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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43 小小器皿恰配你的后人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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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45 基督的符号,尽管被镌刻的文字被巨大盘子闪烁的光芒比了下去,但它毕竟在上面。它悬在这对夫妇的头顶之上,就像一颗仁善的星星。它宣告,基督(而不是其他神)护佑着塞夫索与他妻子的好运。[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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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47 塞夫索似乎还拥有另外130磅的银器,而上面都没有基督的符号。沉甸甸的银器上醒目地刻着取自希腊神话与希腊戏剧的图景。它们摆在盘子上(连同取自圆形剧场的战车御者像与野兽图像),跟许许多多的贴花图案一样,它们宣传着塞夫索对古典过往的忠诚。从名字判断,塞夫索可能是出身阿兰人家庭的骑兵。但是,塞夫索希望展现自己与不同于他的人,如西玛库斯、奥索尼乌斯和年轻的奥古斯丁,对古典有共同的热爱。[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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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49 总之,4世纪的艺术专为富人这个多样的阶级而打造。他们都富有;但是有些远不如另一些有钱,而且对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也不是那么有把握。有些人确实刚够格当罗马人(如塞夫索),这些人需要一种共同的视觉文化(其中大多指向共同的文字文化),以便大家和睦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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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51 因此就有了对古典神话的巨大诉求。对神话的诉求绝不标志着缺少反思的保守主义。4、5世纪镶嵌画艺术家刻意将这些神话拉入当下,他们暗示,那些镶嵌画和银器的主人自己就是他们所在时代的“活生生的神话”。[75] 因为只有古典神话可以恰当表现富人不同凡响的荣耀与史诗般的英雄品质。这些体现在他们的所有活动中,从狩猎中坚韧不拔的勇气,到想象中他们享有特权的身体应该散发的性的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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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53 神话被“现代化”了。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伟大人物纹章的一部分——就像中世纪时封建家族将用于装饰护盾的野兽的英勇、凶猛和忠诚变成了自己的品质。但是,神话能提供的不只是身份标识。奥索尼乌斯时期,我们仍然处在一个根深蒂固的多神教世界里,诸神依旧占据着大多数人的思绪。与诸神不死的能量相比,人类的激情与快乐被认为本身就空洞浅薄而且短暂易逝,他们通过与过去的英雄人物和诸位男神女神产生关联,获得了神圣的“第四维度”。[76] 或许,还有人把诸神当作神灵崇拜,但人尽皆知的是他们的故事。[77] 他们住在神秘的另一个世界,“既亲密又陌生”,给予凡夫的生命以意义和荣耀。[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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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55 因此,诸神仍然盘桓在富人周围,他们给富人生命的高潮添加了一丝庄严。每一位新娘在出嫁的日子,可能仍然会从镜子里见到她上方正悬着一幅展现女性美的画像,画中人较她自己更实在、更活生生——性感的维纳斯(盘着晚期罗马通行的发髻,戴着巨大的吊坠耳环,沉沉的项链垂在她赤裸的身体前)带着随众劈波斩浪。年轻的基督徒女孩普罗耶克塔正是这样被刻画在4世纪精美绝伦的银梳妆盒上——大英博物馆藏品《埃斯奎诺首饰盒》(因在埃斯奎诺山上一处宏伟的官邸被发现而得名)。题赠以基督的符号收尾,祝愿这对夫妇“在基督中长命”。题赠镶在首饰盒上,位于年轻新娘的画像与她头上美丽绝伦的维纳斯之间。真有什么祈愿的话,这题赠是祈求基督让神话成真——让维纳斯与新娘合而为一,这样,美丽与欢乐可以在一个富有的基督徒家庭中按古已有之的方式长盛不衰。[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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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57 同样,在所有西部行省中(从不列颠到西班牙南部),柏勒洛丰都被表现为正在刺杀喀迈拉。胜利的柏勒洛丰不属于某个精心打造的寓言故事,而是被当作房屋主人的理想自我——充满活力的猎人骑着飞翔的骏马。[80] 确实,神话已经成为生活构成中如此重大的一部分,以至于诸神、男女英雄们都常常不再以该有的古典装束显现。在马拉加,图像中的柏勒洛丰像帝国晚期的猎人,着袍子和裤子。这在任何一个行省都是明显的乡绅打扮,古老的过去与现代的当下融合在一起。[81] 葡萄牙北部出土的一具石棺上画着逝者被传统的缪斯诸女神围绕着,但是,他不再着古典的托加袍,那是在过去的正常情况下图像中绅士与缪斯交流时的装束。不仅如此,在画中,他着装完全入时——着帝国官僚的宽松袍子、装饰性扣针、裤装。[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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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59 并非所有地区都出产带神话场景的镶嵌画。例如,与西班牙、非洲、不列颠全盛的肖像相比,阿奎丹出产的镶嵌画令人惊讶地缺了神话图景。但无论富人们生活在哪个地方,无论他们是基督徒还是多神教徒,他们所选的都是呼吸古典传统的空气。他们兴高采烈地深呼吸着,从中获取氧气,对他们而言,不存在其他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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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61 可以最为清楚地说明这一点的,是新近发现的帝国西部各地用于装点晚期罗马庄园的雕塑。西班牙的斗牛场庄园(科尔多巴附近)与瓦尔托里·德·亚拉玛庄园(马德里南部)的雕塑,重现了此前在高卢希拉冈庄园(图卢兹附近)和圣乔治·蒙塔涅庄园(波尔多附近)令人震惊的收藏。这些庄园中保存着规模巨大的古典雕塑和帝国雕塑的私人藏品。[83] 古典雕塑作品安放在西部晚期罗马庄园的庭院中,为主人提供了希腊、罗马历史文化的缩影。在韦尔施比利希庄园(特里尔城外),长长的水池由一排立在栏杆柱上的半身像包围着。这样,苏格拉底与德摩斯梯尼的像同恺撒与马可·奥勒留的像,被带到了距离罗马与蛮族世界最北端边境仅60英里的庄园。它们提醒着人们像奥索尼乌斯这样的4世纪庄园主希望珍惜与捍卫的那个传统。[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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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63 我们这些知道大庄园在5世纪危机中如何凋零的人,发觉奥索尼乌斯时代的世俗艺术与文学遥远得令人不安,它似乎远远地躺在多神教世界与基督教世界的分割线外。而我们见到的艺术是基督徒富人的,同样也是多神教徒富人的。事实上,我们所见的与其说是个多神教的世界,不如说是这样一个世界:独特的基督教——君士坦丁与他的继任者那个时代的基督教——与在那时看来不可撼动、不成问题的古典传统暂时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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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65 奥索尼乌斯是他那代人的基督教的真挚代表。富人、多神教徒与基督徒都一样,仍对所处世界泰然自若。但是,奥索尼乌斯以及许多跟他一样的人都无法预见,在他们的基督徒同道中,一队人数虽少但敢于直言的人之中会出现对财富的新看法,这一新看法给整个尘世投下了冰冷的阴影。那些听取基督教苦行者传递信息的人,无法再将财富视为想象中来自宇宙丰盈的毋庸置疑的溢流。“世界”是黑暗的地方,它的种种美丽是诱惑之源。财富是“污秽”,[85] 它不是半神圣的大自然蓬勃生机的副产品,它是负担。灵魂但凡要脱离枯燥乏味的物质性,飞升去加入“在空中”的基督,就必须摆脱它。[86] 财富可以被容忍的唯一条件,是它不断地上升(通过虔敬的举动),进入静默的、看不见的、位于恒星外的世界。像《福音书》中的年轻的富人一样,必须面对针眼。“地上的财富”必须被放弃掉,只有这样,它才会成为“天堂的财宝”。让我们在后面两章看看,奥索尼乌斯的朋友庞提乌斯·梅诺比乌斯·保利努斯如何成为(让奥索尼乌斯极为痛苦)这种新的极端基调的发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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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67 [1] Ambrose,Letter 27 (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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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69 [2]Ausone et Paulin de Nole:Correspondance ,ed. D. Amherdt,Sapheneia 9 (Bern:Peter Lang,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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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71 [3] N. Chadwick,Poetry and Letters in Early Christian Gaul (London:Bowes and Bowes,195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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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73 [4] H. Waddell,The Wandering Scholars (London:Constable,192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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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75 [5] H. Heinen,Trier und das Trevererland in römischer Zeit (Trier:Spee,1985),211-365;E.M. Wightman,Roman Trier and the Treveri (London:Hart-Davis,1970),58-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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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77 [6] D.R. Khoury,State and Provincial Society in the Ottoman Empire:Mosul ,1540-1834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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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79 [7] Bowes and Kulikowski,introduction to Hispania in Late Antiquity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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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81 [8] 尤其参见Matthews,Western Aristocracies and Imperial Court ,32-33;G.W. Bowersock,“Symmachus and Ausonius,” in Colloque genèvois sur Symmaque ,1-15,现收录于Selected Papers on Late Antiquity (Bari:Edipuglia,2000),69-80;以及Sogno,Symmachus ,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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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83 [9] A. Coᶊkun,Die gens Ausoniana an der Macht:Untersuchungen zu Decimius Magnus Ausonius und seiner Familie ,Prosopographica et Genealogica 8 (Oxford:Linacre College,2002),6-11,5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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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85 [10] H.Sivan,Ausonius of Bordeaux:Genesis of a Gallic Aristocracy (London:Routledge,1993),4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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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87 [11] 尤其参见M.G. Fulford,“Economic Hotspots and Provincial Backwaters:Modelling the Late Roman Economy,” in Coin Finds and Coin Use in the Roman World ,ed. C.E. King and D.G.Wigg,Studien zu Fundmünzen der Antike 10 (Berlin:Mann,1996),15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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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89 [12] Ausonius,Parentalia 7.2 and 18.8,Green,pp. 30 and 36,Ausonius 1:68 and 82. 我所引篇章编号,先是取自 R.P.H. Green,The Works of Ausonius (Oxford:Clarendon Press,1991),后又引自译本 H.G. Evelyn-White,Ausonius ,2 vols.,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1)。在后面这个版本中,奥索尼乌斯作品的排序与格林(Green)版不同,故而为避免出现烦乱难解的局面,我在引用艾伟林-怀特(H.G. Evelyn-White)版的文本与翻译时以“Ausonius ”加卷数与页码作为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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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23891 [13] Ausonius,Gratiarum actio 4 and 11,Green,pp. 148-49 and 154,Ausonius 2:228 and 249;and Proptrepticus ad nepotem 86,Green,p. 24,Ausonius 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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