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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偶然看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研究,作者是一位叫约瑟夫·沃尔普的知名精神病学家,沃尔普重新发掘了二氧化碳疗法在焦虑症治疗方面的功效,并于20世纪80年代撰写了相关论文。沃尔普的病例吸入二氧化碳后立即表现出惊人的好转,而且效果能保持相当长的时间。几年后,另一位知名精神病学家、恐惧症和焦虑症专家唐纳德·克莱恩提出,二氧化碳能促使大脑重置化学感受器,使患者呼吸恢复正常,从而使其思维也恢复正常。在他们之后,从事相关研究的专家就屈指可数了(费恩斯坦估计目前大约只有五名)。他想知道早期的研究者是否正确,古老的气体疗法是否能医治现代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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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人作为一个心理学家,我会思考:我的立场是怎样的?对病人最有效的治疗是怎样的?”费恩斯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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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着对我说,药片其实是一张空头支票,对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好处。焦虑症和抑郁症是美国最常见的精神疾病,有一半的人受其困扰。为了对付它们,12岁以上的人口中有13%服用抗抑郁药物,主要是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SRI)。这些药物是千百万抑郁症患者的救星,尤其对重症患者而言。可这只占服用者的半数不到。(14)“我一直问自己,这就是最佳的治疗方式了吗?”费恩斯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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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恩斯坦对多种非药物治疗手段进行过探索;他曾花了十年时间从事正念冥想(mindfulness meditation)的教与学。大量研究表明,冥想能改变大脑关键区域的结构和功能,对缓解焦虑、集中注意力、激发同理心都有帮助。冥想可以创造奇迹,只是很少有人能收获,因为大部分人想着想着就半途而废了,慢性焦虑症患者更难坚持下去。“传统的正念冥想已经适应不了当今社会了。”费恩斯坦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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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暴露疗法也提供了一种选择。所谓的暴露疗法,即反复让患者暴露在恐惧情绪中,以此提高对恐惧的耐受能力。这种方法的疗效也很好,但时间跨度较长,整个疗程常需持续几周到几个月之久。这对医生的时间投入要求比较高,病人也必须具备一定的物质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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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不会呼吸,可是如今很少有人会好好呼吸。焦虑症最为严重的病人,往往也是呼吸习惯最差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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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食症、恐惧症或强迫症患者体内的二氧化碳常常处于较低水平,闭气对他们造成的不安更为强烈。为避免病症发作,他们通气严重过度,渐渐地对二氧化碳过于敏感,水平升高一丁点儿就会令他们立即陷入恐慌。焦虑导致他们过度通气,过度通气又回过头来导致他们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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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近的几个研究让费恩斯坦甚感鼓舞。南卫理公会大学的心理学家艾丽西娅·穆瑞通过减缓患者呼吸、提高二氧化碳水平的方法,成功使哮喘急性发作症状减轻。这种方法对恐慌发作同样表现出了治疗效果。在一次随机对照试验中,20名恐惧症患者通过二氧化碳监测仪记录了一整天中他们呼吸的二氧化碳含量。经过数据分析,穆瑞发现,和哮喘相似,恐慌发作前,呼吸的通气量和频率通常会出现升高的情况,二氧化碳水平则相应下降。为防止病症发作,受试者放缓呼吸速度,减少通气量,从而提高了其二氧化碳水平。这种零难度、零成本的方法遏止了眩晕、气短和窒息感等症状,直接实现了防患于未然。“让别人‘深呼吸’并不是个好建议。”穆瑞写道。更管用的方法应该是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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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费恩斯坦离开办公室,经过迷宫一般复杂的电梯和楼梯,来到一道双层隔音门前。这里是费恩斯坦的“老巢”:进门右手边,是他和团队正在进行的一项叫作“漂浮疗法”的研究——就是在隔音黑屋子的盐水池中躺着。左手边是他最新的项目:二氧化碳疗法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外观像个封闭的盒子,乍一看还以为里面装的是空调设备。我们像小丑挤电话亭一样挤了进去。里头有一张折叠桌,桌上有一排监视器、电脑、电线、心电图机和二氧化碳监测仪,并无特别,还有一些我这几年见怪不怪了的佩戴式仪器。房间一角有个旧旧的黄色圆筒,貌似冷战时期苏联的导弹。费恩斯坦告诉我那里头是34千克的纯二氧化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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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实验室就是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资助项目的一部分,近几个月来,费恩斯坦把焦虑症和恐惧症患者带到这里进行二氧化碳吸入治疗。他告诉我,目前试验结果都颇为乐观。尽管二氧化碳会引发多数患者恐慌发作,但这是必经的“火的洗礼”,许多患者表示初期的不适感消除后,他们体验到的是长达数小时甚至数天的轻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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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即决定派我自己的中枢化学感受器上场,看看我的身体和大脑对大剂量二氧化碳有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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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恩斯坦在我的中指和无名指上粘了两个带有金属传感装置的白色泡沫材料。这个东西叫作“皮肤电传导仪”,用于测量交感压力状态下的微量汗液分泌。我另一只手上则有血氧仪记录我的心率和血氧饱和度。我吸入的气体是35%的二氧化碳和普通空气的混合物——撇开氧气浓度,这个配比的二氧化碳过去曾被用来进行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试验。让S. M.惊恐记恨的也正是这种混合气体。费恩斯坦此前已经在几位病人身上试过这个浓度,但也引起了病人严重的恐慌发作,有的病人因此受到惊吓,不愿继续参与试验,费恩斯坦因此将浓度降低到了15%——足以刺激中枢化学感受器,也不至于把病人吓跑。鉴于我本身还没有过恐慌发作或慢性焦虑病史,他怂恿我尝试一下S. M.尝试过的浓度,看看情况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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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静地向我解释了三遍,说吸气后如果有窒息感,那只是假象,我的血氧饱和度不会出现变化,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尽管他这是为了消除恐惧,但这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只会令我……怎么说呢……更加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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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行吗?”费恩斯坦一边收紧我面罩上的尼龙扣一边问。我点了点头,吸了最后几口甘美的空气,又往下坐稳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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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恩斯坦走到电脑前鼓捣各种管道和线缆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自己指甲根的皮发呆,顺便追忆了一会儿。我的思绪回到去年在斯德哥尔摩与安德斯·奥尔森初次会面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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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家公司共用的大堂刚和奥尔森打了照面后,他把我引到自己的办公室。狭小简朴的办公室里堆的全是研究论文、宣传手册和呼吸面罩。满地杂乱中,有一个斑驳的二氧化碳气罐。奥尔森告诉我,他和一群爱自己动手的呼吸爱好者近几年来在搞二氧化碳试验,不过关注点不在超大剂量,他们既没得癫痫也没得精神疾病——他们想要开发二氧化碳的预防、强身功效。换句话说,他们试图拓宽中枢化学感受器的阈值,从而拓展身体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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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验下来,他们认为最有效也最可靠的配比是7%的二氧化碳混合普通空气。布泰科发现顶尖运动员呼出气体的二氧化碳含量就是7%,他谓之“超耐力”浓度。这种混合气体吸入人体后不会产生任何致幻作用,也不会引起恐慌。人体甚至不会觉察到有什么异样,然而效果却不一般。奥尔森给我看了一些圈里人的使用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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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使用者说:“我在多伦多,准备去滑直排轮。我是直排轮高手,这条湖边的亲水路线我以前就滑过好多次,但你猜怎样,无论我如何拼命发力,基本上全程我都超常发挥……我一点儿也不会累到张嘴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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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号使用者说:“昨天我进行了3次二氧化碳疗法,每次15分钟。我感觉自己像超人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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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号使用者说:“哇!……我就这么呼吸着……然后就爽了你知道吗?爽歪了简直,就好像呼吸变成了全自动的,根本不需要我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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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森打开气罐,给我也来了几口。我觉得空间感被稍稍放大了,随之而来的是轻微的头痛。我并没有被震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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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塔尔萨,费恩斯坦要用在我身上的完全是另一种东西。它的剂量是我过去尝试过的好几倍,是我的中枢化学感受器平日接触的好几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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