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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11 到了1945年夏天,看到美国飞机掠过北平上空,身陷囹圄的医生们深受鼓舞。这一年,胡恒德被释放出狱,他迅速视察了协和:医学院的结构尚未破坏,但校舍已脏乱不堪,许多可移动的设备已难觅踪影,发电厂设备需要彻底更换。胡恒德向董事会提交了报告,这成了规划协和复校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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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13 在日军管制的这段纷乱时期,幸运的是,协和图书馆、病案室完好无损。当时的协和图书馆中,除了西医课本外还有一批传统的中医藏书。这些书籍被复制在微型胶片上,至今仍珍藏在美国国会图书馆里。基金会继续为学校图书馆订购科学及医学杂志,保证了后来协和复校时图书馆的期刊数量和水平。当时的日本少佐松桥堡,战前曾到过协和这家亚洲最大的医学图书馆,知道它对于科学有多么重要,所以未让日军加以破坏。当他奉命到协和病案室销毁病历时,在病案室主任王贤星的坚决反对下,也居然同意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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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15 在曾经的冲突和混乱之下,一切被连根拔起。但协和的生命力,仍在尽力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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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17 1945年年中,一群协和同事及中国医学界领袖在协和董事周贻春的重庆家中相聚,商议协和重建后的教学问题。林可胜、杨崇瑞、朱章赓、袁贻谨……大多提倡:永葆协和为一流医学院。连最积极于“泛医学培训”的人,如陈志潜、杨崇瑞、朱章赓,也都一直把协和视为“国家医疗体系的尖端”。甚至有几位,依然认为应该用英语教学,同时重拾建设中文医学词库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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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19 这一年,洛克菲勒基金会第三次评估介入中国的理由。回顾之前,第一次是在20世纪初,那时的基金会钟情于科学医学,也具备将科学理念及高水准的西方文明引入中国的潜能;第二次是在20世纪30年代,基金会开始转向对中国核心社会问题的关注。这两次,他们都曾寄望西方文化培养出来的中国知识分子,能想出一些针对中国问题的解决方案。20世纪30年代中期实施的“中国计划”,曾暂时将洛克菲勒基金会的注意力偏离了协和。但即使在战争时期,洛克菲勒二世仍在考虑:是否存在“有一天把协和迁到内地,在更简单、更便宜的基础上重建”的可能。战争结束后,基金会又把注意力重新转向协和。1945年的第三次评估,基金会关于“到底想在中国做什么”的话题,大部分围绕着“北京协和医学院怎么办”进行。在解决与协和有关的未来问题之前,基金会暂且很难规划一个全新的中国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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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21 当时任政府行政院院长的宋子文写信给基金会,请求恢复协和医学院。协和的同行及竞争机构——北京大学医学院院长马文昭,也希望基金会继续支持协和医学院,以作为中国现代医学和公共卫生的“辐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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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23 “北京协和医学院是我们皇冠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我认为我们有强烈的责任感,继续支持中国的现代医学事业。”这是基金会的负责人在1945年年底写给洛克菲勒二世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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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28 1946年1月至1947年5月,设在协和医学院内的军事调处执行部。左起:中共代表叶剑英、美方代表马歇尔、国民党代表郑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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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30 第四次考察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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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32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带来的复校希望,很快就被解放战争的爆发所阻断。重建协和医学院的计划,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制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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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34 1946年春,洛克菲勒基金会决定:派考察团去战后的中国,了解一下这个经历过8年战争的国家,医疗卫生是什么情形。他们审视的远东局势是:战后中国经济萧条,农田荒芜,铁路中断,城市破烂……但这也许是在中国继续开展医学教育的机会。因为抗日战争使得大批百姓背井离乡,冲淡了穷家难舍的乡土观念;国语和英语教学的推广,打破了封锁的地方主义;科学逐渐占上风,西方文明开始渗透。从1936年到1946年,中国的物价水平上涨了四五倍,但中国以农业为主的国家性质,将有助于其经济的恢复和巩固,从长远看前景还算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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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39 1946年的“第四次考察团”由洛克菲勒基金会医学科学部主任葛莱格(Alan Gregg,左上)、原协和医学院外科主任娄克斯(右上)以及哈佛大学医学院院长伯威尔(Sydney Burwell,右下)等组成。这次的行程有两个多月,他们访问了北平、上海、南京等地,以审视远东局势,了解在经历8年战争后的中国医疗卫生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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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41 当时的中国大学存在着普遍的管理问题:对中央政府的权威有很强的依赖,一些学校的领导缺乏管理经验,财政上缺乏稳定的来源……医学院也一样,全国每37 500个人只能配1名医生。战争破坏了医学院的校舍和仪器设备,学校经费不足。中国医学教育发展的最大障碍是缺乏合格的教师,在当时的28所医学院校中,只有不到1 000名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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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43 董事会对中国的情况再次进行了评估,认为当时中国所需的医学援助过于庞大,这会耗尽任何一个私人基金会的全部资金。4.5亿人的医疗需求和恶性通货膨胀、硬性规定的汇兑率,会使在中国的资金投入效率大打折扣,必须用有限资金投入,换来相对更大、更持久的效果。基金会希望在中国扶持医学教育、预防医学,这个目标已通过协和医学院实现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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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45 截至那时,协和医学院虽仅培养了约170多名护士,300多名医生和2 000多名进修生,但以“小、精、尖”闻名于世。协和已成为中国医学专业教育高质量的象征,“协和人”也成为医术、医德双重高峰的典范。当时中国迫切需要的是医学教育,而基金会能对中国作出的最大贡献是,集中力量重振“协和医学院”的威名,将资源集中于协和这样一个高标准的机构,来推动中国的医学教育。这是一个明智和经济之举。基金会对充当桥梁与试验田的协和医学院寄予厚望,期待它能产生新的历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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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47 一个意外的决定,一笔1 000万美元的捐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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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49 基金会的第二个重要决定是,解决协和医学院的“老大难”资金问题,以便终止对协和的财务责任。当初洛氏驻华医社独立出去时,基金会就拨款1 200万美元作为它的本金,但它的收入不足以维持协和的开销,多年来,洛克菲勒基金会一直在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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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51 1947年,基金会召开了一个有关中国问题的董事会特别会议。为说服对此项拨款将信将疑的董事们,70多岁的洛克菲勒二世出席了这次会议,相当引人注目。虽然此时的洛克菲勒二世在法律上已不是基金会的董事,但他“不动声色、巧妙地,一次又一次把议题拉回到这件事上”。最终,一次性捐赠1 000万美元的提议获得通过。当天,洛克菲勒基金会的档案中如此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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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53 洛克菲勒基金会今天捐赠了1 000万美元给洛氏驻华医社,用以支持北京协和医学院。这一数目使得基金会自1915年以来对洛氏驻华医社的捐赠总数达到44 652 490美元。其中,9 804 999美元用来支付土地、建筑及设备费用;12 849 491美元用于维持学校每年的开支;2 200万美元给中华医学基金会作为本金。这总计4 500万美元,是洛克菲勒基金会历史上给一个单独项目的最大一笔捐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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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55 今天对此表决时,基金会希望记录在案,这将是它对中华医学基金会最后的捐赠。在基金会看来,它已经完成了1915年在中国创办一个医学院的任务。未来协和医学院开办新科系或支持现有项目的经费,将有赖于协和的其他朋友们了。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资助)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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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57 这最后一笔的1 000万美元捐赠,是一个意外决定,它几乎是洛克菲勒基金会1947年所有预算的一半,也是其历史上最大的一笔支出,超过了许多美国的医学院。从1939年起,洛克菲勒二世就不再担任基金会的董事,但在与中国相关的事情上,他的观点总是占上风。在这次会议上,他表示支持拨款,并将数额增加到1 000万美元,以保留并扩大北京协和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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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796159 当时持反对态度的基金会领导雷蒙德·福斯迪克在基金会的年度报告中写:“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时刻……在一个不幸的国家,为现代医学的发展进行新的投资。”不过,他还是肯定了基金会创建协和的历史缘由:不仅在中国推进了现代医学的发展,而且在远东地区建立起科学医学和归纳推理的价值观,这是美国能给中国的最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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