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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逃避死亡时,人类被从“当下”中抛离,掉入了时间中,掉入了一场为了未来的赛跑之中,并尝试着逃避无时间之“时刻”中的死亡。由于“次级二元论压抑投射”(Secondary Dualism-Repression-Projection)将生命和死亡的统一切断了,所以它同时也把“永恒当下”(Eternal Moment)的统一切断了。因为生命、死亡以及永恒在这无时间的“当下”中都是一体的。换句话说,生命和死亡的分离与过去与未来的分离一样,最终是紧密的相同体,而那就是时间!于是“次级二元论”就是时间的祖先,而这就意味着时间之中的生命就是被压抑的生命,特别是受到了“次级压抑”(Secondary Repression)。用布朗的话来讲:“生命和死亡”这一统一的分裂给人类带来的结果是使人类成为了历史的动物……人类,这种不满足的动物,无意识地寻求着对其种族合适的生命,这就是历史的人类:压抑和反复强迫(repetition-compulsion)产生了历史的时间。压抑(次级压抑)将无时间的本能强迫转化为了不断向前重复着的“寻找失去的时间”(recherche du temps perdu,法语)……而相反,没有受到压抑的生命……并不处于历史的时间中……只有被压抑的生命处于时间之中,而不受压抑的生命应是无时间,或者在永恒之中的。在这个“存在阶层”中,人类对于死亡的逃避同样也产生了盲目的“生命意志”(Will to Life),它实际上是一种对于失去未来的盲目恐慌,这一恐慌就是死亡。但是人类对于死亡的逃避产生了无数结果,因为它注定会影响人类随后将进行的一切行为,最初是在创造被称为“自我”的理想形象中。这种由于死亡而产生的焦虑,“焦虑是自我对于死亡的无法接受”,就是另一种二元论压抑投射的起因。在逃离死亡的焦虑中,机体生命本身被切断了,其统一性受到了压抑,并接着投射成了心灵与肉体、灵魂与身体、自我与血肉的对立。根据弗洛伊德后期的理论,事情的真相是人类自我的独特结构是由于它无法接受实相而产生的,特别是无法接受终极的有关死亡的实相……这一理论非常复杂,不过其关键点可以这样简单地表达出来:在存在与虚无、存在与非存在、生命与死亡之间的辩论中,也就是“次级二元论”的辩论中,无法接受死亡的人类放弃了其终有一死的机体,逃入了某种比“区区”肉体更加“坚固”且不受影响的东西,也就是心智。人类在逃离死亡时,逃离了他易变的躯体,认同了他表面上不死的思想。这种被他称为“自我”、“自身”的心智是腐败的,但却令他感到高兴。用伊伯特·贝努瓦的话来说:人类的两个部分(心身)无法自然地重新结合起来……他让自己崇拜一个没有实相的形象,那就是“自我”(Ego)。当他的抽象部分缺乏对于其动物部分适当的爱时,人类就只有其抽象部分对于理想的自我形象的代替的爱和自尊的爱。“理想的自我形象”、“自我”,在表面上为人类带来了某种易变的肉体无法提供的东西:不朽、无数个明天的清澈透明的永恒,通过纯粹的心智加以展现、不会消亡,更不会受到腐蚀和衰败的影响的心智。人类从死亡中的逃离就是从其肉体的逃离,并因此创造出了第三级(或称“第三位”)初级二元论压抑投射:机体被切断,其统一性受到压抑,然后投射成了心灵与肉体的对立(见图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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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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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自我阶层”上,人类想象具有一个身体,他就像拥有一辆汽车或者一幢房子一样拥有着它。实际上,他在其机体的方面运用了财产权,从而在他自己的眼中减少了其自身的固有价值。这时,在“自我阶层”上,人类只是含糊地意识到了他现在称作“身体意识”的东西,而这种耗竭的身体意识是“存在阶层”的全部残余,转而也成了“大心境界”的全部残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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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将尝试解释某些方式,通过这些方式排他性的自我认同以及同时发生的对于肉体的疏远强迫人类排他性地采用第一种认知模式,即完完全全的二元论的、符号化的、线性的,且暂时的认知模式。当然,这种三级二元论还存在为数众多的其他结果,全都同等重要,但是既然我们已经多次论及这第一种认知模式,因此我们至少应仔细观察它在意识光谱背景下的成熟过程。因为第一种认知模式实际上不过只是一种对于更为宽广、更为通融的意识模式的否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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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们能够理解我所说的“机体意识”,那么我们就可以追溯这完整的过程了。我们在“自我阶层”上又笨拙地将看、摸、尝、嗅和听当成机体意识。但是在其最纯粹的形式中,这种“感官意识”是非符号的、非概念的、瞬时的意识。机体意识仅是“当下”的意识,你无法尝到过去、嗅到过去、看到过去、摸到过去,或者听到未来。换句话说,机体意识是严格无时间的,而且由于它是无时间的,所以就必然也是无空间的。正如机体意识无关过去和未来一样,它也无关内部或者外部、无关自我或者其他。因此纯粹的机体意识是完全属于“绝对主观”的非二元意识的。[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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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机体意识和宇宙意识是相同的一体。于是我们就不需要做出错误的假设,以为机体意识是被限制在,或者被压缩在机体的皮囊边界之中的。相反,当你感受到象征任何意识边界的直接经验时,你一无所得,绝对地一无所得。你的意识、你的机体意识的实际领域是没有边界的,原因很简单,对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东西是在你的意识之外的。虽然一开始听起来会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在你的意识之内的。只有意识,它没有内部或者外部,它根本没有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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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一个愚蠢,但又很能说明道理的例子,你能够嗅到内部和外部之间假想的区别吗?这一区别是否真的在你的意识中出现了呢?你能够尝到自我和他我之间的边界吗?或者,品尝的过程,是否没有内部也没有外部呢?如果你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并且仔细聆听你“周围”的声音,你能否真正听到内部和外部之间的区别呢,或者仿佛从你的头脑“内部”传来的声音和来自“外部”的声音听起来是一样的吗?而如果在“内部”和“外部”之间真的有一种区别,那么你能够真的听到它吗?完全不能!确切地说,这种内部与外部之间的初级二元论仅仅是你思考的一个想法罢了,一个你用来解释,并因此扭曲了你的基本意识的想法。假想的分离或者边界实际上并不存在!正如薛定谔所说:“这个世界是一次性赋予我的,而非一个存在着,另一个去感知它。没有任何东西会被反射。原始的形象和镜中的形象是完全一样的。”关键在于机体意识是非二元的意识,它就是“心性”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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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级和次级二元论出现时,机体意识就立刻被压抑了,因为在内部与外部、过去与未来之间的幻觉分离使人类的“终极同一”在表面上变得有界而受限了,它从非二元的普遍之物转变成了封闭“于此”的个人之物。这就是说,人类的认同转变到与其余一切相对立的传统的机体边界之中,即便这种认同在他真正的机体意识中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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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虽然我们认为在“存在阶层”上,人类认同与其对立于环境的完整的机体,但这绝对不是说他就能直接接触到我们所说的“机体意识”。因为真正的机体意识,正如我们刚刚所认识到的那样,是无空间且无时间的,它和“大心境界”是相同的,它绝不会被限制在机体的皮肤边界之中。只有当初级和次级二元论出现后,人类才将他的意识想象成受限制并压缩在皮肤之中,从而他的认同也崩溃了,成为了和其自身环境等同的与其自身的机体对立的存在。而这就是我们称之为“存在阶层”的意识状态,人类仅仅认同其存在于空间(初级二元论)和时间(次级二元论)中的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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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我们可以将这一阶段的意识称为“存在意识”,这种意识表面上被限制在完整机体的皮肤之中,这种意识以人类在时空中独立的存在为中心。因此,不幸的是,初级和次级二元论将无限制的机体意识(“绝对主观”)转变成了存在意识。简而言之,它们将宇宙意识转变成了基本的个体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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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存在阶层”上,人类正在逃离死亡。也就是说,他拒绝在没有未来的无时间的“现在”中生存,他需要有一种未来时刻,保证死亡不会在现在触及他。他不想只拥有无时间的当下,而要在自己的前面存在另一个当下。因此,他为这一当下做好了准备,却只是为了度过另一个当下,并且他心藏着一个秘密的愿望,希望他的一切时刻都能永远地逃入未来的时刻之中。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当下的时刻完全不是无时间的、永恒的,其本身也是不完整的。确切地说,它们仿佛到了、逃入了其他的时刻之中。因此,永恒的时刻就像一组逃离的时刻,而它其实一直都是一组持续了仅仅两三秒的时间。因此,随着次级二元论的出现,停顿的当下(nunc stans)或者永恒的“当下”就仿佛成了流淌的当下(nunc fluens),或者经过的当下。在逃离死亡时,我们需要未来,因此就度过了我们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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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存在意识实际上是一种含有时间和空间的意识,但这只是最生动的具体意义。它含有经过的当下,因此不会轻易地迷失在对于昨天和明天的沉思中。于是,在这一阶层上,一个人在经过的当下,抓住了他赤裸的存在,这一存在被剥夺了一切,只剩下了最微妙、最根深蒂固的符号化地图。因此,在“存在阶层”上的认知模式主要是一种全局领悟(global prehension),或者是一系列对于一个人自身在时空中的独立存在的直接掌握。他领会了他的存在(初级二元论),以及他直接的持续(次级二元论),这其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抽象覆盖或者符号化的解释。这些领会是对于流淌当下的三维掌握,具有其完全的可能性。只有最基本的二元论才能使这些领悟腐败,因此我们认为“存在阶层”只是一步而已,虽然往往是巨大的一步,但它离开了“大心境界”和机体意识的无时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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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步讲,在“存在阶层”上,时间的产生是与“意志”(Will)的产生紧密相连的,这些时间大部分是以流淌的当下的形式呈现出来的。因为我们已经看到,在这一层上,人类希望有一个未来,保证死亡不会触及到自己。人类希望避开永恒,而这一“流淌”就是一切随之而来的趋向、愿望、倾向、紧张、渴望的原型,鉴于它们全都含有一个时间的分量,所以我们认为“存在阶层”也是人类“流淌”的家园,特别是对抗死亡而产生的生的意志。但是这种“意志”不应与意志力相混淆,后者是在“自我阶层”成长起来的。意志力是一种线性的、一致的努力,是“自我”(Ego)或者“人格面具”(Persona)在追求其他东西时,克制机体或者环境方面的力量,但是“意志”较之更为基础而根本,它是一种完整机体的三维的行为,它全然地在时间中向着某个未来的终点移动着。意志力仅仅是在三级二元论出现时那个“意志”的残留而已,而“意志”本身是一个人完整存在的行为。“意志”是一种运动的领悟。正如罗洛·梅在《爱与意志》(Love and will)中所说的那样,它是一种意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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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撇开一切理论工具,现在我唯一想要强调的重点在于,这“存在阶层”的一切方面是在“初级”和“次级二元论”出现之后的“大心境界”的样子。“悲”(karuna)在表面上转化为了“渴”(trishna),而停止的当下(nunc stans)转变成了流淌的当下(nunc fluens),非二元意识转变成了领会、自发的转变成了“意志”和意向性。而随着“自我阶层”的出现,这些都各自转化成了不同的意识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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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我们只需要记住,存在意识是受到了内部与外部、过去与未来(初级和次级二元论)基本分割的污染的机体意识。然而,在这“存在阶层”中最终幸存下来的就是,人类至少还能触及其完整的机体,其身心依然统一, 即便他错误地假定它是与环境相分离的。于是,在这一阶段,在这“存在阶层”上,人类并不觉得他自己是与其愚蠢的动物肉体相分离的智慧灵魂,仿佛他只不过是一个卡在了易朽的汽车中的司机,或者是一个与他任性的马匹相互独立的骑手。更确切地说,他将其自身直接认作是一个心灵与肉体的统一、一种真正不可分割的心灵与肉体的存在。为了帮助我们想起这一点,我们也将给存在意识冠以“人马意识”(centaur awareness)之名:这并不是驾驭马匹的骑手的意识,而是一个人马、一个完整的、自治的机体意识。就这点而论,在“存在阶层”上,即便人类通过初级和次级二元论的方式误解了他的感觉和肉体,但他依然是二者结合的一体。可以说,存在,或者人马意识,只是从宇宙意识、从机体意识、从“大心境界”本身向外走出了一步。即便如此,对一些人而言,这简单的一步仿佛是跨越了深渊的巨大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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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三级二元论”(Tertiary Dualism)出现时,人马本身就真正地被打破了:心智与肉体分离开来,而肉体被草率地抛弃了。人类在逃离死亡时,放弃了他那终有一死的血肉,在恐惧中套入了静态符号的世界中。人类不再以其完整的身心机体而存在,而被替换为认同一种唯心的或者纯心灵的完整的身心存在的表象。简而言之,他认同他的自我。[7]在人马之间深深地插入了一枚楔子,而人类成为了与其马匹和身体相分离的骑手和控制者,成为了一个没有血肉,因此也没有生命的心灵,它摇摇欲坠地栖息在看似难以驾驭且充满激情的肉体之上。而这枚楔子,在心灵与肉体之间的分隔,恰恰就是三级二元论,而随着它的出现,人类发现自己已立足于“自我阶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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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马意识正如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只是从“大心境界”,从非二元的机体意识中走出了一步。所以,当人类将“人马”切断并压抑住时,他也把一切和机体意识,以及任何可能的非二元意识之间的残存联系给切断了。在打破他的“人马”,抛弃他的身体时,他甚至还阻碍了非二元意识的机会。不那么严格地说,我们可以认为在“存在阶层”上,虽然人类误解了机体意识,但依然与它有所联系,但在“自我阶层”上,他连这种联系都失去了。确切地说,他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任何与机体意识的无时间性之间的联系。实际上,他甚至也与经过的当下脱离了联系,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为孤立于时间之中,因此他将记忆的概念和符号插到了他自己和“实相”之间,从而急切地退避到了暂时、线性、有作用的以及纯二元论的认知模式中。人类被迫放弃了非二元或者机体的意识,甚至放弃了领会,而选择了一种苍白的替代品:智力、幻想、想象、符号化的地图知识,因此第一种认知模式最终并完全地具体化了。身体自我转变成灵魂的具体方法就是幻想……幻想是一种并不存在于彼处之物而辩证地否认存在于彼处之物的幻觉,它给实相赋予了一种隐藏的意义,并且给所有的经验提供了符号化的品质。动物象征(animal symbolicum)(卡西尔[Cassirer]对人类的定义)是动物的升华(animal sublimans),它一心要将真实的满足替换成本能的符号化满足……同样,动物象征主义就是失去了其世界和生命的动物,却在它的符号体系中保存了一张已经失落了的实相地图……贝努瓦进一步解释道:你可以清晰地看到想象所扮演的双重角色……它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保护着自我主义的、想要收复失地的抽象部分的幻觉(自我),也扮演着破坏者的角色,对抗着动物机器(机体意识),在对于死亡的恐惧中将它抛弃。它保护着幻觉的“自我”,却将真实的机器粉碎了。在“将真实的机器粉碎”时,人类的非二元意识、第二种认知模式,也最终被粉碎了,因为,正如我们之前一直在谈论的那样,机体意识和非二元的认知模式是相同的一体。在“自我阶层”上,一切机体意识的残余都表现为一种严重耗竭的身体意识。在这一阶层上,人类并不知道,也无法知道,这一身体意识不过只是深埋其下的无价黎明知识露出的一点粗糙的尖角罢了。人类逃避死亡、逃避其肉体,于是也逃避了唯一能够揭示实相的认知模式。人类的第一种认知模式——符号化的,在初级二元论中是不易察觉的“心智”(从马鸣的观点来看),但现在成熟了,并且完全发挥出了其作用。因此自我在整个一生的计划中所需的装备已经完成了,通过符号化将过去投射到当下,从而避开“当下时刻”。人类的认同从其完整的身心机体转变成了对于自身的心理意象、自我,而相当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自我完全是基于过去的,因此也是完全死亡的。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人类为了逃避幻觉的死亡而将自己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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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心与肉体的三级二元论压抑投射(Tertiary Dualism-Repression-Projection)的完成标志着“自我阶层”的产生。我们将在这里暂时离开有关光谱演化的探讨,之后再回头继续讨论“自我阶层”。我们现在的关注点是“存在阶层”。在这一阶层上,人类或多或少地依然还与其完整机体、其身心统一、人马本身存在着联系。重复一遍,他并不能完完全全地与纯粹的机体意识联系,因为这一意识已经被初级和次级二元论的初步推理所污染了。因此,自我与他我(机体与环境)之间、生命与死亡之间的对立是在这一阶层中出现的初级二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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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退入一个安静的地方,不受外界干扰,并且将你所形成的有关于你自己的想法和概念全部驱赶走,从而“找到”“存在阶层”。暂时忘记你是男是女、聪明还是愚蠢、快乐还是忧伤,只注意你的感觉,并不是思想,而是“感觉”,它坚持在这些想法“之下”或者“背后”,也就是你以某种方式在这一时刻存在着并活着的核心感觉。那就是“存在阶层”,而这种对于存在的简单感觉既不是心理的也不是物理的,因为在这一阶层中,心灵与肉体之间的三级二元论并不活跃,那种感觉是简单的、纯洁的、中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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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处在“存在阶层”时,如果你静静地环顾四周,寻找二元论,那么你最容易看到的就是自我与他我相对立的二元论。也就是,你根源上的认同和存在感(你的“自我”)似乎是与你周围的宇宙万物(“他我”)相分离的。这就是机体与环境之间的初级二元论,当然,它也是“存在阶层”所特有的。[8]突然之间,你开始理解,你的存在实际上是与宇宙万物的存在相一致的,接着自我与他我之间的二元论就会消失,你就暂时“向下”转变到了“大心境界”。但是你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从本质上已与其他存在相分离,这肯定表明“初级二元论”已经出现了,因此你就来到了“存在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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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自我与他我之间的二元论是最为有意思的,因为有无数的因素为它定形、上色、模制、塑造,有的是生物的,大部分是社会学的。它就在这里,在可以被称为“存在阶层”的“上界”的地方,在这里,机体的文化前提已经被吞并了,这些前提渲染了所有随之而来的机体和环境之间的交易。这个社会学因素的“池”,这个文化思想的池,这个塔尔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口中的社会面具,在很大程度上不仅决定了机体要如何感知环境,而且还决定了它如何对环境展开行动。简而言之,它规定了机体总体行为的宽泛导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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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阶层中,每个个体都随身携带着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络,它代表了社会的“内在化”。它具有超乎寻常的复杂本质,几乎不为人所知,它含有一个由语言和语法、个体家庭的内向投射结构、文化信念和神话、规则和元规则所组成的矩阵。通过非常一般的方式,它可以被看做是所有机体所累积的基本社会学信息的完整总和。用莱恩(R.D.Laing)的话来说:一个人的身体具有独一无二的重要性,因为它是来自一切场域“内向投射”的范围;而这些内向投射反过来在任何一个场域都提供了一个可投射的“池”……由于这个“内向投射的池”,这“内在化的社会”从社会中被投射,或者转移到了生物机体上,所以我们就将它称为“生物社会带”(Biosocial Band)。它代表了“存在阶层”的上界,这时,人类开始向上移动,操纵他的人马意识,以此将它转变成在社会上有意义且可接受的形式,从而离开了他的人马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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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社会带”的大部分是无意识的。确切地说,它对我们而言太近了,以至于看不清,所以只有当我们开始研究其他的文化时,我们才能够意识到我们潜意识中当做是实相的东西,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种社会的惯例而已,或者,用卡斯特那达的话来说,实相是一种共识。这在语言的现象中最为明显,这可能是在“生物社会带”所形成的各种各样的关系系统之中最基本的一种了。在这点上,沃尔夫(Benjamin Lee Whorf)比任何人都更为深刻地意识到,语言和语法在潜意识中塑造了我们的经验。他说过:我们全都持有一种有关谈话的幻觉,在这种幻觉中,谈话是相当自由自在的、自然产生的,且只是“表达出”我们希望用它来表达的东西。这种幻觉的表象起因于这样的事实:表面上自由的谈话活动中存在着强制性的现象,这种现象是如此特立独行,以至于说话者和倾听者仿佛在自然法则的控制下被无意识地限制住了。这种语言的现象是一种背景现象,谈话者并没有意识到它,或者最多也只是非常微弱地意识到它……一个人的思想形式被坚定不移的模式法则所控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法则的存在。这些模式是其自身语言未被察觉的错综复杂的系统化。语言对于我们来说如同水对于鱼,它在我们的经验中是如此恒常的一种背景现象,以至于我们都没有意识到它。确实,我们通常能意识到语言的部分功能,例如,我们能够有意识地操纵或者选择符号,来向其他人传达我们的意思,而且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至少含糊地意识到,我们组织语句时所遵循的语法规则。但是语言具有一个我们几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的遍及一切的功能:它创造了区别。也就是说,语言以及其产物——抽象思维,是人类二元论的主要来源。我们再一次用沃尔夫的话来进行说明:自然的分割是语法的一个方面……我们在进行活动时,将这些活动的范围和流量分隔开,并加以组织,这主要是因为,分隔的是我们的母语,我们便同意这样做,这并不是因为自然本身就真的是以这种显而易见的方式分割开来的……我们沿着本土语言所划下的线条将自然解剖开来。我们在那里无法找到从表象世界中分离出来的分类和种类,因为它们正凝视着每一个观察者;相反,这个世界是通过千变万化的印象变化而得以呈现的,这些印象必须由我们的心智加以组织,而这就意味着很大程度上是由我们心理中的语言系统所组织的。之所以将自然切割开来,组织成概念,然后将其归于意义,主要是因为我们都赞成用这种方法来组织它。在整个语言社会中都有着这样的共识,并且通过语言的模式编纂成典。因此,在语言过程中,我们将实相切割开来,无意识地引入了二元论,之后就天真地想象它一直都存在着。在英语中,大部分单词划分为两大类……第一类被称为名词,比如房子、人类;第二类为动词,比如打、跑。一类中的许多单词都可以被用做另一类,比如一顿打、一次跑,或者(给船)配置人员,但是,在基本层面上,两类之间的区分是绝对的。因此,语言给了我们一种对自然的两极(二元论的)区分,但是自然本身并不会因此而被极化。因为用于表达自然的最基本工具本身就是二元论的,所以我们很快就会相信,自然本身就是这样的结构。但是这样一来,如果一个人所拥有的唯一工具是一把榔头,那么他就会倾向于将一切都看做是钉子。这其中的根本问题在于,宇宙万物的形式并不一定是我们语言和逻辑的形式,而当我们强迫前者遵从后者时,就无意识地对自然施加了一种微妙但又致命的冒犯行为。举个例子:我们一直在给自然加上虚构的行动实体,这只是因为动词面前必须有名词。我们说“它闪烁了”或者“一道光闪烁了”,就必须设定一个行动者,“它”或者“一道光”,来进行我们所说的行动:“闪烁了”。但是闪烁和光是相同的一体!……但是我们将这些不同的方式归于部分经验半虚构的分离。英语词汇,比如天空、小山、沼泽,说服我们将自然无穷无尽的多样性的某个难以捉摸的方面看做是一个不同的“事物”……因此,英语和类似的语言让我们将宇宙万物看做是对应于词语的颇为不同的对象和事件的集合体。这一不可思议的事实让怀特做出了这样的评论:“这一步骤是如此矛盾,以至于只有对它有着太久的熟悉才会掩盖住其荒谬。”但是我们已经解释过,语言和心智是如何让虚构的实体、事物以及对象充满这个世界的,那么我们在这里就不需要对此详细阐述了。关键在于,“生物社会带”作为像语言和逻辑这样的社会学制度的仓库,在基本上、本质上首先是差异的矩阵,是按照惯例描绘、解剖,并且区分“宇宙万物天衣无缝的外衣”的形式和模式的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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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即便“生物社会带”对于所有的二元论并没有直接的责任,然而它毫无疑问强化了所有的二元论,还使那些我们平常观察时所透过的幻觉变得不朽了。其基本例子就是,在我们的语言中,主观和动词之间的分裂强化了机体和环境之间的初级二元论,因为不存在任何一种可以接受的方法,在不将行为归于或是机体,或是环境的情况下,描述出机体和环境领域中单一的交易,因此就出现了令人信以为真的幻觉,以为这两者实际上是相分离的。语言——“生物社会带”中最基本的成分,是二元论原型的增强剂,因为它的运作方式是将自然的“千变万化的变化”区分开来,加以分类,将其非二元或者天衣无缝的本质压抑住,并且将它投射成表面上不连续的独立对象。因此,作为一个差异的矩阵,“生物社会带”就像我们在实相之上覆盖的一层巨大遮蔽。当然,它的用处是不容辩驳的,但是,如果我们将遮蔽与实相本身相混淆了,那么这一层遮蔽就成了盲点,而我们就迷失在我们自己的阴影的黑暗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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