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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李世民是通过“玄武门之变”，从哥哥李建成的手里用武力抢来的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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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建成偏偏亲信佛教，特别是亲信一个叫作法琳的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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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身处政治旋涡中的人来说，权力交替之际站好队是个极为重要的事。李建成是太子，皇位的合法继承人，站在法琳的角度，这队伍站得原本毫无问题。结果谁能想到发生了玄武门之变，法琳一下子从皇室红人改成了坐冷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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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法琳作为宗教人士，本来不至于得罪皇室。只要法琳这时候及时转向，恭维新帝王也就没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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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李世民坚持父亲先道后佛的宗教政策，这把法琳惹火了。法琳也聪明，一下子就看出李氏家族抬高道教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借用老子的李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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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是，你不能当着皇帝的面把这件事说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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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法琳当着李世民的面，说李姓家族有两个谱系。一个是老子一系。另一个是拓跋氏—也就是少数民族。李唐皇室是拓跋氏这一系，和老子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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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法琳的说法可能离史实不远。拓跋氏属于鲜卑族。据陈寅恪先生考证，李唐王室的父系，是鲜卑人李初古拔的后代[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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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正确毫无意义。唐帝国和其余中原帝国一样，虽然表面上崇道，但在根本上要以儒家为立国之本。儒家尊汉族而轻视少数民族。法琳的这段说辞分明是在指着鼻子对皇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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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家就是少数民族、就是蛮夷，少用道教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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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作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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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唐护法沙门法琳别传》说，李世民立刻下令将法琳逮捕，判他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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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这人也坏，他对法琳说：你写的文章里不是说念观音的人不怕刀枪吗？我还就想亲眼看看了。我给你七天时间念观音，到时候再砍你，我看你灵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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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唐太宗派人去找法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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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问法琳：你好好念观音了吗，这可就要砍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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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法琳却回答：我这七天来没念观音，只诵念皇帝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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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自然问：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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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琳说：因为当今陛下的德行极高，“文思聪明光宅海内、九夷奉职八表刑清、君圣臣贤不为枉滥”，因此念陛下就跟念观音一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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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琳又说：当今皇帝当然是很贤德啦，所以一刀砍下去，我肯定是毫发无伤。可是，万一皇帝不那么贤明—比如砍我头这事属于滥刑无辜呢？那说明我拜错了人，一刀下来我死也就很正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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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一个极聪明的说辞，无论太宗如何决定，法琳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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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只好回奏皇帝。书中说“帝悦”，免了法琳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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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面的《广弘明集》一样，《唐护法沙门法琳别传》也是由僧人撰写。这段故事是用来歌颂法琳机智与勇敢的。书中还说法琳在被关押的时候，有神人出现，教诲法琳。还说法琳和李世民对话后，李世民感叹佛教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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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恐怕都是夸口的话。李世民虽然免了法琳的死刑，但是判他流放到环境艰苦的四川。法琳年岁已高，死在了流放的路上。纵观李世民一生，他对宗教人士大都厚待，却判高龄的法琳流放。这么一比，恐怕李世民不杀法琳不是因为“帝悦”，而多半是因为被法琳那套说辞挤对得不行了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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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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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评价李世民，说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流的大政治家。既然是政治家，那他首先肯定是一个实用主义者，而不可能是虔诚的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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