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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29 狭窄的考津齐街上,虚弱的人们垂着头,推着手推车。咔嗒作响的小车上,赤裸裸的尸体黄得像蜡一样,摇摇晃晃。一只贴着黑膏药的僵硬的手臂垂了下来,晃荡着,敲打着车子的轮辐。他们停在考津齐澡堂前,笨拙地转进格子门。在澡堂的院子里,饱经风吹雨打的门面之后,尸体堆成一堆,冻得僵硬,像是木头。……我穿过了克劳乌扎尔广场。在广场中央,人们或蹲或跪,拿着刀从一匹死马身上割肉。马头放在几米外。黄色的和蓝色的肠子像果冻似的,闪着冰冷的光,从残缺的死马体内迸射出来。[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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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31 箭十字党不仅对各个隔离区的居民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甚至还侵犯了城内其他地方的中立国外交机构。1945年1月7日,瑞典使馆有人被杀,瑞士使馆也发生了流血事件。[99]德国人倒是相对人道。虽然德军经常围捕犹太人、强迫他们修筑工事,但总会把他们活着送回隔离区。[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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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33 1944年11月14日到1945年1月18日,隔离区每天的平均死亡人数是80人。和平时期该数字是8。[101]有段时间,每天都有50到60具头部中弹的犹太人尸体被送到法医研究所。12月28日,箭十字党党徒和一些违反命令的德军将一大群犹太人从拜特伦·加博尔广场的医院拖到多瑙河堤岸,将其全部处死。一周之内犹太人自杀事件的数量就超过了1943年匈牙利全国的自杀人数。“很多老人、年轻姑娘和孕妇自杀。有些母亲用擀面杖把不情愿自杀的女儿打晕,把她们搬到打开的煤气口下。”[102]1月3日,负责集中犹太人的部级专员勒切伊·伊什特万下令立即组建12个犹太人劳工团。这道命令无法执行,因为此时大多数犹太人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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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35 1945年1月1日,萨拉希的特别代表沃伊瑙·艾尔诺发布第一道命令,要求将国际隔离区的犹太人转移到“普通”隔离区,说是出于“军事原因”,但实际上是为了方便屠杀他们。1月4日,他重复了这道命令,这一次就连瓦伦贝格也无法搪塞了。1月5日和6日,“瑞典保护屋”的5000名居民在红军战斗机的火力之下被押送到“普通”隔离区。箭十字党宣布,如果外国不承认他们的政府,他们就不再遵守任何协约。1月7日,瓦伦贝格提出将受保护房屋内的所有剩余粮食交给箭十字党,才阻止了犹太人被遣送,但同一天,箭十字党攻击了一所“瑞典保护屋”,将大约130人带到多瑙河堤岸用机枪打死。[103]一名幸存者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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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37 他们审完我之后又审问我母亲,她已经六十七岁了。他们把她的衣服剥光,三个人用橡皮棍子狠狠打她。她倒在地上,他们就用脚踩她,拔掉她的头发。然后……又有三个人打我。……半夜,他们又把我带到地下室,那里有30个负责拷打的人。全部30人都有棍棒和皮带,一起来打我。他们又把我从地下室推到洗衣室,那里已经有大约30人,浑身是血。在地下室,他们剥光年轻女人的衣服,用橡皮棍子打她们。大厅里,箭十字党的伯克尔·德奈什叫我求他打我的脸。然后我被迫站在门口,他们开始踢我。对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他们也不客气。他们一直打我们,直到我们承受不住倒在地上。3点,他们把我们两人一组用皮带捆起来,说要把我们押往隔离区。我一直看着,他们带着步枪和机枪。链桥上有一个德国警卫,他让我们这45到50人通过了。在桥上,箭十字党的人端起枪指向我们,看上去很可怕。我开始解开皮带。和我捆在一起的人叫古特曼,他只穿了内裤和衬衫。我们走下链桥,走向多瑙河堤岸时,情况已经完全无望了。我放开母亲,完全解开了皮带。走了20米,他们停下来,命令我们站在河堤上排成一排,面向多瑙河,说要打死我们。我和古特曼先生最先走到河堤。他们的头目,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矮壮的家伙,命令我走远一些。我假装服从,然后跳进了多瑙河。机枪在后面向我开火。在水里我听到他们打死了那50人。[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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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39 赫尔曼迪·伊万中尉描述了河堤上的一次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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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41 我从维加多音乐厅的拐角偷偷望去,看到犹太人站在2路电车的轨道上,排成一长排,完全是听天由命。那些离多瑙河近的人已经被剥得精光。其他人一边慢慢走下来,一边脱衣服。一切都很安静,只是不时响起枪声。下午没人在那里时,我们又看了一下。死者或躺在多瑙河冰封的河面上,或浮在水里,尽是血。其中有女人、孩子、犹太人、非犹太人、士兵和军官。[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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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43 1月10日,为阻止屠杀,100名匈牙利警察奉命进入隔离区。但就在次日,离警察驻地几步远的韦塞莱尼街有45名犹太人被杀。他们的尸体被堆在考津齐街的犹太会堂和克劳乌扎尔广场,因为没人有时间,也没人愿意遵循欧尔绍什·费伦茨的建议。这位医学教授和前卡廷国际委员会成员讽刺地说:“把犹太人的尸体丢进多瑙河吧,我们可不想再来一个卡廷。”[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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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45 1月16日,红军已经接近隔离区附近的大环路,箭十字党决定开始大规模屠杀。这个计划被一名警察泄露给了箭十字党与警方的联络官萨莱·帕尔。萨莱通知了沃伊瑙·艾尔诺,沃伊瑙说他已经知道这个计划了,不打算阻止它。经瓦伦贝格同意后,萨莱警告佩斯德军的指挥官施米德胡贝少将,他要对他属下德军的行为负责。施米德胡贝立即招来沃伊瑙和策划该计划的德国人和匈牙利人,逮捕了一个党卫队三级小队长(中士),并禁止屠杀。[107]为了保证他的命令得到服从,他还派遣德国国防军士兵进驻隔离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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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47 1月17日,红军接近了韦塞莱尼街的隔离区边缘。住在44号临时犹太医院的医生拜奈代克·拉斯洛说服了当地的一个匈军高炮连放弃抵抗。他把那些士兵装扮成病人,把他们的军服用医院的炉子烧毁。次日,在短暂的巷战之后,隔离区得到了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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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49 但在布达,迫害仍在继续。1月14日,内梅特沃尔吉路箭十字党党部的一群暴徒在库恩神父率领下打死了毛罗什街犹太医院的170名病人和其他躲藏在那里的人。1月19日,他们在奥尔毛街的犹太救济院打死90人,21日又在瓦洛什马约尔街犹太医院打死149人。在犹太医院,他们让能够证明自己基督徒身份的人出列。有人拿出伪造的证件,就被打死了。其他人排成一排走到街上,“被押往佩斯的隔离区”,而此时隔离区已经在红军手中,且多瑙河上的大桥已经被炸毁,无论如何都是走不过去的,这些人在等待的时候就被枪杀了。不能走路的病人连同护士被打死在病房里,垂死的惨叫持续了两个小时。[108]只有一个女人躲在街上的死尸堆里活了下来。[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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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51 同一伙暴徒还攻击了负责保卫警察总长谢代伊·久洛安全的高级警官。暴徒强迫警官们交出武器,然后离开了。但半夜时,他们又在库恩神父率领下返回。警官们被推到墙前站成一排,遭到库恩的羞辱,罪名是“其他人在前线为了胜利而受苦,他们却在躲藏”。在场的六名警官被带往箭十字党党部。第七名警官,贝利茨基·拉斯洛警长躲在厕所里,后来向谢代伊发出了警报。然而,前来营救的警察分队被箭十字党党徒缴了械。“弟兄们,这是拘留中心的毛罗什沃尔吉·伊姆雷博士。”一名坐过牢的党徒发现被俘的警官中有熟面孔。党徒都很熟悉这些警官,因为他们审讯过很多危险罪犯,而这些罪犯中的很多人加入了箭十字党。现在复仇的时刻到了:“门被撞开了。库恩第一个冲出去。他用拳头猛击其中一个警官,然后狠狠地扇他的脸。‘你这混蛋,终于逮到你了。’他说着,把这个人推进自己刚才走出来的那个屋。”[110]之后警方又派了一批人,才把警官们救出来。库恩神父和他的同伙被捕,不过库恩在突围时逃跑了。这群暴徒的头目绍博·彼得此前记了很详细的日记,他把日记连同他的身份证明文件及照片一起埋了起来,这些东西后来被偶然发现并交给了警方。日记中对犯罪的详细记录,包括强奸修女的罪行,使得警方可以审判其他藏匿起来的党徒。人民法庭最后判处库恩死刑,并将其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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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53 抵抗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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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55 1945年之后匈牙利出版的研究著作对布达佩斯的抵抗运动多有提及,主要是由于共产党国家喜欢详细记载敌后的反法西斯活动。而当时的德国和匈牙利军事文档对抵抗运动很少提及,可能是因为这些运动在军事上没有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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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57 与红军作战的德国和匈牙利军事单位很少遭到抵抗分子的攻击。匈牙利人一般不把德国人看作敌人,因此不会攻击德国人。所以盖世太保在布达佩斯的头目阿尔弗雷德·特伦克尔宣称,对德国人来讲,匈牙利要比南斯拉夫安全。但抵抗分子对箭十字党又恨又怕。根据德国人的报告,即使在匈牙利军队内部,也只有3%到5%的军官支持箭十字党政权,很多人反对极右宣传。因此,抵抗组织的活动主要是救人、阻挠对犹太人的遣送,以及越来越激烈地武装攻击箭十字党单位和党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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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62 箭十字党上台之后,有几位此前被迫转入地下活动的政治家着手开展最基本的抵抗运动。在(德军占领匈牙利以来开始活动的)非法组织“匈牙利阵线”的基础上,“匈牙利民族起义解放委员会”(MNFFB)于11月9日成立,主席是鲍伊奇-日林斯基·安德烈,副主席是乔尔包·亚诺什。该组织的军事分支于11月11日成立,参谋长是基什·亚诺什中将,他的副手是纳吉·耶诺少校,其他成员还有参谋军官陶尔乔伊·维尔莫什、内梅特·帕尔和拜莱兹瑙伊·伊什特万,技术军官克瓦戈·约瑟夫、奥尔马希·帕尔和劳德瓦尼·伊姆雷,骠骑兵上尉雷沃伊·卡尔曼,还有其他很多人。曾属于匈牙利阵线的各种非法组织都加入了“匈牙利民族起义解放委员会”,包括独立小农党、社会民主党、正统主义双十字党、匈牙利共产党和国家农民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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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64 “匈牙利民族起义解放委员会”希望阻止围城,避免布达佩斯遭到毁灭,因此计划为红军打开前线并同时发动起义:它甚至向安德拉什·山多尔指挥的第10步兵师和多个KISKA辅助单位提出了这个建议。11月13日,匈军第6集团军的作战参谋希蒙菲-托特·艾尔诺少校作为“匈牙利阵线”的代表逃到红军那边。此前几天,他秘密地向秘书口述了一些文件,后来人们才发现他描述的是首都的防空系统和防御工事。[111]最后他成了红军的宣传人员,负责向匈军劝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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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66 11月22日,由于遭到米库利奇·蒂博尔上尉出卖,“匈牙利民族起义解放委员会”的军事参谋部人员在一次会议期间被捕。国家农民党领导人科瓦奇·伊姆雷因为迟到而幸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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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68 我听到歌剧院附近有枪声,加快脚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歌剧院附近像是战场。战地宪兵和党的民兵从门后、树后、广告牌后疯狂地向一辆汽车射击,车上的人也在还击。地上有四具宪兵的尸体,被军大衣盖着。[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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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70 这场冲突是由同样迟到的塞切尼·帕尔少尉和迈希克·亚诺什中尉开始的。两人都被击毙,30多人被捕。随后,“匈牙利民族起义解放委员会”的大部分成员,一共几百人,被逮捕。基什·亚诺什、纳吉·耶诺和陶尔乔伊·维尔莫什被匈军的一个特别法庭判处死刑,于12月8日在玛格丽特大道的军事监狱被处决。鲍伊奇-日林斯基·安德烈于12月24日被绞死在索普朗科西达。其他人大多被判处10到15年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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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72 匈军最高统帅部防御部门主官米科·佐尔坦上尉也属于“匈牙利民族起义解放委员会”,但他的身份没有暴露。他随后组织了一个新的抵抗组织,包括大学生、KISKA单位和其他人员。在最高统帅部,米科负责监管KISKA辅助单位,11月底又奉命组织颠覆和间谍单位。他还负责领导普罗瑙伊突击队以及一个宪兵调查组。11月初,他建立了破坏单位“格尔盖伊营”,虽然它名义上是普罗瑙伊突击队和箭十字党的一部分,但成员全是逃兵、左翼分子、被禁止活动的政治家和抵抗战士。这个单位的任务是获取合法身份证件,帮助潜逃人员和抵抗战士活动。通过瓦伦贝格,他不断把该营的补给送到“保护屋”里去。他还凭借自己和国家安全部门长官库道尔·拉约什的关系,在11月派遣了一个宪兵单位到国际隔离区,与箭十字党暴徒打了几次枪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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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74 格尔盖伊营在一个月间一边同普罗瑙伊突击队一起操练,一边秘密地开展破坏活动,并攻击箭十字党党徒。11月21日,该营一名成员,一个从劳工队逃跑的犹太人,在普罗瑙伊食品店被一个执勤的中士认了出来,被捕时口袋里还装着黄色的大卫星。此后该营又有10名劳工队逃兵被箭十字党秘密警察抓住,于12月4日在玛格丽特大道的监狱被处决。米科把该营调到了多瑙河以北的伯尔热尼山,借口是训练需要和德军要求部署箭十字党游击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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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76 米科招募了大约800名武装抵抗分子,包括格尔盖伊营的250人、KISKA各单位的500人,以及他自己在宾博路54号指挥部的50人。有了这么多人,似乎可以进行真正的活动了。12月20日,科瓦奇·伊姆雷和“匈牙利民族起义解放委员会”的另外三名代表拜访了伯尔热尼山的红军,讨论倒戈的可能性。但科瓦奇被疑心很重的红军反间谍军官逮捕,直到次年2月才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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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65078 随着包围圈渐渐形成,米科计划投向红军,在第14区和玫瑰山为红军打开防线。12月25日,大学突击营把一个叫科里洛夫的红军战俘押到他的单位。科里洛夫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就生活在匈牙利,在圣安德烈被红军俘虏之后作为探子被放回布达佩斯。米科把科里洛夫作为中间人放回红军阵线。在得到德军指挥官的批准、接管了玫瑰山的部分防线之后,米科召集他的人马,他原估计会有300到400人前来,不料只来了70人。大多数人要么不愿冒生命危险,要么无法从佩斯穿过多瑙河来到布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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