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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令帝国境内绝大部分的僧人和道士必须无条件还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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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说了,帝国的兴衰在于税收高低。出家人的问题在于,他们不事生产,也不服兵役、劳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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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过去用阶级斗争的观点看历史的时候,说“宗教是统治阶级麻痹劳动人民的鸦片”。这固然有些道理,可别忘了,就算是鸦片也是要花钱买的啊!在农业时代,多一名出家人,就让帝国仅少了一个劳力、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再加上造庙行法事还要花费众多,佛教僧人又禁止结婚生子,这里外里一算,对帝国的经济压力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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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正因为出家可以不承担交税和服兵役的义务,所以很多百姓仅仅是为了逃避劳役而出家[17]。时间越久,挂在僧籍下不用交税的人口就越多,帝国的经济崩溃也就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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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记载,宇文邕强迫僧道还俗后,光佛教信徒就有200万-300万人还俗。这是一个极大的数字,大约占当时帝国总人口的十分之一。这数字您大概还觉得不多。我们可以拿今天的中国打比方:十分之一的人口,就如同今天国家突然宣布,东三省加上内蒙古自治区的全部居民,通通一辈子不用干活了!以后每天的吃穿用全从中国的税收里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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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国家经济恐怕立刻就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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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古代的生产力低下,既没有化肥农药也没有农业机械,一个劳动力能养活的人口可比今天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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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宇文邕勒令出家人还俗的决定一点也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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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错了,错在急于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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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代,范睢给秦王献策“远交近攻”。解放战争时代,毛主席给中央军委指示“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这都是在说一件事:不能同时与所有人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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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道人数庞大不仅对帝国经济有严重的影响,对政局的影响也同样不容忽视。宇文邕同时得罪了全国十分之一的人口,还不包括那些对宗教同情又没出家的百姓,此时就算皇帝拥有再多的武力、再充足的理由,也难以控制住局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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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太鲁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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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弘明集》记录的一段逸事中,宇文邕强硬的意志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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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故事说的是,针对强制还俗,佛教僧人慧远(和我们前面介绍的慧远不是一个人)和宇文邕之间发生了一次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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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弘明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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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远抗声曰:“陛下今恃王力自在,破灭三宝,是邪见人。阿鼻地狱不简贵贱,陛下何得不怖!”帝勃然作色大怒,直视于远曰:“但令百姓得乐,朕亦不辞地狱诸苦!”[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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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对话很精彩。僧帝二人,一个不畏强权,说皇帝你灭佛会下地狱!另一个人说为了百姓我宁愿下地狱!两个人的表现都非常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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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广弘明集》由僧人撰写,这篇故事主要讲的是慧远如何不畏强权、据理力争。最后还说慧远把宇文邕驳得哑口无言。恐怕这段文字的真实性要大打折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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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这段不太可靠的文字相比,下面这件事可以反应出宇文邕性格的另一个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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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虽然勒令全帝国的僧道都出家,但是作为历史悠久的文化传统,直接消灭佛道似乎不大合适,恐怕宇文邕本人也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结果皇帝大人想出了一招:在首都设立了一个宗教机构“通道观”。搞的是三教合一,主要讲老庄,也附带讲佛经,上面还有儒家官吏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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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宇文邕的目的是为了延续佛道文化,还是为了给宗教人士一个安慰,这个决定都是很幼稚的。我们能想象,无论佛教徒还是道教徒,都不会认同这种大杂烩式的组织。宇文邕不仅鲁莽,他还是一个很会异想天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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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很快尝到了莽撞行事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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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翻宇文邕的统治,最终统一中国的是隋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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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帝国第一任皇帝杨坚从小被比丘尼智仙养大。在决定起兵的时候,杨坚利用了佛道信徒对宇文邕不满的情绪,宣传自己要振兴佛教和道教。从而在夺权战争中获得了大量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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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先生在《武曌与佛教》中又考证说,杨坚家族以及他本人幼年,都信仰佛教。因此杨坚称帝以后,大为尊崇佛教,还命令在各地舍利塔内造智仙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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