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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的创世故事和《淮南》等书所记的,本质相同,不过《周易》中的比较更近那神话的固有神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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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诗•大雅•烝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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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烝民。(同书《荡》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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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云,“烝,众也”。又《小雅•巧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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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昊天,曰父母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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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父母且”,言“天乃民人之父母”也,与烝民意合。又《大雅•生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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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履帝武敏歆……载生载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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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帝者,天帝也。姜嫄乃后土的化身,而后土即地母也(说详《神统纪》)。所以《淮南》的《精神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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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精神,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是故圣人……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夫精神者,所受于天也;而形体者,所禀于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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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虽是一种议论,但必有所依据;其所依据的,原始的本事大约是说:人是天地产生的;地母给人以骨骸,而天父则给人精神。这显然是一个神话,而与诗意暗合,可视为天父地母创世的故事之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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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父地母产生人物的创世故事,在《诗》与《易》中可以寻得其遗迹,在诸子及《礼记》、《易传》中又可以发见其详细的说法(虽然那说法已经起了变化),无疑的当是古代一个流传甚久甚广的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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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天父地母创世的故事实非吾先民所特有,而是各民族神话中常见的说法。如新西兰人的开辟故事,称Rangi为天父,Papa为地母,而海神,树林之神,禽兽之神,鱼虫之神,暴风雨之神(东南西北风,飓风,旋风和乌云,各种的云,又为暴风雨所生的子女)等以及人类的祖宗,均是他俩所生的子女。又如印度的古传说,亦以天地(Dyavaprthivi)为两亲,称天(Dyaus)为天父(Dyauspitar),称地(Prthivi)为地母(Prthivimatr),而Usas(晓女神),Surya(日神),Agni(火神),Maruts(暴风雨之神)等神,均是他俩的子女。可见这种神话乃出于自然的想象,故各民族都有类似的说法出现。原来初民的想象力虽很幼稚,但他们却喜思索。他们对于天地人物的起生等等问题,都想得个合理的(他们认为)解答。他们仰观那变化多端的天,俯视这长育万物的地,很自然的想象他们为“神明”,为配偶(“近取诸身”,以为推想的依据),为此世界万物的二大父母(尤其是地,“以地为母”的观念比“以天为父”更早形成,而且更为普遍。故地母之说在各民族的神话中,较天父之说更多)。大约吾先民在很早的时候已将这故事造出,一代一代的传说着。到了后世,客观的环境渐异而主观的心理乃变。这种创世故事,这种自然哲学,已不能满足当时人的心情,于是起了种种的变化。但他们的思维与解说的方式虽日益抽象而客观,然其思想的基本仍未能放弃此种传统的观念,所以在他们的新说中尚可寻得那旧说的遗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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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经天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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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除上面的“天地剖判”说外还流传有一个不同的开辟故事。据《淮南》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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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未有天地之时,惟像无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闵,澒濛鸿洞,莫知其门。有二神混生(高诱注,“混生,俱生也”),经天营地。孔乎莫知其所终极,滔乎莫知其所止息。于是乃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万物乃形。烦(高注,“烦,乱也”)气为虫,精气为人。(《精神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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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二神混生经天营地”的故事,从其本质上看,还不大失却神话的原有面目,可信为一“往旧”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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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经天营地”的两神是谁呢?高诱注说,“二神,阴阳之神也”,非是。这二神当是重、黎。重、黎“经天营地”的传说,曾见于《周书》。《周书》的《吕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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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曰:“若古有训:……皇帝(即上帝)[16]……命重、黎绝地天通。”(《吕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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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地天通”,即“分离天地,使不连接”之意。《国语》的《楚语》亦曾谈到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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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问于观射父曰:“《周书》所谓重、黎实使天地不通者,何也?……”对曰:“……重、黎……后……”宠(韦解,“宠,尊也”)神其祖,以取威于民,曰:“重实(《说文》‘实,正也’)上天,黎实下地。”(韦解,“言重能举上天,黎能抑下地,令相远,故不复通也”。)(《楚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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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举上天,黎抑下地”之说又见于《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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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令重献(任臣云,“献,《路史》作载”)上天,令黎邛(即抑)下地。(《大荒西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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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楚语》更说得显明,且更富于神话的意味。照诸书的说法,大约古人以为:太初天地未分,相接相通,浑然为一;自从重、黎(帝子,见《神统纪》)奉了上帝之命,分离天地——“重举上天,黎抑下地”——使不连接,乃成为今状。这个故事和《淮南•精神训》的二神“经天营地”的传说显然相合。像这种开辟论,也是各民族常见的一种说法。如新西兰人说,最初天地合在一起,浑而不分;那时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后来天地的子女,因为寻求光明,他们把头抵着地,拿脚撑住天,用力伸直,强为分开,然后成了今状。又如埃及人说最初天地是紧紧的连接着,诸神及空气之神都被困在中间,几乎喘不过气来。后来他们渐渐的不能耐忍,遂起了革命,结果天被提高到现在的样子,地也显露出来了。都和上说,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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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又想到《庄子》里的另一故事来。那故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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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帝为鯈,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鯈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鯈与忽为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应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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