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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宫廷园林,在大明宫之外,乃玄宗时所修建的位于城南的芙蓉园与曲江池。玄宗天宝年间这一带最为盛时,环江都有观榭、宫室,可惜没有详细的记载。天宝乱后被破坏,后来又加修建,有曲江、昆明湖,建楼亭,又准许高级官员可在堤上建宅。所以有唐一代,曲江池地区是富于园林之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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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只知道芙蓉园与曲江池在长安城东南角。曲江池是一个弯曲的小湖,芙蓉园在湖之东边,为一高地,所以唐人是在高地的芙蓉园建亭台楼阁,俯视曲江池的水景,又可远眺长安宫城及终南山。自唐人留下的很多诗篇来看,这里并不尽然是皇家的园林,似乎民间也可以来此游玩,是属于皇家与民同乐的地方。究竟如何分辨官用与民用,今天已无从知道了。我们从诗篇中知道,园中有各种花木、果树,而水中为荷花,水边为杨柳。池上亦建有水殿,高处有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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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怀德太子墓壁画 高台楼阁,远处山石错综,为写实技法描述园林最早之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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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上文所说的,唐人因视园林建设为悖德之事,所以没有记载。不但皇家园林如此,民间与士大夫之园林记述的也不多。但这并不表示唐代人少建园林。《画墁录》上记载,唐京省到了夏天,三天才办一次公,所以公卿们都在近郊兴建园林,“以至樊杜数十里间,泉石占胜,布满川陆”。不但公卿私人都有“别业”,办公的厅舍也建造了园林,“省寺皆有山池”。各部会并在曲江池置有船舫,准备每年的节庆时可以游园。这说明了当时园林之盛,是不输于后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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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的园林记载比较多的是中唐的两个相国的家园,一为李德裕的平泉庄,一为裴度的家园。这时候,唐代的政治中心已经东移至洛阳,所以这两座园子都在洛阳附近。据《剧谈录》记载,平泉庄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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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泉庄去洛三十里。卉木台榭,若造仙府。有虚槛,前引泉水,萦回穿凿,像巴峡洞庭,十二峰九派,迄于海门,皆隐隐见云霞、龙凤、草木之形。有巨鱼肋骨一条,长二丈五尺,其上刻会昌六年,海州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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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文字中所看到的平泉庄,在精神上与汉代的园林并没有什么差别。不但有仙府的观念,而且浓缩长江流域于园林之中的做法,仍具体而微地反映了《上林赋》中的观念。神仙的影响,通俗道教的思想,可以在“隐隐见云霞、龙凤、草木之形”上看出来。园中居然有巨鱼肋骨,奇形异物之喜好是很明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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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平泉庄的另一段记录是《贾氏谈录》所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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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达春游图 传后梁赵嵓 此图描述唐到北宋时期之贵族园林,园中奇石、嘉木已为观赏主角,李德裕之园想即此种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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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泉庄周回十里,建堂榭百余所,今基址犹存。天下奇花异草,珍松怪石,靡不毕致其间。故德裕自制《平泉草木记》。今悉芜绝。惟雁翅桧、珠子柏、莲房、玉藻等,盖仅存之。怪石名品甚众,为洛阳有力者取去,惟礼星及师子二石,今为陶学士徙置梨园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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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话等于是为李德裕的《平泉草木记》中“又得江南珍木奇石于庭际”的注脚。李德裕在该书中说明了他建造此园的志趣,他惺惺作态地表示,乃追先人之志才经营此园的,又说了些人生的道理,一面做他的大官,一面心在田野。由于没有空闲到泉石之间,只有说要把它留给子孙,希望他们体会他为先人之志建园的理想,要善于保存园中的一石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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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假山人俑组 为假山在园林中出现之最早例证。此时之假山已非土山,而为尖三角,呈山字形,后世山、石不分之传统自唐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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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彩假山及水池 为最早之假山水园林之模型。后为山,大体呈尖三角形,前为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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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当时的园林是权势与财富的象征,与出世的田野生活的理想是毫不相关的。所以在《闻见后录》中提到:“牛僧孺、李德裕相仇不同国也,其所好则每同,今洛阳公卿园圃中石,刻奇章者,僧孺故物,刻平泉者,德裕故物,相半也。”到了宋代,两园的奇石都到了新贵的手中了。李德裕虽希望其子孙能善保斯园,但奇石异草,人人想得而有之,他有这种想法就是不了解人生的真谛。平泉庄可以说是中国史上士大夫在园林上所表现的双面性格,最突出的一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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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中唐的宰相裴度,则真正因为政治上的失意而建园归养。当时宦官干政,有志的人都转于林下了,裴度在洛阳的集贤里治第,《唐书》上说:“沼石林丛岑缭,幽胜午桥,作别墅,具燠馆凉台,号绿野堂,激波其下。”文字的描述尽于此,只知该园中有泉石林木而已。由于这是退隐的园林,所以居所设备很舒服。由于裴度在士大夫中具有领导的地位,诗人如白居易、刘禹锡等人都时有往来,所以他的园林观自然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因此形成一种士大夫风格的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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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皇幸蜀图(局部) 传李昭道 此图甚为著名,山之形均为尖笋,极为夸张,此时树林及人物与山石之比例正确。然而山水画中之山与园林中之假山从此不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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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园林是承续了六朝以来的出世思想的。虽然在骨子里,尚不能认为园主人一定有出世的意图,但纯正的念书人进退于庙堂,园林是一种慰藉。这传统之下,奇花异木,就不是他们所追求的对象了。诗画俱佳的王维有辋川园,是在真实的自然景物中寻求山林隐居生活的最佳例子。与裴度同时的白居易,其园因其文名得以远传。他说:“吾有第在履道坊,五亩之宅,十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他对其中的亭、堂都没有说明,但只予人以清爽的感觉。他的园在今天看来是很大的,但以当时的尺度来说,尚算是小型的,所以仅种竹一种,以现代的美学来回顾,乃单一主题创造景观的手法。在当时,也许是为生产与观赏并顾而经营的。在王维的辋川园中,亦有一竹园,其性质盖相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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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在《自题小园》诗中,很清楚地说明了文人对园林的看法,并在形成文人园林的大传统上发生了相当明显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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