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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美滋滋地凑过去，沈老师把一叠写满红字的稿纸扔在桌子上：“你看看你写的都是什么？一点都不规范，全部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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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个人都蒙了，全部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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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师乃国内心脏超声领域大儒，最大特点是事必躬亲：“别去上班了，我给你好好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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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师的“讲一下”整整持续了三四个小时。他老人家撇开所有繁忙事务，一个字一个字跟我讲解，我站在他身边一个字一个字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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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一边讲解一边开骂，被骂着骂着我忍不住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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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师恨铁不成钢：“科研论文的关键，是用平实的描述把事情讲清楚，你说你写那么多形容词干吗？‘心内膜纤毫毕现’，花拳绣腿、画蛇添足！你以为写散文呀？要写‘心内膜显示清晰’！”接着，他起身在桌子上找钱菊英的论文，“还有这里，你看看你写的英文摘要，语法都能搞错！你再看看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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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抹眼泪一边争辩：“钱医生马上博士毕业了，我还没念研究生呢……”沈老师别看是老实人，老实人发脾气更火暴：“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博士怎么啦？求其上，才能得其中！连求都不求，还能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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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隔着蒙眬的泪眼，认真读钱医生的论文，确实比我写得好多了。心里服气，嘴上也不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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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师点评完文章，往后一靠，疲惫地用手抚着额头，长吁短叹：“这些也就算了，更离谱的是，这个地方你怎么可以这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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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隔着蒙眬的泪眼再仔细看，“在病人右侧大腿根部消毒铺巾”，这咋不对了？这句话是我从王医生写的病史上一字不改抄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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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师一拍桌子：“你是我们上医毕业的吗？解剖学怎么读的？什么叫‘大腿根部’？！论文要写规范用语，是‘腹股沟’！你够能耐的，跟着外科医生抄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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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看着老王的后脑勺，往事浮现在眼前。当时的委屈早就烟消云散。如果真的有平行宇宙，我想在二十年前那个站在沈老师身边轮番举起左右白大褂袖子抹眼泪的年轻姑娘耳边轻轻说一声：“你太幸运了！遇到手把手教你的老师。真是上天的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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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深刻感受到外科医生的风格。他们的较真儿都在手术台上，至于他们记录的病史嘛，在医院流传一句话，那就是把内科医生逼疯的是病史室，而把病史室逼疯的是外科医生。病史室的老师时不时抽查病史书写质量，最擅长的就是对病史记录吹毛求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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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在我院复查了心脏超声。”隋艺把我从沉思中拉回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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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心里话 反复晕厥的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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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隋艺这个首诊医生，病情一定会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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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隋艺名字很随意，其实他一点都不吊儿郎当。他肯钻研，做事负责，从不放过任何疑点，小伙伴们老早就称呼他“艺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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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艺在讲台上阐述这个病人的病情和诊疗进展，侃侃而谈，胸有成竹。不过，他第一次来到中山医院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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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隋艺达到了我们中山医院心血管内科的博士录取分数线。等候面试的时候忐忑不安，因为他报考的是我们所长葛均波院士的博士，而当时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子比他考分高。一般来说，面试时导师择优录取，笔试分数是非常重要的参考。不能被报考导师录取的学生，会被建议调剂到其他专业。隋艺琢磨着，多数没戏了，还能调剂到什么专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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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天，那个考分排在他前面的考生没被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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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艺直至来上学才知道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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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上海市心血管病研究所始建于1958年，是国内著名、国际知名的心脏中心，包括心内科、心外科、心脏超声、心电图室、心脏实验室、心血管流行病室等，早在1980年就被世界卫生组织指定为心血管病研究和培训合作中心，是中山医院最负盛名的临床和科研学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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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心研所在西院区的九号楼。九号楼年代久远，仅有的两座电梯是十多年前翻修的时候才增添的，建筑格局十分局促。楼高11层，电梯根本无法满足需求，在乘梯高峰时期往往要等候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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