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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行”指的是一种苦行的方法。修头陀行的人要比一般的比丘更加艰苦。印度僧人本来就规定必须乞讨为生、不能积蓄钱财、过了中午不能再吃食物。头陀行又增加了很多新的规定，比如不能住在寺庙里，晚上要睡在墓地里，每天只能吃一顿饭，要穿死人身上的衣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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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头陀行”的人，就被称为“头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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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头陀”这个词到了中国，似乎只有“不住在寺庙里”的概念保留了下来，“头陀”在一般人的概念里，仅仅指的是“没有寺庙，四处游方的僧人”。所以中国人又管头陀叫作“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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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就直接把装扮成头陀后的武松称为“行者”。《西游记》里，唐僧更是对孙悟空说：“你这个模样，就像那小头陀一般，我再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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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在中国人的概念里，“行者”就是头陀的别名。而且头陀的含义，也仅仅剩下不住固定的寺庙这一条了—别说武松喝酒吃肉了，就是孙悟空一行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找寺庙、找人家里住，也没见睡过坟墓；吃饭也是三顿不误，国王供奉的宴席也照样吃。一点都没有苦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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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僧人，鲁智深就不叫头陀，因为他一开始在五台山出家，后来又拿着长老的介绍信去了大相国寺—他出家是有“单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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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是不是说在佛教系统里，鲁智深和武松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有单位，一个没单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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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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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区别是，鲁智深是正式受戒出家的，而武松盗用了别的僧人的名字。武松根本没有出家，他是个假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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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里是这么写武松变成头陀的过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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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武松和张青、孙二娘相遇。孙二娘见到武松头上有发配时刻的金印，觉得他这么出门太危险，于是出了一个主意。她说两年前她杀了一个头陀，留下了头陀的全部衣物和度牒。孙二娘让武松“只除把头发剪了，做个行者，须遮得头上金印，又且得这本度牒做护身符，年甲相貌又和叔叔相等”[16]，正好扮作头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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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剪发换衣我们理解，可这个度牒是怎么回事？看上去这个度牒就好像是身份证明，上面还写着拥有者的年龄相貌，有了这个才算是出家人。那这个度牒是谁发的呢？是寺庙颁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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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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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世界的皇帝们，当然希望活着的时候能有神佛保佑、死后还上天堂，因此大多会给宗教人士一些特别的优待。比如出家人可以不交税，可以不服劳役、兵役—这事听着也比较合理，你征召一群僧人道士去当兵杀人？也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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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么一来，就给了百姓钻空子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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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个比丘拜个师，剃个头，就可以不交税、不服劳役了，这事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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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就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出家。也不是真的信佛，就是想趁机逃税。这么一来，国家的税收越来越少，而且出家人也良莠不齐，混了很多素质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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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后面会讲到，在中国历史上出现过很多次因为出家避税的人太多，而引起全国经济危机的问题。因此后来的中国帝王们，开始严格控制僧人出家的数量。僧人们想出家，光找一个寺庙受比丘戒是不行的，还得有政府的批准，得有个政府颁发的出家证明，这个证明就是度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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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武松并不是想装头陀就能装，要是没有孙二娘搞来的度牒，武松就算外表装扮了，让官兵一检查也就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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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第三十九回，就是那个妖怪装成国王，真国王掉到井里淹死，托梦给唐僧的那个故事里，唐僧带着真国王面见假国王，说这个真国王是自己的徒弟。那假国王就说真国王：“这道人踪迹可疑，他是何方人氏，叫甚名字？有度牒是无度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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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是这人形迹可疑，你拿身份证明来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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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度牒对僧人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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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儿，武松的度牒是抢来的，那鲁智深的度牒是怎么搞到的呢？鲁智深不是因为杀了郑屠，为了躲避杀人案才出家的吗，那官府怎么可能给他度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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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建立度牒制度，主要是防止有太多的人逃税，因此度牒的发放数量是有限的，出家是有“名额”的。政府越是限制，这名额就越值钱。当朝廷出现经济危机的时候，有时就会靠卖度牒换取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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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出家有免除税赋等好处，还能躲避官府追查，所以有的有钱人家，会先买下空白的度牒预备着，准备临时有谁出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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