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099570
1700099571
凡是战略,第一条自然原则就是要集结兵力,寻找并击败敌军主力,接着乘胜追击,直到失败者屈服于胜利者的意志,接受胜利者的条件,最极端的情况就是占领敌国全境。这种战争行为的前提是优势足够大。所谓足够,可能只是足以赢得第一场大捷,但还不足以占领敌国全境,甚至只能围攻敌国首都而已。另一种可能的情况是双方旗鼓相当,从一开始就预期只能取得有限的战果。一方可能觉得彻底击败敌方的希望不大,不如用尽各种手段疲敝敌方,令敌方最后宁愿接受胜利者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投降条件会比较宽大。这就是消耗战略的本质,它的首要问题永远是要不要寻求有风险和有代价的决战,战胜的预期收益是否超过代价。在歼灭战略下,统帅的主要任务是殚精竭虑地为自己的部队创造最好的决战条件,尽可能取得大胜;而在消耗战略下,统帅要考虑的是在何处、以何种方式能抓住敌军的破绽,同时确保本军、本土、本国国民不受伤害。他要考虑应不应该围攻某座要塞、占领某个省份、切断敌军补给线、突袭敌方孤军、离间敌方盟友、为自己争取盟友,但最重要的是击败敌军主力的条件和时机是否出现。因此,会战在歼灭战略和消耗战略中都有作用,但区别在于,会战在歼灭战略中高于其他手段,其他手段都服务于会战,而在消耗战略中会战只是多种可选手段之一。大力压迫敌军,使其甚至不经一战便接受我方条件的可能性发展到极致就是纯粹的机动战略,不流血的战争。但如此纯粹之又纯粹的机动战略不过是语言游戏,在世界军事史上从未真实发生过。就算一方真想这么打,他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也这样想,会不会一直这样想。因此,即便统帅想避免流血,决战的可能性也始终存在,所以消耗战略完全不等于纯粹的机动战略,而应视为一种具有内在矛盾性的战争样式。消耗战略的原则是两极化的,或者说是双极的。
1700099572
1700099573
我们探讨古代战争时已经了解了歼灭战略与消耗战略的对立,现在新生的战争形式一下子把这个问题带回了前台。瑞士人走出大山,进入周边地区时当然只有一条原则,那就是尽快找到敌人,进攻敌人,击败敌人。但这条原则也可能对其不利。我们知道,瑞士人总是希望赶快回国,列国君长也总是难以筹措到长期聘用瑞士人的资金。因此,如果一方坚守不出,躲避瑞士人的进攻,那就有希望在没有风险、不打会战的情况下赢得战役。1513年,正在围攻诺瓦拉的特雷穆耶接到瑞士援军逼近的消息时就是这样想的。他本来可以赶在援军和诺瓦拉守军合流之前迎击援军,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率军离开,四处游走,企图避免与瑞士军接触,但最后还是被赶上打败。然而,经验很快就表明这种战场上的胜利永远不能带来战争的胜利。那么,打会战真的符合逻辑吗?如前所见,以马基雅维利的智慧,他也卡在了这个难题上,找不到破解之法。他本人的逻辑倾向歼灭战略,但以韦格蒂乌斯的著作为代表的古代文献推崇消耗战略。在现实和理论层面上,消耗战略一直占上风。皇帝军取得的帕维亚大捷具有极大的直接影响;被俘的弗朗索瓦国王被迫接受了《马德里和约》中极为苛刻的条件。但不过几年光景,此战的成果固然没有全部丧失,但主要成果确实是都没了,于是我们不禁要怀疑这笔投资到底值不值。
1700099574
1700099575
1525年的帕维亚会战是那个军事史时期的最后一场完整意义上的大决战。战争并未消失,但有的战役从头打到尾都没有一场真正的会战,即便会战真发生了也打不出个结果,比如1544年的切雷索莱会战。
1700099576
1700099577
回避会战的统帅不难找到敌军难以接近的阵地,就连兵力优势相当大的敌军也不愿冒险强攻。天然屏障之外还有工事加固。因此,一场战略攻势未必总会达到会战的高潮,而常常将锐气消磨在单纯的抢占空间上,也就是占领某处要地。最受青睐的目标是攻取要塞,占据要塞能让胜利者主宰整片周边地区,如果签订和约时还想拿回它的话,还会给敌军出一道收复要塞的难题。依赖战场上的运气是兵家大忌,这种思想越是在将领头脑中根深蒂固,敌军连勉强凑合的阵地都不会强攻的心理预期越是盛行,上述做法便越是可行。但运气好的话,靠机动游走也能达到占地拔点的目标,而只要战败没有同时导致丢失大量领土或要塞,敌方在会战中遭受的直接损失很快就能恢复。一方甚至可以靠单纯维持现状来接近战争目的,因为这样双方都不得不投入大量资源,如果对方钱包更快见底,便有可能因此屈服。一位瑞士军事史家在1664年写道:“战争口阔鼻宽,钱花完了,仗就没得打了。”2每一场战争都会受到经济因素的强烈影响,因为打仗不能没有粮草和军械。但依靠佣兵的战争是最极端意义上的经济战,因为佣兵组成的军队只有经济这一根支柱。因此,从马基雅维利到腓特烈,谁兜里有最后一块钱,谁就是胜利者的说法屡见不鲜。3但马基雅维利当年已经把这句话颠倒了过来,说有兵就会有钱。这两种说法同样正确,也同样错误。如果钱占上风,战略就会倾向机动;如果兵更重要,战略则会倾向会战。同理,作为达成政治目标的工具,军队本身总要面临风险,而且在任何情况下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损伤。歼灭战略下不需要担心损伤,因为我们指望的是一战定乾坤,尽早结束战争,而且不必惧怕反作用。但消耗战略下必须小心地衡量自身损伤。因为如果一场胜利乃至接连胜利都不能结束战争,那就会出现一个问题:胜利本身的意义是否抵得过弥补得胜之师损失的花费。因此,君主在战争中经常告诫前线统帅不要过分冒险,且不以打胜仗为主要目标,而是“保全军队”,这是巴伐利亚选侯马克斯写给梅西元帅(Field Marshal Mercy)信里的说法。当巴登藩侯路德维希(Margrave Ludwig of Baden)鲁莽地攻击土耳其人时,皇帝的大臣们就谴责他浪费兵力,每次战役都需要配备一支新军。尼德兰的商人政府用兵尤其吝啬,但就连腓特烈大帝也在《战争原理》第1篇描述完普鲁士军队的卓越素质技能后写道:“如果他们为取胜付出的代价不是与敌军相去不远的话,这样一支军队足以统治全世界。”
1700099578
1700099579
这一因素在联军作战中最为紧要。如果打胜仗的一方已经做出了牺牲,之后或许不得不承认胜利的果实会落到盟友而非自己手中,尤其是在胜利者不再有实力来完整保护自身利益的情况下。
1700099580
1700099581
在两端摇摆的战略下,野战工事是一项重要的临时工具。当然,早在穆尔滕和南锡会战中,大胆查理就已经用野战工事来抵御瑞士军了。第一场真正的现代会战,法国与西班牙在南意大利打响的切利尼奥拉会战(1503年)是围绕着西班牙军在正面匆忙建起的一堵墙和挖好的一道沟展开的。从那时直到旧制度落幕,野战工事都发挥着作用,而且常常是决定性作用。在骑兵再度占据重要地位的胡格诺战争中,德拉努告诉我们,士兵每天晚上都要挖沟,以免敌军从远处发起突袭。古斯塔夫·阿道夫也一样,他认为凡是驻扎超过一夜的营地必定要修建工事。胜负常常就在于一方能不能早几个小时抵达战场,然后建起让敌军不敢强攻的野战工事。皇帝军之所以在1620年输掉白山会战,就是因为布拉格没有赶快把必要的铁锹送上来。道恩(Daun)[63]对抗腓特烈大帝时手不离锹。腓特烈起初反对野战工事,因为他的部队是靠速度对付突袭的,而且他总是喜欢发起进攻,工事只会是累赘。他有时甚至会激烈抨击野战工事4,他与时人在实践和理论两方面都不同的地方不多,这是其中一条。尽管如此,他还是在《战争原理》第8篇中说:“我军会在营地外挖一圈壕沟,就像罗马人当年那样。”他的用意不过是防止敌军优良的轻步兵发起夜袭,以及防止己方士兵逃亡。在围城战中,国王愿意用堑壕来保护后方,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认为主动出击,迎战敌方援军是更好的办法。在最危急的时刻,比如输掉会战之后或者敌方有3倍兵力优势,工事便不得不修。于是,1761年俄军与奥军终于在西里西亚会师来攻时,腓特烈依靠在本泽尔韦茨(Bunzelwitz)挖壕保全了自己。七年战争后,他在著作中一改故态,大力推崇野战工事,这无疑是根据本泽尔韦茨的经验。5
1700099582
1700099583
有时,依据战术工事的坚固程度或战或不战的决定不是在前线做出,而是由后方政府裁决,尽管请示上报、信件往来可能会耗费数日数周的时间。1544年,昂吉安公爵从上意大利派掌营官蒙吕克回巴黎请求国王允许开战。蒙吕克顶着大臣的反对拿到了许可。昂吉安打赢了切雷索莱会战,却是有胜无果。
1700099584
1700099585
七年战争中道恩与维也纳、俄军指挥官与圣彼得堡之间也是如此。
1700099586
1700099587
1546年的施马尔卡尔登战役是机动战的反面典型,新教诸侯联盟行动过于怯懦,尤其是皇帝手中无兵的开战初期。6但兰克讲过,我们不能指望每次都有沙特林怒斥腓力领主不愿做出艰难的最终决定,说在他眼里,每一处渡口和水沟都太深,每一处沼泽都太宽。一旦形成了这种战略态度——我们知道当时就是如此——那么率领一支各怀鬼胎、号令不一的军队采取重大行动就是很难的了。而皇帝即便在占据数量优势的时候也仅仅满足于游走机动,最后取胜靠的也不是战斗,而是政略,即通过说服莫里斯公爵入侵萨克森选侯的领地。这样一来,松散的施马尔卡尔登同盟便失去了集结军队包围南德意志的能力。针对这一点,记述此战始末的阿维拉写道:7
1700099588
1700099589
皇帝从来没有机会在平等条件下交战,遑论优势。但即便有平等条件,他也不能开战,因为这样一场胜利会带来重大损失,而受损的军队是不能让他控制德意志的,尤其是德意志城市的,哪怕他打了胜仗。8
1700099590
1700099591
胡格诺战争中有极其血腥的会战,但战略意义仍然仅相当于小规模战斗,因为就算天主教一方兵力强盛得多,战场上旗开得胜,但还是不足以夺取敌方的全部要塞,从而使其屈服。
1700099592
1700099593
正是因为这一点,西班牙才用尽办法也没能收复反叛的尼德兰。
1700099594
1700099595
三十年战争战略的决定因素是错综复杂又频繁变动的政治局势、为数众多的要塞城市、与受到影响的广大地域相比总是居于数量弱势的军队。古斯塔夫·阿道夫胆略非凡,敢从偏远小国瑞典出兵攻打皇帝,笼括德意志全境,但就是这样一位大权在握、积极主动的英雄人物也只能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克劳塞维茨称他为“虑事周全,明智博学的统帅”,又在另一段写道:“古斯塔夫·阿道夫绝非侵略攻杀的莽夫,他偏爱严谨有道的机动战。”直到登陆德意志15个月后,他才发动了布赖滕费尔德会战。克劳塞维茨认为瓦伦斯坦“能量充沛,几乎不知畏惧为何物”,“深得全军敬畏”,但他从来没打过一场攻势会战。托尔斯滕松倒是不断求战,但基本战略上并没有越出消耗战的框架,也不可能越出。三十年战争有太多的矛盾悖论,从战略角度看非常有趣,而且还带来了一些至今没有得到充分研究的变化。此战中有时会集结起极为庞大的军队,例如在1627年,皇帝麾下至少有10万之众,1630年的兵力也差不多。1631年底瓦伦斯坦回归时,他手中有3万至4万人,而到了1633年春,他的总兵力是10.2万人,其中在明斯特贝格(Mün-sterberg)的主力是4.3万。战役结束时,他总共还有7.4万人。9
1700099596
1700099597
尽管如此,真正上阵的兵力很少。白山会战中,皇帝与天主教同盟联军约有2.8万人;古斯塔夫·阿道夫在布赖滕费尔德有3.9万人(包括萨克森军),在吕岑有1.63万人。瓦伦斯坦纽伦堡大营并没有人们常说的5万至6万人,只有2.2万而已。10托尔斯滕松的兵力不超过1.5万至1.6万人。大量可用战斗员都用来把守众多要塞城市。野战军中骑兵的比例提升到了一半,甚至会达到三分之二。1645年的扬考会战(Jankau)中,皇帝军有1万名骑兵和5000名步兵。
1700099598
1700099599
战区反复变动,从波罗的海、北海到多瑙河、康斯坦茨湖,从维也纳乃至锡本布尔根(Siebenbürgen)[64]到巴黎近郊。由于军队人少,可以沿途就地补给,而且天主教一方和新教一方在南面北边都有拥护者提供后勤基地,所以有长途行军的能力。因此,战略态势总是在很大程度上由政治观点决定,以至于战争艺术史著作大可略过具体细节,除非是分析具体会战,尤其是著名会战时必须涉及的内容。
1700099600
1700099601
路易十四的历次战争开启了一个战略的新时代,特征是军队规模扩大,军需补给的问题随之而来。中世纪军队人少,自带粮草不算困难,也可以沿途征收。反过来看,从行军距离和相对薄弱的补给手段中也能得出军队规模很小的结论。随着军队的扩大,粮草问题越来越多地被谈起。11编写于16世纪30年代并广泛流传运用的《军官手册》(Aemterbuch)或《战争条令》(Kriegsordnung)12中写道,“后勤是打仗的第一要务”,接着就是详细的粮草计算过程。普鲁士公爵阿尔布雷希特的《兵书》(Kriegsbuch)中也能找到类似的计算。根据书中的估算,90801名战斗员5天需要面包共490车,熏肉、黄油、盐、豆、燕麦、大麦共383车,100桶葡萄酒和1000桶啤酒共433车。另有45664匹马所需的燕麦。131543年,纽伦堡军人约阿希姆·伊姆霍夫(Joachim Imhof)从查理五世的军营中写信抱怨说诸物皆贵,因为有些士兵拦路抢劫了运输补给的市民和农夫;只有肉价便宜,因为牛是强征来的。14法军早在1515年就有野战烤炉了。15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为1620年的波希米亚战役设立了多处仓库。他在林茨(Linz)征收了300桶面粉,总计7万配克(约636立方米或63.6万升),奥地利要出220辆四马大车负责运输。开姆尼茨的《三十年战争史》(Geschichte des 30jährigen Krieges)一书中充斥着对行动后勤的担忧。阿尔布雷希特公爵指出了水道对后勤的重要性。16
1700099602
1700099603
到了路易十四时期,军队兵力达到了三十年战争时期的三四倍。我们一开始可能会觉得,既然兵多了,统帅应该能取得更大的功绩,征服更大的土地了。但如果双方的兵力同等增加,那么情况会恰恰相反。大军是笨重的,不仅是行动迟缓,更因为无法就地取食——没有补给就无法生存,除非行动神速——这就需要一套严密的后勤供应体系。再加上我们前面说过的一点,兵力的扩大导致进来了许多靠不住的人,这些人只是因为军纪和严密监视才留在军中,于是后勤需求的压力就更大了。要是让这些人就地取食,一大半都会逃跑。因此,从仓库有序支取粮草就变得必不可少,但仓库往往会束缚军队的行动。这一结果又反作用于问题的源头:依赖仓库拖累了行军,于是军队更加无法就地取食,更加依赖仓库。
1700099604
1700099605
据理论家估计,军队最多离开仓库5天路程;路线中间距离部队两天路程、距离仓库3天路程的地方要布置野战烤炉。野战烤炉生产的面包只够吃9天。如果有大车往来输送,装卸休整需要一天的话,那么部队每隔5天就能吃上一次新面包,同时还有一点应对不测的富余量。富余量是必须要有的,因为连日降雨会让车辆无法上路。
1700099606
1700099607
威斯特法伦(Westphalen)描述了1758年雨季的情形:“部队在看得见仓库和烤炉的地方开始缺粮。运面包的车不到5千米的路就要走几天几夜的时间,即便是这样,途中还不得不丢掉一半的货物。”17
1700099608
1700099609
在1692年的比利时,卢森堡(Luxemburg)[65]想赶上昂吉安却做不到,不得不在苏瓦尼(Soignies)停留了3周时间,因为他的车队不足以将粮草从蒙斯(Mons)的仓库运上来。蒙斯离昂吉安不到18英里(约29千米),离苏瓦尼只有9英里(约14.5千米)。
1700099610
1700099611
1745年,腓特烈大帝说指挥军队的不是他,而是面粉和草料。他还有一次(1757年8月8日)对基斯元帅(Field Marshal Keith)说:“荷马说士兵是面包造就的。我赞同。”
1700099612
1700099613
在军队规模扩大、内部改制的同时,战争的舞台也发生了变化。因为大部分城市拆除了工事,只有少数城市修得固若金汤,要经过漫长而艰难的围攻才能夺取,于是,省出来的守军就被充实到了野战军中。18
1700099614
1700099615
查理五世当年从意大利、德意志、尼德兰出兵,无数次深入法国腹地,三十年战争依然如此。但在路易十四任用沃邦(Vauban)重新为一连串边境城市修建了工事之后,这样的入侵便不再可能了。腓特烈后来以类似的方式修建了西里西亚要塞群,目的是保住这片新得的领土。
1700099616
1700099617
三十年战争期间无数次出现类似于腓特烈作战时的战略局势,尤其是当托尔斯滕松担任瑞典军统帅的时候。但托尔斯滕松和他的1.5万名士兵取得了远胜于腓特烈的成就。霍博姆在柏林大学的就职典礼演讲中提出并比较了两人,大有教益,我之后探讨腓特烈的战略时会加以介绍。19我们马上能注意到,区别不在于古斯塔夫·阿道夫和他的后继者们,不管是魏玛的伯恩哈德、巴纳、托尔斯滕松、弗兰格尔还是卡尔·古斯塔夫,对战略的本质,尤其是野战的价值和重要性有着不同于腓特烈的理解。相反,区别完全源于军事和政治条件,源于军队规模、性质和战法的不同。
1700099618
1700099619
因此,打个比方,发展过程不是从一个机动战为主的时代逐渐转向基于决战的战略,而是理论与实践在一个时期偏向一端,在另一个时期偏向另一端。
[
上一页 ]
[ :1.7000995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