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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以蔽之，假如我们出于好心做事，但得到了坏结果，这算是造善业呢，还是造恶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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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的回答是：算造善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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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业的性质是由当事人的心态决定的。只要是出于好心，那么就算无意中造了恶果，这个业主要还是属于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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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观点我们很好理解。你想，人哪怕走几步路，都可能踩死无数蝼蚁。我们所做的任何事，哪怕只是导致另一个人走两步，都可能间接引起杀生的结果。如果这间接的恶业也算在我们的头上，那就太恐怖了。为了避免造恶业，修行者就必须任何话都不能说、任何事都不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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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违心的造业怎么算呢？假如有个坏人把僧人绑起来了，逼他喝酒吃肉，这会不会让这僧人受恶报呢？假如这样也会受恶报的话，那想破坏佛教的坏人就太方便了。他们只要把僧人们通通抓起来，用强迫的手段逼迫他们犯戒，那这些僧人就算内心再虔诚、事后再修行也不能完全弥补过错—因为善恶业不能相抵，吃肉喝酒的恶业还是得自己承受啊。那这些僧人将来都会受恶报，可能不再转生成人，他们修行的速度也就都大大减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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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听上去不太合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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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以善心无意做恶事，不应当受百分之百的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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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后面会讲到的佛经《瑜伽师地论》里特别列出了十种业，叫作“不增长业”。意思是这十种业是不会受报的。具体这十种业，大都指的是人做业时是无心的，是不故意的[3]。《法苑珠林》也引《正法念经》，讲有五种杀业，“虽杀无罪”。这五种杀业也大多是无心所犯的，比如不小心杀害虫蚁[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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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道理，以恶心做善事，显然也不能受百分之百的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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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礼佛的行为当然属于善业，这在佛门叫作“功德”。可同样是拜佛，有的人拜佛祈求世界和平，有的人祈求自己能多干点坏事，这两个人拜佛的功德能一样吗？《成实论》就举了这个例子，然后说，虽然三个人客观上的行为是相同的，但因为内心的想法不同，所以受到的报应也是不同的[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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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法苑珠林》说：“然三业之本，以心为源。”意思是，业的性质主要是由造业者的心态动机来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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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佛和菩萨都已经不再“无明”，不再产生世俗人的欲望，他们的内心和普通人完全不同，自然所造的业也就完全不同了。所以说佛和菩萨普度众生的行为不算造业，或者说所造的是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清净业”，这个说法也是可以成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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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侧面的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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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品般若经》里有个“十八不共法”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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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不共法”，说的是佛和菩萨有十八种和其他果位不同的特点。其中有一个不共法叫作“欲无减”，就是说佛和菩萨有大慈大悲之心，愿意普度众生，“心无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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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佛教是反对欲望的，认为欲望是导致终生轮回的原因。然而“十八不共法”里明确说，佛和菩萨有拯救众生的“欲望”。这潜台词也就是在说，佛和菩萨的欲望和众生的欲望有本质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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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由这种特殊的欲望产生的行为，也就和大众的行为有本质的不同了。所以“清净业”的说法也就可以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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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们是凡人啊，我们出于善念做的善业不属于“不增长业”，是会得到善报的。那么普通人行善和佛、菩萨做的“清净业”就不是一回事，“善不受报”的理论就依旧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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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善不受报”的说法，似乎我们在当凡人的时候应该不做包括善事在内的任何事。等当了菩萨、佛，有了大智慧以后，才能再做“清净业”普度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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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说法感觉很怪。似乎是在说，我们忍着不做好事，是为了获得以后能尽情做好事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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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可以这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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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业的本质是由造业者的内心决定的，那么假如我在造此业的时候内心接近于佛和菩萨，换句话说，当内心接近于佛性的时候，我们有了“清净心”，那么我所造的业也就应该是“清净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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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论听上去仍旧有些勉强，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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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出于坏的动机做好事该怎么算呢？比如给僧人捐钱，这种布施行为在佛教里有很大的功德。但假如有个坏人，干了很多坏事，他并不是忏悔自己的恶行，而是出于害怕下地狱，于是到庙里捐了很多钱。因为他没真心悔过，所以等他安心了，走出庙以后，他还打算继续做恶事。那他能不能得到布施的果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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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说善恶报不能相抵，那么没错，这人布施也不能抵消自己所做坏事的恶报。可反过来，他布施所得的善报是不是也能保留呢？这和佛教教义并不违背。但这么看来，好像寺庙成了开超市的一样，把各种善报都摆在架子上：上天界多少多少钱，转生为人多少多少钱，你掏钱布施就是善行，就能买走相应的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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