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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论并不只有消极证据。我们拥有布莱克伍德的直接证言,它足以说明纳尔逊此时酝酿的是一场真正的攻击而非对前卫的佯攻,即便有预备转向动作,那也是向右舷而非左舷发起。事实上,早在柯德林顿认为纳尔逊想要发动佯攻的时间点之前,纳尔逊就已经想好了未来的行动;最令人好奇的是,在这个被不断传唱的故事中,人们几乎完全忽略了这个非凡的决定,但它的存在确凿无疑。根据“欧律阿罗斯”号的日志,它在11时40分转发了一道由纳尔逊发出的消息:“我准备袭击或穿过敌军战列的末端,防止他们逃回加迪斯。”[40]这显然不是逐字记下的原文。同样知道这则消息的詹姆斯认为这则信号是发给科林伍德的,他记录的语句是:“我准备穿过敌军战列的前卫,防止他们逃入加迪斯。”[41]这则信号显然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所有其他的战舰都没有记录它,但它存在于巡航舰转发长官命令的日志里,这由不得我们不相信。不管其真正的字句到底如何,它只能被解释为纳尔逊放弃了豪与肯彭菲尔特所提倡的用优势兵力攻击敌军后半部分的作战计划,转而试图与占据数量优势的整支敌军交战。[42]或许,这是由于维尔纳夫刚刚向其前卫下达的升帆命令再次在纳尔逊的头脑中唤回了之前的判断,让他认为敌人准备溜回加迪斯,而非投入决定性的会战。为了阻止这种行动,他将要攻击敌军前卫而让科林伍德攻击其后卫,如同托林顿在1690年的作战方案那样不管敌军的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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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备忘录已预示了这种行动的可能性,尽管这的确与纳尔逊非凡的天才性格相匹配,如此突然地对他自己的作战方案做出彻底改变还是令人难以置信。而且,新的攻击方法完全放弃了包围敌军总司令的意图,这是原计划中的另一个关键。但“欧律阿罗斯”号记录的信号完全可以厘清这里的疑虑。在这个时候,纳尔逊完全有理由认为他可以不去俘获敌军总司令,因为科林伍德刚刚向他发来信号,“敌人的统帅似乎在一艘巡航舰上坐镇指挥”。[43]如果维尔纳夫并不在敌人的中军,攻击那里就无法取得决定性战果,那还不如去攻击敌军前卫。因此,科林伍德自然会将纳尔逊攻击前卫的信号视为对自己的回应。在纳尔逊对攻击计划的新构思中,最大的改变还是在于他放弃了自己的牵制功能,这本是科林伍德的攻击赖以成功的保证。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完全放弃这一职责。如果按照新的攻击计划,未遭到攻击的敌方中军自然会立即去救援前卫,而这正是集中攻击前卫舰队的弊端。纳尔逊或许会遭到两面夹击,但这只会造成一场混战,从而使科林伍德能从容地解决掉敌军后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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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看来,我们并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相信“欧律阿罗斯”号的明确记录。就在此时,纳尔逊撤销了让“勇莽”号驶往他前方的许可,命令它待在“胜利”号身后。[44]换而言之,他在最后一刻重要地改组了他的纵队,就好像他准备用纵队一端突破敌军一样。从一份无可争议的材料中,我们可以知道这正是纳尔逊的想法。在敌军前卫开始从远距离向他开火之时,他解散了仍在身边的三位巡航舰舰长,让他们把他的想法准确传达给后方的战舰。布莱克伍德驾乘的小艇直接划向“尼普顿”号身边,他告诉它的舰长弗里曼特尔(Captain Fremantle),纳尔逊想要“在第13或第14艘战舰处切断敌军战列,然后扬帆朝左舷方向转舵,杀向他们的前卫”。[45]此时,由于联合舰队中部分位于下风的战舰未能进入其指定位置,他们的战列线在第13艘战舰处出现了一个宽阔的缺口。[46]纳尔逊显然准备抓住这个机会,从这里突破他们的战列,然后迅速驶向敌军前卫,从下风一侧与之交战。在此过程中,他准备用纵队前端大批的三甲板战舰打瘫沿途的敌人,然后把他们留给后续较弱的友舰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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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构想完全配得上他的天才,而且完全符合其最初计划的基本原理。这很好地回答了他为何没有横向展开舰队,他对纵队接敌的执着也得到了清楚阐释。这个构想令人钦佩地实现了牵制前卫的目的——直到攻击发起的最后一刻,敌人都不可能知道前卫到底是不是他的攻击对象。敌人的前卫和中军都同样处于威胁之下,因此,他根本不需要通常意义上的佯攻,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发起。如果他像几位目击者明确记录的那样驶向了“至圣三一”号,那么,在他穿过敌阵、朝左舷迎风转向之前,他想在“至圣三一”号后方一两艘战舰处的缺口穿越的意图就会让他朝右舷微微转舵。因此,与其说佯攻前卫,倒不如说是佯攻中军。但整个构想的决定性意义更在于他无与伦比的战术眼光在最后一刻捕捉到了敌人阵型上的一个弱点,于是决定以完美的技巧在此发起攻击。这显然不再需要其他理由,只有保持纵队前进的姿态,他才可能发起这种突然袭击。他在这里最大限度地强化了他身先士卒的示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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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斗开始之前,这就是纳尔逊向他的舰队发布的最后一道命令。然而,就在巡航舰舰长刚刚离开时,他又得到了足以令他改变决定的理由。维尔纳夫在两军逐渐靠近时打出了信号,命令联军一待敌舰进入有效射程就与之交战。当后卫开始朝科林伍德开火时,他与联军的所有将领都亮出了各自的将旗。敌军的总司令已经现身,他只能是纳尔逊的俘虏,而不能属于其他人。维尔纳夫的旗舰“布森陶尔”号位于联军实际战列的第10位,纳尔逊立即决定不再驶向它后方的缺口,转而在它与“至圣三一”号之间进行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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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法尔加海战舰船位置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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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据迈克尔·达菲教授论文《“一切都已被掩盖”:被隐藏的特拉法尔加》绘制的接敌态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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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一刻,纳尔逊似乎放弃了攻击前卫的计划,又回到了备忘录中的原初方案。弱小的“阿非利加”号正从北方赶来,纳尔逊向它打出信号,让它与敌军前卫的领航舰交战。他似乎认为必须牺牲“阿非利加”号来使敌军前卫在他解决掉两艘旗舰前保持克制。然而这绝非易事。他刚刚拾起的包围敌军总司令的意图几乎立即就被敌人挫败。维尔纳夫看穿了他的想法,他立即让“布森陶尔”号转向上风,与“至圣三一”号组成一道斜阵,成功缩紧了纳尔逊所选择的间隔。纳尔逊只得顶着法军旗舰周围舰群的密集火力驶向“布森陶尔”号身后的下一个空隙,诚如他自己所说,这在猛烈炮火中无法支持太长时间。敌人每分每秒都在期待他和科林伍德被强大的火力压垮,而海上的风势几乎已完全衰竭。“布森陶尔”号身后的空当正是他最初为攻击前卫而选择的突破点,但在此时,那里已不再是一处易于通过的普通间隙了。为了应对旗舰所受到的威胁,法国战列舰“敬畏”号忠实地加速前进,它已靠近了“布森陶尔”号的船尾。任何人都不可能干净利落地穿过这两艘战舰,但如果纳尔逊要俘获敌军总司令,他就只能在这里突进。无奈之下,他只得转动船舵,冲向了“布森陶尔”号的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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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逊的战术已经在此结束。如果他仍然希望从下风处与联军前卫交战,“敬畏”号的大胆行动已经完全挫败了他的意图。虽然身后的“勇莽”号为他提供了巨大的支援——它几乎挨到了“胜利”号的舰尾——但他突破战列的行动至少在战术层面已经失败了。由于“敬畏”号的及时阻拦,他只是简单地停在了敌军的阵型之内,已无力引领他所意欲的行动,也无法引领英军展开下一步的机动。“勇莽”号之后的“尼普顿”号在“布森陶尔”号身后完成了穿越,它对法军旗舰进行了纵射,随后便按照纳尔逊最后下达的指示迎风转舵,杀向了位于北方的“至圣三一”号战列舰,但这种行动并未持续多久。由于上风纵队是逐一冲向敌人的密集阵型,他们的冲击力已经自行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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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那场史无前例的、以垂直纵队向紧密甚至是重叠组成的战列线故意发起的大胆攻击的最终结果。就其实施细节而言,其垂直进攻的特征是在最后一刻才被修改而出现的。“勇莽”号和“尼普顿”号距离它们的长官是如此之近,纳尔逊的突然行动迫使它们迅速转往左舷和右舷,以免撞上旗舰。[47]舰队后方的那些战舰则从未组建成准确的阵型,舰长们匆忙地跟在纳尔逊的左舷或右舷之后,让它们看起来更像一群狼而非一支结阵的舰列。就战术原理而言,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孱弱的进攻,也从来不曾有过如此违背同步冲击原则的进攻。两支纵队都以霍克将军追杀逃亡之敌的方式投入了战斗,所有的战术构想在进攻开始时便已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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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逊似乎是在赌博甚至绝望的心态下使用了这一战术,但事实上,这的确出于他英雄式的决断和直觉。这一行动准确地权衡了优势和风险。英军纵队前端的强大火力压倒了敌人的集火射击,并在联军总旗舰周围展开了纳尔逊所希望的混战;而从战场绵延而出的英军后卫则阻挡着杜马诺阿指挥的联军前卫,如果他直接折返援救,他就势必会处在不利的T字竖位,遭到英军的集火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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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科林伍德方面,他发起进攻的冒险和大胆程度更甚于纳尔逊。他的分队前端并没有大量三甲板战舰,再加上“皇家君权”号的较高航速和他组成的小角度斜阵,他在遭受第一轮攻击时只能得到比纳尔逊还少的支援。不仅如此,他的攻击对象并不是纳尔逊为其指定的那12艘战列舰,而是原本后卫的后半部分再加上格拉维纳的一整支防备舰队——共计16艘战舰。其中3艘在下风侧脱离了战列,剩下的战舰则挤在一团,这使他难以辨别出第12艘战舰。一艘扬着中将将旗的西班牙三甲板战舰正好位于那个位置旁边,我们不能指望像科林伍德这样斗志昂扬的人在面对这种诱惑时还会追求那种严谨的精确。结果,他的攻击位置太过靠近中军,敌军阵型在那里与他的航线构成直角,而非如后方那样偏斜。科林伍德说:“在中午时分,‘皇家君权’号开始朝着从敌军后方数的第12、第13、第14、第15艘战舰开火射击,保持全帆去突破敌军战列。12时15分,转向左舷。”也就是说,他在最后一刻让他的航向更靠近战列前方,在西班牙副司令的旗舰“圣安娜”号身后完成了穿越。[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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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曾如此努力地展开舰队,科林伍德在一刻钟之内却没能得到任何支援。在将进攻兵力集中于敌军后卫之前,他自己却暴露在4艘强大敌舰的集中火力之下。然而,他却成功抢在长官之前率先投入了战斗,他高兴地向他的旗舰长喊道:“这会让纳尔逊说些什么!”在他率先开始战斗后,他的后续战舰并未紧随他跟进。最靠近他的“贝尔岛”号和“玛尔斯”号首先赶来为他提供救援。随后,“皇家君权”号独自留在这里与“圣安娜”号展开了决斗,而他的伙伴则被敌军的集中火力打断了桅杆、撕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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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科林伍德拒绝推迟进攻,另一个问题是他的舰队前端与敌舰队太过垂直,从而无法让他身后的斜向阵列作为整体展开冲击。这使舰队前方的半数战舰几乎全都遇到了同样的险境。森豪斯尉官搭乘的“征服者”号位于纳尔逊纵队第4或第5位,他说:“英军在那一天不仅没能两面夹击敌军,反而遭到敌人的两面、三面包围,他们似乎完全丧失了同时投入压倒性兵力的优势。‘胜利’号、‘勇莽’号、‘皇家君权’号、‘贝尔岛’号、‘玛尔斯’号、‘巨像’号和‘柏勒洛丰’号都在进攻时陷入了这种困境,只有最大无畏的勇气与最娴熟的炮术才能让他们脱身。……联合舰队一度占据了英军最希望取得的形势,那就是两面夹击敌军之一部,并使之与舰队主体分离。”[49]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巨像”号之后的其他战舰上,如“复仇”号。柯德林顿位于纳尔逊的纵队中,他说自己的位置拥有很清晰的视野,而他看到的是,下风分队的战舰一艘接一艘地驶向前方,依次向敌军后卫的剩余战舰发起攻击。[50]事实上,由于各舰航速不同,也由于他的分队在三令五申后仍然未能组成阵型,这些战舰不仅是一艘接一艘地投入战斗,而且间隔还极不规则,以至于敌人甚至认为他们显然是以小组(groups)为单位发起袭击。第一个舰群即科林伍德和前端战舰,第二个舰群似乎跟在“复仇”号之后,第三个舰群则由“无畏”号与“波吕斐摩斯”号引领。由于格拉维纳奋力向前试图支援中军,联合舰队的阵型组建得十分紧密。即便战列被英军多处突破,它仍然保持了阵势,直到后卫末端遭到另一支舰群的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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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在接近一个小时后才大规模展开,战况由此好转,变得更加势均力敌。大约22艘英国战舰此时肯定已投入了战斗,他们的对手是22艘已被截断的法国与西班牙战舰。[51]他们在联军战列两侧的手枪射程(pistol-shot)内开始了一场混战,舰长们只能用卓越的奉献精神与高超的机动技巧相互支持、相互救援,这就是他们在这个烟雾笼罩、几乎令人窒息的午后所能做到的一切。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战斗,双方也都是值得一战的强敌,他们都从对手那里赢得了不少敬意。任何一方都没有优势,唯一的例外是英军的炮术和航海技艺。凭借着艰苦奋战,纳尔逊与科林伍德麾下的官兵们逐渐扭转了鲁莽的进攻所造成的不利局面。他们在一个小时后开始收获果实,在逐一开始喷射的猛烈炮火上建立起了决定性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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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间,联军前卫并未采取行动试图投入作战。除了从北方驶向其阵位的弱小的“阿非利加”号,10~11艘战舰实际上并未遭到英军的攻击。但前卫舰队司令、法军少将杜马诺阿按兵不动,尽管所有人都认为他有责任去支援友军。军事法庭的无罪开释或许能终结对他的指责,但我们所关心的只是他的实际作为,尤其要用他的行为来评判纳尔逊攻击计划中“牵制”功能的有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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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战斗开始的两个小时后,或者说直到战斗全面展开的一个小时后,杜马诺阿才因维尔纳夫反复打出的信号开始调转航向。此前,纳尔逊出乎意料的攻击方式一直使他深感困惑,他并不知道英军上风舰队的行动目的。但在此时,杜马诺阿已经看出了这种古怪战术的用意,它是想用纵队攻击联军的中军。他因此表示,这种纵队攻击有一个危险的缺陷,他们可以去截断纳尔逊后方的兵力。这是纳尔逊早已料到并了然于胸的风险。他曾在备忘录中写道:“他们在执行机动、驶近攻击英国舰队的任何部分或支援友舰之前一定会耗费一些时间。”这一预想成功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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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上风力极弱,杜马诺阿只有用小艇拖曳才能让战舰转向。他们在接近下午3时才开始进发,但在此时,联军主力在大规模抵抗之后已经精疲力竭。遭到纳尔逊和科林伍德攻击的联军旗舰都已不剩一根桅杆,所有3艘都已降旗投降。不过,杜马诺阿还有机会:率先投入激战的英国战舰大部分都成了桅杆折断的船壳,而纳尔逊本人已在战斗中受了致命伤。如果不直接杀向中军,法军前卫完全可以在后卫末端提供有效支援。那里的战斗仍在继续,格拉维纳正在绝望地抵抗英军逐渐增强的兵力集中。他像纳尔逊一样躺在甲板下方,已经受到了最终不可救治的战伤;但他的舰队参谋长仍以顽强的勇气坚持战斗,杜马诺阿的兵力似乎仍能够挽救战局。救援后卫的希望是如此之大,而那位可敬的西班牙将军的处境又是那么危险,于是,当杜马诺阿带头向上风处驶去时,只有4艘战舰——包括3艘法舰和战列最前方的西班牙战舰“涅杜诺”号(Neptuno)——跟随着他的旗舰,其余的战舰则朝着下风处的格拉维纳驶去,其中的“勇敢”号(Intrépide)径直投入了“布森陶尔”号周围的混战。在维尔纳夫的参谋官看来,所有战舰都应采取“勇敢”号的航线。[52]这是最直接、最稳妥的重启近战的方法,也唯有如此,联军才有一丝成功的希望。然而,弱小的“阿非利加”号——此前,它成功地驶过了危险的敌军前卫,来到了战场中央——拦住了大胆的“勇敢”号。这艘孤立无援的英勇法舰很快就被新赶到战场的英舰俘虏——与之交战的至少包括由诺塞斯克勋爵的“不列颠尼亚”号引领的“埃阿斯”号和“俄里翁”号。[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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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杜马诺阿正朝着纳尔逊纵队中最后两艘没有投入战斗的战舰——“斯巴达人”号和“米诺陶”号——驶去,法军少将想要截断它们的阵线。由于组成纵队的要求被保留到了最后,曼斯菲尔德舰长(Captain Mansfield)此时驾乘较慢的“米诺陶”号位于前方,“斯巴达人”号则作为殿后舰。他们已经看到了危险,但并不是他们自己面临的危险。两艘英军旗舰与“勇莽”号几乎成了不能自理的船骸,正被各自俘虏的敌舰所拖累。“斯巴达人”号的舰长弗朗西斯·拉弗雷爵士(Sir Francis Laforey)认为机不可失,请求让后舰取代前舰。于是,两位忠诚的伙伴便直接越过杜马诺阿旗舰的舰首,在手枪射程上对其展开纵射,随后在下风处顶风停航,阻挡在他与英军旗舰之间。他们坚守着这个阵位,与随后行经的4艘法舰交火,并迫使它们待在上风位置。他们的表现相当出色:出于他们的主动性与备忘录的实质精神,这2艘74炮战舰阻挡住了3艘74炮战舰和2艘80炮战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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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战斗的开局,没有哪个时刻比此时更加危急。“胜利”号和“皇家君权”号都只剩下一根桅杆,两者都已无法操控;“勇莽”号则已经成为废船壳,完全丧失了自理能力。“不列颠尼亚”号已穿过战列去攻击下风处的敌舰,它无法及时折返,只有“尼普顿”号和2艘受创的双甲板战舰仍能抵抗杜马诺阿的攻击。但更糟糕的是,科林伍德已经得知纳尔逊身受重伤,他因眼前的危机陷入了深深的焦虑,没有人知道这会导致怎样的结果。布莱克伍德登上了“皇家君权”号,他用纳尔逊去世的可怕消息打破了沉寂。这场战斗的灵魂已经远逝,科林伍德受到了强烈的震悚,但即便如此,他一刻也没有丧失理性。现在,他接掌了指挥权。他有责任从危险中保全这场属于他朋友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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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号是科林伍德分队中最后方的几艘战舰之一,它扬着全帆,突然闯出硝烟。它在战斗中的角色可以很好地展示出逐一进攻导致的兵力集中态势。1时15分,它在舰队末端开始用右舷炮射击,并在2时左右靠上了一艘已与它展开炮战的双甲板战舰。一刻钟后,它打断了对手的所有桅杆,迫使其降旗投降;又一刻钟后,它用同样的方法俘虏了另一艘被打残的双甲板战舰。接着,它杀向了格拉维纳受创严重的旗舰“阿斯图里亚亲王”号,后者刚摆脱了“无畏”号,正在朝“复仇”号猛烈还击。“雷神”号转向下风,在“阿斯图里亚亲王”号舰尾进行猛烈纵射,迫使其最终逃往下风,退出了战斗。随后,它看到敌军前卫袭来,便转向上风,再次穿越敌军。[54]与此同时,“米诺陶”号与“斯巴达人”号正试图投入战斗。科林伍德作为总司令的第一则信号在此时打出,他命令这3艘战舰前去迎击正从上风方向四分之三英里外驶向中军的杜马诺阿的5艘敌舰。“雷神”号在日志中写道:“我们扬起了所有还能使用的帆,欢呼着驶过了‘胜利’号。”而“米诺陶”号与“斯巴达人”号也服从了命令,正如我们所知,它们已经开始与西班牙准将巴尔德斯(Commodore Valdez)的座舰“涅杜诺”号交战。[55]经过艰苦的努力,“胜利”号、“皇家君权”号与一些双甲板战舰恢复了部分火炮的射击,“尼普顿”号也再次做好了战斗准备。杜马诺阿发现中军局势已经无可挽救,“布森陶尔”号已经投降,他便将“涅杜诺”号抛弃给了“米诺陶”号与“斯巴达人”号,自己率领剩余兵力继续去后卫寻找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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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科林伍德已在后卫准备好迎击,他的战斗意志仍如往常那样坚定。看到杜马诺阿的威胁后,他打出了全军依次转向左舷、驶向上风的命令。[56]结果,当杜马诺阿抵达向后卫发起攻击的位置时,他看到6艘战舰正在迎风组建一条新的战列线。更让他斗志消沉的是,他看到格拉维纳的旗舰显然已逃离了战斗,桅杆上飘扬着在它周围集合的信号旗。此时,杜马诺阿至少还有理由从英军后卫旁驶向下风以与格拉维纳会合,但科林伍德的信号似乎对这种行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而格拉维纳与他身边的战舰很快就驶向了加迪斯,看来不会再展开攻击,这使他再次失去了战意。杜马诺阿决定接受战败的事实,朝着南方的直布罗陀海峡驶去。他分队中剩余的战舰也试图逃向下风,但很快就被追击敌军驶向加迪斯的“不列颠尼亚”号及其伙伴阻拦,1艘被俘,其余则被重创。就在此时,这群英舰接到了科林伍德打出的驶向上风的信号,把它当成了召集舰队的命令。[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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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在这里无疑还能取得更多的战果。格拉维纳的旗舰已无法操纵,它正由友军拖曳前行,显然很可能被英军俘获。但是,海潮涌起的预兆已经出现,这使位于下风浅滩边的伤残英舰岌岌可危,更不用说那大批被俘的战利舰了。尽管纳尔逊在战斗前已经准备了下锚的信号并在临终时希望执行,但科林伍德认为在此下锚完全不可行。每一艘能够转向、能够升帆的舰船都需要去协助友军,在他看来,局势的风险已经到了最大极限。此时,除了仍在做着最后抵抗的西班牙战舰“涅杜诺”号,整个战场上的炮火已经消歇。它在下午4时刚过时降旗投降,这场英国历史上最具决定性的海战就此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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