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080832e+09
1700808320 我们返回了来库尔纳的路上看到的一个地点,一个占地几英亩、周围有墙的废弃仓库。这个仓库归政府所有,曾经作为仓库存放过修路的材料。在长满杂草的院子里、棚子和仓库中间,拔地而起了几棵巨大的卡罗伊树,上面倒挂着四五千只蝙蝠。很明显,这是蝙蝠特别青睐的一个栖息地,因为这些树木巨大,院墙使它们免受村庄的嘈杂和拿着弹弓的男孩子们的骚扰,每个傍晚的黄昏时分,它们都从树枝上飞下,盘旋着飞到鲁布萨河(Rupsa River)(是恒河的另一个支流)上,然后夜晚时分在库尔纳附近的村庄中拍打着翅膀寻找食物。爱泼斯坦决定了,好,就选这个地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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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22 会见了当地的官员之后,一天之内,他和阿里夫就获得允许,让我们能够在深夜去探访这个废旧的仓库。爱泼斯坦说,这就是我喜欢在孟加拉国工作的原因。简单的要求、通情达理的人、迅速的行动。怀着同样的期待到中国或者印度去,你就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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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24 在晚上开始捕捉蝙蝠之前,白天还需要做一些基础的准备工作。我们登着一个长长的快要散架的竹梯子爬上了卡罗伊树旁废旧仓库的平坦的房顶。勾佛和披土从房顶处继续向上爬。他们就像水手爬上守望楼那样灵活地爬到一棵树的高处,将一根竹竿垂直放好,让它比人的身体高出很多。竹竿的顶端是一个自制的滑轮。他们又在这个仓库的另一端的另外一棵树上也放置了这样的装置。这样艰难的攀登和索具放置完毕之后,他们就可以在两棵树中间放置一个巨大的捕捉网并控制其升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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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26 当然他们爬到蝙蝠栖息的树上肯定会打扰到树上的蝙蝠。数百只的蝙蝠受到了惊扰,突然醒来飞离树木,在河上盘旋,然后又飞回到树上,又飞离开树木,就像是在巨大的空气涡流中漂浮的东西。借助白天的光亮,这些蝙蝠看上去像鹅一样大,借助上升的暖气流可以一飞冲天或者慢慢地拍打翅膀。它们飞到离我们的头顶很近的地方,它们的特点清晰可见——身体上长着红褐色的皮毛,棕色的大翅膀几乎是透明的,口鼻非常突出。虽然它们不喜欢被人惊醒,却没有表现出慌乱的迹象。这些蝙蝠非常大,很有气势。以前我在亚洲看到过果蝠,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飞行的蝙蝠。我当时肯定像傻子一样看呆了,因为爱泼斯坦轻轻地提示我说:“抬头看蝙蝠的时候把嘴闭上。”他提醒我说,它们可以通过尿液来传播立百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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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28 回到旅馆后,我们将闹表定在了12点半,起来之后因为要投入工作而显得十分兴奋。我们开车驶过还在梦乡中的库尔纳来到那个仓库,爱泼斯坦给我们开了一个他戏称为安全会的短会。他说负责捕捉蝙蝠的人需要戴上护目镜和皮制焊工手套,把橡胶手套戴在里面,戴上帽子,放下袖子。捉住一只巨大的蝙蝠后,要紧紧地抓住头的后面,将手指和大拇指放在它的下颚下面,这样它就不会咬伤你们了。避免被蝙蝠咬伤、抓伤。如果蝙蝠将爪子勾住了你的胳膊,将那只手抬高,高过头顶;这种动物的天性就是要向上爬,你可不想让它爬到你的脸上,对吧。披土和勾佛从网上将捉住的蝙蝠解下来,将蝙蝠交给你们。用一只手抓住蝙蝠的头,用另一只手抓住它的翅膀。用手指缝夹紧蝙蝠有力的脚踝和腕子,1、2、3、4,还得用上拇指。四个手指缝就足够抓牢蝙蝠了。相信披土和勾佛,他们肯定能够帮上忙。这就是控制飞狐的方法,这样谁都不会受伤。将每只蝙蝠放进一个枕套里——阿里夫会撑着这个口袋——系上枕套的口,系在一个树枝上,然后再来拿另外一只蝙蝠。如果被抓伤或者咬伤,我们将作为感染来处理——可能是感染了立百病毒,也可能是狂犬病毒。接下来我们用香皂清洗伤口5分钟后用氯化苯甲烃铵浸泡,这是一种万能的抗病毒药剂。紧接着,你得打上一针狂犬病疫苗。你接种过狂犬病疫苗吗,大卫?(是的。)上次打疫苗时什么时候了,受体水平如何?(嗯,不知道。)如果感染了立百病毒,没关系,因为现在还没有立百病毒的疫苗,没有方法治疗,没有治愈的方法。(放松。)我是不是说过千万别被蝙蝠咬伤,还记得吗?我们首要的原则就是第一,保证我们的安全;第二,保证蝙蝠的安全。爱泼斯坦说,我们一定要好好地对待这些蝙蝠。(要记住,他是名兽医和保护主义者。)还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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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30 谢天谢地,他说的大部分的话都是为了提醒吉姆·戴斯蒙德,而不是提醒我。阿里夫、披土和勾佛都是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不必再开这样的安全短会。戴斯蒙德才是真正需要接受培训的人,而我不过是顺便看看。只要可以避免,我才不希望谁递给我一只传播立百病毒的蝙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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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32 就在这个仓库院墙外面另外一座空的建筑中,爱泼斯坦建起了实地的实验室。就是在这个实验室里,他和他的同事凌晨时分就准备好了之后的工作中需要的设备:麻醉捕捉到的蝙蝠、从每只蝙蝠身上提取血液样本和尿液拭样、通过将输血导管进行离心过滤等分离血清、将所有的样本冷冻在液氮的托运箱中。这个实验室是水泥地面,窗户外面安着栅栏,木头桌子上铺着塑料布,门边还有一个可以对脚部消毒的装置,我们可以穿着橡胶靴子进出这个实验室。爱泼斯坦给大家分发防毒面具、安全护目镜和医用手套(不是乳胶手套也不是橡胶手套而是用最新材料腈制成的手套),我们也都穿戴妥当。他和戴斯蒙德穿上旧的罩衣。阿里夫穿的是一件新的特卫强服,就像是一件闪光的白色睡衣。爱泼斯坦轻声地叮嘱他说,可以的话再找点其他的衣服穿上,记住,这些蝙蝠都是可以用眼睛看东西的,而不是通过回声来确定地点的蝙蝠,它们可以看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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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34 戴斯蒙德戴上防毒面具,过了一会儿爱泼斯坦问道:“可以呼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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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36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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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38 “那就好。不允许你出去。这是第五条规定。”我努力地记住其他四条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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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40 在戴好自己的防毒面具前,爱泼斯坦高兴地强调说:“对于新出现的病毒来说,重要的是预防。如果一旦你感染了这种病毒,没有太好的办法。”他递给我一个包好的湿巾,就像是登上飞机之后发给大家的有酒精的擦脸用的湿巾,不过这个可不是用酒精包好的湿巾而是用氯化苯甲烃铵浸泡过的湿巾。哦,谢谢。现在是凌晨2:40分,爬到仓库顶上捉蝙蝠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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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42 他说:“好的,大家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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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46 这天晚上天上没有月亮。我们像《捉鬼敢死队》的角色一样摸黑出发,依次爬上那个长长的竹梯。仓库的房顶有点古怪,铺在房顶上的沥青纸已经破损、开裂、年久失修,不敢保证是否能够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戴上的安全镜上很快就布满了从防毒面具中升腾出来的蒸汽,镜面显得有些模糊,我几乎都看不清自己在往哪儿走。更糟糕的是,我看不清这个建筑和开阔地的分界线在哪儿。我所能看见的就只有穿着特卫强服的阿里夫,他脸色苍白,就像是友好幽灵卡斯帕那样苍白甚至有些透明。好了,我们不再拿他取乐了。但是千万别分心,注意脚下的路。我意识到,第六条规定应该是不要从房顶上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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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48 蝙蝠都出去捕食了。我们只能潜伏在这里等它们回来的时候再抓住它们,就在天亮之前的某个时候。勾佛和披土已经将粘网升高就位了,黑暗中,一张精心布置的无形的大网已经在我们的头上展开,就像可以开车去看的露天电影院的屏幕一样大。我们蹲坐在房顶上等候。夜里越发寒冷——这也是我到孟加拉国有限的时间里第一次得了感冒。我躺在沥青纸铺就的房顶上,用一条很轻的毯子将自己尽量地包裹好,进入了梦乡。第一只蝙蝠在凌晨4:22分落入了我们的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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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50 头灯打开,人们一跃而起,勾佛通过滑轮将粘网放下,爱泼斯坦和披土冲上前去捉住那只蝙蝠,我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躲在他们身后,眼睛因为戴着安全镜什么也看不清楚。披土将蝙蝠从网上解下来,爱泼斯坦用他交给我们的方法将蝙蝠从粘网上解下:紧紧地抓住蝙蝠的头,用指缝夹住它的胳膊和腿,扑棱、扑棱、扑棱、扑棱之后,将蝙蝠装进口袋里。收紧袋口,用麻绳系牢。很明显,被捉之后的蝙蝠就像是被捉到的蛇一样,如果放在软布袋中后更加放松。将粘网升起再次重复这一过程。爱泼斯坦的团队技术之精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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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52 捕捉到第一只蝙蝠和天亮之间,在当地的清真寺敲响祷告的钟声之前,他们又捉到了5只蝙蝠。一个晚上捉到6只蝙蝠对爱泼斯坦来说并不算满意——他希望平均能够捉到10只蝙蝠——但是对于新选定的地点来说,捉到6只蝙蝠已经不错了。调整粘网的位置和桅杆的高度都可以提高今后捕捉蝙蝠的数量。对现在来说,6只蝙蝠已经足够了。天色逐渐放亮,我们顺着梯子从房顶上下来,准备回到实验室。每个人又被分配了任务。我的任务就是别挡路,时不时地帮助他们拿着拭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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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54 3个小时以后,采集了血样和拭样,放着血样的管子放进了冷冻箱中,可以放走那些蝙蝠了。每只蝙蝠先饮用了一些果汁来补充用于这样的压力造成的体液流失。然后我们就走到长满杂草的院子里,站在卡罗伊树下,这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从附近赶来的男人、女人和小孩。(如果有有意思的事发生,当地人就会穿过院墙进到这个废旧仓库的里面来。)这时,爱泼斯坦戴着焊工手套,从袋子里一只一只地放飞了5只蝙蝠,他把每只蝙蝠都举得很高,这样它们就不会爬到他的脸上了。蝙蝠活动活动腿和翅膀,然后在蝙蝠开始在空中拍打翅膀的时候就轻轻松手,然后看着它飞走——我们都在看——蝙蝠的脚离开地面、慢慢地飞起来、略显疲倦地盘旋一会儿就飞走了。最后,在绕着这座仓库飞了一圈或者两圈后蝙蝠感到莫名的放松,几分钟后,就会找到回到原来的栖息地的路,虽然更加忧伤却更加明智,没有对它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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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56 放飞最后一只蝙蝠前,爱泼斯坦对聚集在此的人们发表了一段简短的谈话,由阿里夫来翻译。他祝贺这些村民居住的村庄能有这样的好运能够生活着这么多蝙蝠,它们对果树和其他植物有所帮助,他还向他们保证他和他的同事在研究这些蝙蝠的时候好好保护了这些蝙蝠没有伤害到这些动物。然后才放飞了最后一只蝙蝠。这只蝙蝠从膝盖的高度爬升到空中然后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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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58 后来他对我说:“这6只蝙蝠当中每一只都有可能被感染了。看上去如此。它们看起来非常健康。没有办法区分是否感染了立百病毒。这也是我们采取这些预防措施的原因。”他又将靴子放进消毒装置中,我们离开实验室的时候用村里的水泵又冲洗了一次靴子。一个小女孩递过来一块香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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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62 第二天下午一次安静的交谈中,爱泼斯坦告诉我,“关键是找到事情之间的联系,理解动物和人是如何相互联系的。”经过一整夜捕捉蝙蝠之后我们回到旅馆,洗过澡吃过饭,这一夜总共捉到了15只蝙蝠,并对它们进行了抚养和放飞。他说,不应该认为一种新出现的病毒或者贮存宿主是生活在真空中。疾病的传播实际上是和人类接触、互动和概率的问题。“因此也就存在着感染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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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64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不断提到“概率”这个词。这个词不断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他说:“很多感染家畜和人类而且从野生动物身上发现的病毒、致病原已经在野生动物的身上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它们可能不会引起任何疾病,在数百万年的时间里和自然宿主共同进化。它们达到了某种适应,稳定而缓慢地繁殖,并不显眼地在宿主当中传播,获得了长期的安全保障——避免为了获得短期的胜利而在每个宿主个体中最大量的繁殖。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策略。但是当人类打破了这种适应——我们侵犯了它们的宿主,以捕食宿主为生,将它们拽出或者推出了自己的生态系统,破坏或者摧毁了这些生态系统——我们的行动增加了风险的等级。他说:“这样的行动增加了病原体从自然宿主传播到新宿主的机会。”新宿主可以是任何的动物(澳大利亚的马,中国的果子狸),但是通常称为新宿主的是人类,因为人类是其生态系统的闯入者而且数量众多,提供了大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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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66 爱泼斯坦说:“有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有时候病原体会寄生到新宿主身上,但是其在新宿主的身上呈良性,就像在以前的宿主身上一样。(猴泡沫病毒?)有些情况下,如果病原体不会再传播给其他人时,则会在有些人身上引起非常严重的疾病(亨德拉病毒和埃博拉病毒)。还有些情况下,病原体在新的宿主身上取得了巨大而长远的胜利。它们发现能够在新宿主的身上站稳脚跟,而且能够更好地适应新宿主。病原体不断进化、繁殖、延续后代。HIV的发展史就是本该不再传播的病毒继续传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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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08368 是的,我也同意,HIV是一个生动的例子。但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为什么其他的RNA病毒没有同样的潜力呢?比方说,立百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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