回忆了12月底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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