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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我与十来个当地人一起在伊温多河上游附近的一个篝火旁坐谈。他们都是一次长途陆地跋涉的森林向导员,其中多数是班图人(Bantus),绝大多数来自加蓬东北部的村庄。我加入征途前,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周了。他们的工作包括背着沉重的背包穿越丛林并每晚为生物学家搭建简单的宿营帐篷。这位生物学家是麦克·费伊(Mike Fay),正是他强烈的使命感驱动着整个事业的前进。即使按照热带实地考察生物学家的标准来看,费伊也非同寻常:他身体结实、顽强、不羁、有强烈的自然保护意识。他的事业,自称为万千样带(Megatransect),是一项长达2 000英里、穿越中非野外现存森林区的徒步生物调查。沿途他每走一步都会记录数据,记下大象粪堆、猎豹行踪、猩猩足迹和植物鉴定等,还有用左手草草地在黄色防水笔记本上记下的成千上万的小符号。而同时,其他人员在他身后一字排开,背着他的电脑、卫星电话、特殊仪器、备用电池,还有足够他自己和所有人用的帐篷、食物和医疗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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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伊到达加蓬东北部这边时,已经走了有290天了。他和一队熟悉野外森林环境的俾格米人(一个身材矮小的少数民族)一起穿过了刚果共和国,但这些人在加蓬边境被拒绝入境。所以费伊不得不在加蓬重新组建一个团队,大部分成员都是从伊温多河上游的各个金矿中招来的工人。他要求的那些工作,在森林中开辟道路和搬运行李,尽管艰难并且障碍重重,比起在赤道泥土中挖金子,显然还是个更好的选择。有一个人,既是厨师又是搬运工,每晚营火前,他会炒很多的米饭或麸麸(用木薯粉制成的主食,像可食用的纸浆一般),用些混合的褐色酱汁点缀当配料。这种酱汁的成分包括番茄汁、干鱼、罐头沙丁鱼、花生酱、冷冻干牛肉和辣椒(pili-pili),所有这些都是能混在一起的,由着厨师的兴致进行组合。没有人抱怨。大家总感觉饿。在丛林中筋疲力尽地跋涉了一天之后,比这样一大份食物更糟的就是食物的分量不够大。我受《国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之命,加入这群人当中,主要的任务就是追随费伊的足迹,写出描述其工作和旅行的系列故事。我会在一个地方和他待上十天,另一个地方再陪他两周,然后溜回美国,让我的脚恢复恢复(我们穿的是水凉鞋),然后写出一期连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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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我重新加入费伊和他的团队,发现根据地点的偏远程度和需要补给的紧急程度不同,集合点的后勤安排都会不同。他从未在曲折的征途上偏离过。找不找得到他,取决于我。有时,我与费伊信任的后勤人员——一个名叫西原智(Tomo Nishihara)的日本生态学家一起,通过坐丛林飞机或乘装有电机的独木舟到达他所在的区域。我和西原智挤到轻舟里,旁边装满费伊下一程所需要的东西:装有新鲜麸麸、米饭和干鱼的袋子、沙丁鱼箱子、油和花生酱、辣椒和5号电池。但独木舟并不总能把我们送到费伊和他的队员挨饿、受冻等待补给的地方。这种情况下,和准备穿越一个叫明克比(Minkebe)的大森林屏障的旅行者一起,我和西原智坐在一架贝尔412直升机中呼啸着冲向蓝天。这架直升机是从加蓬军队高价租来的,是13座的大型机。在其他地方坚不可摧的森林林冠,在这里却时不时被几个高大的山头所打断。这些山头几百英尺高,耸于万物之上,如埃尔卡皮坦山(El Capitan)林立于绿色大地的雾霭之中一般。其中一座孤山之顶便是费伊指引我们着陆的地方,位于马依布2村正西40英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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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对组员们来说是相对轻松的一天,不用过沼泽、没有会划破皮肤的植被丛、没有因费伊拍近景而被激怒了要攻击人的大象。他们临时露宿下来,等待直升机的到来。现在补给到达了目的地,甚至还带了啤酒来!营火四周的气氛顿时轻松、友善起来。我很快了解到其中两名成员——东尼·M·波什(Thony M’Both)和索非亚诺·安托克(Sophiano Etouck)就来自马依布2村。埃博拉病毒肆虐于村庄时,他们就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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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尼性格外向,身材消瘦,比索非亚诺更健谈,也愿意谈论这件事。索非亚诺体形健壮,眉头紧锁,留着山羊胡子,着急了讲话会结巴,在东尼用法语讲述时,他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据东尼所述,索非亚诺眼睁睁看着他的兄弟和其多数家人因为此病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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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刚刚认识这两人,我当晚不好追问更多信息。两天后,费伊的团队开始了徒步旅行的下一程,穿过明克比森林,离开这些孤山向南前进。因为在没有任何道路的丛林里徒步行走,我们忙于应对体能上的挑战,无暇他顾,夜幕来临时已筋疲力尽(尤其是他们,比我更辛苦)。但是,大约半程过后,经历了一周艰难的行进和同甘共苦,东尼放松了很多,给我讲述了更多。他的讲述和弗朗斯维尔的国际医学研究中心人员所报道的情况大致相同,只是在一些数字和细节上有些小的出入。但他的角度更感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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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尼把它叫作瘟疫(l’épidémie)。这事发生在1996年,他说,对的,大约就在这个时候一些法国士兵乘坐橡皮艇来到马依布2村,在附近扎营下来。谁也不清楚那些士兵是否有确切的目标——重建旧跑道,或者只是在那里自娱自乐?他们开了枪。东尼猜,也许他们也拥有某种化学武器。他提到这些细节,是因为他想这些法国士兵可能与瘟疫有关。一天,村子里几个男孩带着狗出外打猎。目标猎物本来是豪猪,但却找到了一只黑猩猩,不是狗猎杀的,不是。黑猩猩被发现时已经死了,被孩子们带了回去。东尼说,黑猩猩已经腐烂了,肚子变质,胀了起来。没关系,人们很高兴,想吃肉了。他们屠宰了黑猩猩,然后把肉吃掉了。很快,两天之内,接触过黑猩猩肉的每个人都开始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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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症状是腹泻。有些坐摩托艇去了下游马科库的医院。但是燃料不足,无法把每个病人都送到医院。发病者太多,摩托艇不够用。11人在马科库死去,另外18人死在村子里。东尼说,很快有专业医生从弗朗斯维尔过来,是的,穿着白套装,戴着头盔,但却没救活一个人。索非亚诺失去了6个家人,其中一个,是他的一个侄女,就死在他的臂弯中。但索非亚诺自己没有被感染。我也没有,东尼说。疫病的起因不明,只有些暗中的谣言。东尼怀疑那些法国士兵用化学武器杀死了黑猩猩,不小心把肉落下了,导致村民中毒。无论如何,幸存下来的村民吸取了教训。他说,直到今天,马依布2村再没有人吃黑猩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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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到了那些打猎的男孩们。他们,所有男孩,都死了,东尼说。但是狗没有死。以前见过这样的疾病或这种瘟疫吗?“没有,”东尼回答,“从来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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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听说,他们是怎么弄熟大猩猩的?东尼答道,就用普通的非洲酱汁,他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我想象着大猩猩肘子放了花生肉酱,配上辣椒,用勺舀到麸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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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炖猩猩,另外一个鲜明的细节徘徊在我的脑海中。这个细节是以前和东尼聊天时他提到的。东尼告诉我,在村庄陷入混乱和恐慌中时,他和索非亚诺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13只大猩猩堆在森林中,全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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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只大猩猩?我没有问到过死去的野生动物,这是他主动提供的信息。当然传闻可能也会含糊、不准确,有时纯粹是假的,也不都可靠,即使是亲眼见证。要说13只死猩猩,可能实际上是12只,或15只,或很多只,多到痛苦万分的人无法数清。有些人就要死去,记忆也就不会那么清楚了。要说我看见了,可能实际如此,也可能没那么真实。我的朋友看见了,他是个很亲近的朋友,我相信他,如同相信我的眼睛。或可能是:我是从特别可靠的人那里听来的。对我来说,东尼的证词似乎属于第一认识论范畴:可靠,但可能不够精确。我相信他看到了死去的大猩猩,大概13只,如果不是成堆,就是成群;他甚至可能真数过。在凌乱的叶子当中散布着13具大猩猩尸体的景象,耸人听闻,但却似乎合理。后来的证据显示大猩猩极易感染埃博拉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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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数据则是另一码事儿,与逸闻非常不同。科学数据不会掺入诗意的夸张和矛盾情绪,而是可以量化到很细小的可靠信息。将数据一丝不苟地收集起来,严格分类,就会浮现出科学意义。这也是为什么麦克·费伊要带着他的黄色笔记本穿越中非:寻找众多细微数据中可能呈现出的大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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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继续在森林中前行,但距离最近的道路仍然需一个多星期的路程。这里是大猩猩绝佳的栖息地,结构良好、它们喜爱的植食丰富,而且几乎未有人类涉足:没有小路、没有营地、没有猎人的迹象。应该是有许多大猩猩的。在不久以前,曾经一度是有过的:16年前,国际医学研究中心的两位科学家对加蓬的类人猿数量做过统计,当时结果显示在明克比森林中有约4 171只大猩猩。但是,我们几周来在丛林开路前进以来,从未见到过一只大猩猩。没有大猩猩或大猩猩的迹象是非常奇怪的,怪到费伊都觉得刺激。这正是他的方法论所意图阐明的那种规律,无论正反。在他探究整个万千样带过程中,在笔记本上记下所见到的每一个大猩猩窝、每一坨大猩猩粪便、每一条被大猩猩牙齿啃过的根茎,同样也记录下了大象粪便、猎豹踪迹和其他动物的类似迹象。我们的明克比之行结束时,他将自己的数据进行了部分汇总。他躲在帐篷里,花费好几小时的时间,在电脑上对比着最近的观察收获。做完后,他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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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14天里,费伊告诉我,我们沿路看到了997坨大象粪便,没有一坨是大猩猩的粪便。我们看到了几百万的大型草本植物的茎,包括几种竹芋科的富含营养的植物,大猩猩吃它们像吃芹菜一样狼吞虎咽。但就他目前所观察到的,没有一根植物的茎上留下过大猩猩的牙印。我们没听到一声大猩猩捶胸的拍打声,没见到一个大猩猩窝。就像是夜间那只狗的古怪情形——一种无声的杂种狗,用反面证据向夏洛克·福尔摩斯雄辩地说明哪里不对。明克比大猩猩曾经数量众多,现在已经消失了。一种不可避免的推断就是某种东西消灭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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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依布2村的疫情传播并非单独的个例,而是整个中非疾病暴发规律的一部分。这种规律至今仍是个谜,也是争论的焦点。这种疾病以前被称为埃博拉出血热,现在就简单地被称为埃博拉病毒疾病。从1976年(埃博拉病毒首次出现)第一次出现持续到现在,从非洲大陆的一侧(科特迪瓦)传播到非洲大陆的另一侧(苏丹和乌干达)。在这些病毒暴发中出现的4种主要的病毒统称为埃博拉病毒。从小范围来看,在加蓬一个国家内部,埃博拉病的暴发就非常密集:两年内3次,且3次暴发的地点非常接近。马依布2村就在这一系列疾病暴发的中间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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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12月,病毒暴发于伊温多河上游的金矿里,正是麦克·费伊后来雇佣加蓬成员的地方。这些营地在马依布2村上游25英里处。至少32人发病,表现出埃博拉病毒疾病所常见的症状(高烧、头痛、呕吐、腹泻和些许出血)。尽管有个病人说他杀了一只闯入营地且行为奇怪的黑猩猩,但疾病暴发的真正源头很难查明。或许那黑猩猩感染了病毒,无意地传染给了饥饿的人类。另一种说法是,第一例患者碰到一只死大猩猩,把部分肉带回到了营地,与人分享了。他死了,触碰了肉的其他人也未能幸免。大约同时,出现了一些关于黑猩猩和大猩猩死于森林的报道。更普遍的传闻是,矿工(和他们的家人——营地基本上都在村庄)的出现和对食物、住宿和燃料的需求,引起了林冠层的混乱,打扰了其中居住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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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的受害者们从金矿营地沿河向下被转送到马科库总医院(如从马依布2村运送患者的路线一样)。然后,出现了很多继发病例,集中在医院周围和村庄附近。其中一个村庄里有位巫医(nganga),一种传统治疗师。他的房子可能是个病毒传播地,某个金矿营的病发受害者来向他寻找民间药材,而恰好一个当地人也来找医生看其他不太严重的病,却不幸被传染。可能病毒就是通过医师双手传播的。不论怎样,这一波病毒传播结束时,49例确诊,29例死亡,死亡率近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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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病毒暴发于马依布2村,这是该病第二波的暴发。之后8个月,国际医学研究中心的科学家和其他人又对第三次暴发做出了应对措施,地点在加蓬中部博韦(Booué)镇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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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韦的疫情很可能在之前3个月已经开始了,即1996年7月,当时在博韦北部约40英里处的一个叫SHM的伐木场中有个猎人死去了。回顾起来,经判断,猎人的致命症状与埃博拉病毒疾病相匹配,但他的情况当时并没有引起警觉。6周后,另一个猎人在同一伐木场莫名其妙地死去。接着,第三例发生。给伐木场供应的是什么样的肉?可能是一些野生物种的肉,如猴子、小羚羊、野猪、豪猪,也许甚至有猩猩(尽管是违法的)。而且,同样也有关于黑猩猩死在森林里的报道,是倒毙的,而非被击毙的。早期的病例似乎彼此互不相干,好像每个猎人都是从野外感染的病毒。后来,第三个猎人扩大了问题,除了成为病毒受害害,自身也成了病毒传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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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博韦的医院住了很短一段时间,但他躲避医疗人员,离开了医院,到附近一个村庄向另外一个巫医求医。尽管巫医尽心,但他还是死了,接着巫医和他的侄子也相继去世。小范围疾病暴发开始。整个10月和接下来的几个月,博韦镇上和周边地区出现更多病例,即人与人间的传播更多。几个病人被转送到加蓬首都利伯维尔(Libreville)的医院,却死在那里。一位给其中一个病人做过手术的加蓬医生,事后自己发病,由于对本国的医疗水平没有信心,他飞往约翰内斯堡(Johannesburg)进行治疗。那医生似乎活了下来,但照顾他的一名南非护士病发并死亡。这样,埃博拉病毒便从中非被带到了整个非洲大陆。第三次暴发的最终统计显示,包括博韦、利伯维尔和约翰内斯堡在内的地区里,有60例感染,其中45例致命。这次的死亡率,我们可以自己在脑子里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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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多的病例和细节中,有一些共同之处值得注意:暴发地点的森林遭到破坏、死亡的猩猩和死人、继发病例与医院接触或传统巫医相关、60%~75%的高死亡率。对任何传染性疾病(狂犬病除外)来讲,60%都是极高的死亡率了;可能比得上中世纪法国黑死病最严重时的死亡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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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以来,在马依布2村周边,埃博拉病毒疾病的其他暴发潮中,人和猩猩都受到了感染。一个受灾严重的地区在蒙比利河(Mambili River)沿岸,就在刚果西北交界的加蓬边境。这是又一个森林密布的地区,包括几个村庄、一个国家公园和近期刚建起的自然保护区,叫罗西大猩猩保护区(Lossi Gorilla Sanctuary)。2000年3月,我与麦克·费伊在明克比孤山会合的四个月前,我们也到过这个地区。与明克比的空旷相比,我们看到的蒙比利流域上大猩猩数量众多。但两年后,2002年,一组罗西的研究者开始发现大猩猩尸体,其中一些埃博拉病毒检测呈阳性。(抗体检测呈阳性不如发现活体病毒这样的证据更具说服力,但是也有提示意义。)几个月里,他们所研究的90%的大猩猩个体(143只中的130只)消失了。有多少猩猩跑掉了?多少只猩猩死亡了?根据确认死亡数和消失数以及整个研究区域总数进行了推断后,研究者在《科学》(Science)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埃博拉病毒暴发致5 000只大猩猩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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