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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角度来看,斯大林“作为一个领导人……对数百万同胞的死亡负有责任”,因为他在童年时遭到酗酒父亲的“可怕殴打”。(80) 同样,20世纪80年代后期东欧的“天鹅绒革命”也成了“对儿童的爱的早期增长”的结果。(81) 因此,对情感及其历史的心理史学描述充满了明显的时代错误。当历史行动者的确说着心理分析语言的时候,心理分析可以发挥作用,并提供了一些关于情感历史的洞察。因此,例如,如果不使用心理分析术语介导的情感范畴,就无法写作20世纪七八十年代西德左翼集体生活实验的情感史。(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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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55】汉斯·梅迪克(Hans Medick)、大卫·萨比安(David Sabean)、路易斯·蒂利(Louis Tilly)这些德国和美国研究早期现代历史的史学家,与杰克·古迪(Jack Goody)有关的英国人口史学家,以及法国人类学家,都把注意力转向了家族史和情感史,而没有涉及心理学和心理分析。从机构上讲,这一多学科群体包括哥廷根的马克斯·普朗克历史研究所和巴黎的法国人文之家(Maison des Sciences de l’ Homme)的成员。他们试图打破许多当代社会科学家的两分法思维:一方面是母子之间无私的情感关系,另一方面是男性家庭成员之间利己的非情感关系。他们想恢复情感和目的理性之间的关系。(83) 按照埃丝特·古迪(Esther Goody)的说法,“家庭角色的安排和对家庭角色的情感承诺之间没有简单的联系”,这意味着母亲和孩子之间的关系以及父亲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完全不能被认为是无私的,或缺乏情感的。(84) 哥廷根和巴黎的研究人员还对爱德华·肖特(Edward Shorter)等人对家族史的描述提出了质疑。根据这一描述,从18世纪开始,夫妻关系中包含的情感内容稳步增加,因为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如果“遇到年轻人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渴望而放弃丰厚嫁妆的事情,我们会知道这就是浪漫”。(85) 在现代早期之前,夫妻关系和家庭关系绝不仅仅局限于目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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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70年代,性别史兴起,有关学者提出的论点与哥廷根和巴黎的学者的论点如出一辙。(86) 肖特认为,1750—1850年间,私生子数量的增加可以用来表明一点,即女性越来越多地参与到基于爱情而非实际考虑的婚姻关系中来,因此,现代性可以被解读为婚姻浪漫化的进步历史。(87) 性别史学者对此也提出了反对意见。【56】吉塞拉·博克(Gisela Bock)和芭芭拉·杜登(Barbara Duden)反对这种浪漫化的观点,认为它将女性的家务劳动重新定义为非劳动,从而巩固了现代早期婚姻关系中女性的从属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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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传统的家庭和婚姻制度中,妻子终身或者是在婚姻关系延续期间都将其体力劳动和性交给丈夫,她的行为被认为是出于爱,并且得到的回报也是爱,而事实告诉我们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在婚姻市场上,被用来交换爱的不仅仅是爱,还有为了生存而做的工作。(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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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很明显,在性别史(主要是妇女史,甚至就被称为妇女史)的早期,强调的是情感的工具性,即它会加强已经确立的性别不平等并创造新的不平等。被认为是生物性的、本质的自然“母爱”也是这一新的性别史的关注目标。(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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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受“语言学转向”的影响,性别史学家对性别的范畴提出了质疑,发现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被认为固定不变的男女生理差异实际上也是历史建构。性别史分化为身体史、性史、男性史,以及其他一些小学科。在这些学科中,情感都不是独立的研究对象。(90) 正如在哥廷根和巴黎发展起来的现代早期家庭史中一样,情感仍然是次要的,因此1997年埃迪特·绍雷尔(Edith Saurer,1942—2011)指出,“是时候将爱情史作为性别关系史的研究起点了”。(91) 【57】尽管如此,20世纪70年代的妇女运动在使传统女性的情感变得高尚方面所做的贡献,即使是作为实验心理学的研究对象,也是不能低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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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N.斯特恩斯是《社会历史杂志》(Journal of Social History )的创刊编辑,卡罗尔·齐索维茨·斯特恩斯是一位历史学家兼精神病学家。20世纪80年代中期,由于斯特恩斯夫妇的共同努力,情感史取得了重大进展。在《美国历史评论》(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上一篇被广为阅读的文章中,他们提出了个人情感体验与情感规范之间的严格区别,并将后者作为主要研究对象。他们在这篇文章中创造了“情感学”(emotionology)这一术语,并将其定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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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社会或社会中一个特定的群体对基本情感及其适当表达所持的态度或标准,以及社会机构和制度在人类行为中反映和鼓励这些态度的方式。(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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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家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支配整个社会或社会群体情感表达的管理机制或者是基本社会群体上。他们所说的包括幼儿园、学校和军队这样的机构,也包括婚姻和家庭这样的制度。例如,在学校里,年轻人被教导要尊重长辈;在军营里,士兵要学会隐藏他们的恐惧;在家庭里,父母给孩子呈现一种基于浪漫爱情理想的理想关系。当然,情感规范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受历史变化的影响。因此,20世纪60年代的反威权主义教育演变成了平等人之间的爱;“越战”期间美国军队的军事改革促使人们更公开地承认士兵的恐惧,虽然这事实上变成了一种处理这些恐惧的新方式;而浪漫爱情则是法国大革命之后的一种历史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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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恩斯夫妇认为情感和情感学是不同的分析实体,但又相互关联。根据历史行为者的情感范围,情感和情感学之间的关系被重组。如果有一段时期,婚姻纠纷中出现愤怒的表达是为社会所接受的,而在后来的一个时期,在新的历史坐标下,持续的愤怒情绪则变成了一种负罪感,历史学家可以通过日记发现这种感觉。(93) 这就引出了史料的问题,这是情感史所强调的,也是斯特恩斯夫妇所关注的。他们在1985年发表的第一篇文章中使用了日记、自传等个人材料以及纯文学。此外,表达社会抗议(罢工、示威、革命)的经典社会历史材料也可以被谨慎用作情感的证据。后来他们专注于成才学作品。(94) 作为社会历史学家,起初,他们非常担心难以接触到工人阶级的情感,特别是那些文盲。(95) 【58】他们后来对成才学作品的关注导致了这样一种指责,即他们已经放弃了对工人阶级的关注,并且过高估计了其材料的社会覆盖面。例如,芭芭拉·罗森宛恩认为,他们从礼仪指导书籍中收集到的关于愤怒、嫉妒或恐惧的任何信息,都不能代表整个社会,而是只与一部分中产阶级有关。(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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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恩斯夫妇认为情感史是社会史的延伸,这在今天看来似乎令人吃惊,因为在21世纪初,许多人会把情感史作为新文化史的一部分,甚至可能还是话语分析、身体史或性别史的一部分。但是,从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的角度来看,斯特恩斯夫妇和赫伊津哈、费弗尔、埃利亚斯、德鲁莫、泽尔丁一起,研究了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发展起来的英美和法国的社会史,包括它的许多分支,尤其是家庭史。在哥廷根和巴黎的现代早期历史学家那里,以及在同时代的性别史中,探讨的主要情感是爱、恐惧、愤怒和嫉妒。此外,约翰·迪莫斯(John Demos)还从社会史的角度揭示了美国最初移民者之间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促进夫妻之间的爱被视为一种预防婚姻纠纷社会破坏性的方法。亚伯兰·德·斯旺(Abram De Swann)也指出,20世纪下半叶西方世界工人抗议活动数量的减少可能与对人们的战略管理有关。他认为,通过引入更灵活、更积极地对待雇主的工头,“优化了”公司员工的“情绪管理”,在抗议活动发展起来之前就将其遏制住了。(97) 与此同时,斯特恩斯夫妇与新左派历史学家如查尔斯·蒂利(Charles Tilly)和乔治·吕德(George Rudé)划清界限,而这些历史学家则又与勒庞划清界限,他们将人群的反抗和其他集体抗议行为描述为基于理性的行为,认为他们是以目标为导向、以自身利益为目的的行动者,而不是混乱的、不可预测的、有时违背自身利益的行动者。(98) 相比之下,斯特恩斯夫妇宣称的目标是对集体抗议的动荡本质提供一些历史洞见。(99) 在1985年发表纲领性论文之后的20年里,斯特恩斯夫妇出版了大量专著,其中有关于美国历史上的愤怒和情感控制的,有关于嫉妒的,有关于20世纪美国作为一种情感风格的“酷”的,还有关于恐惧的。(100) 【59】对他们来说,1600年现代性的开始可以被认为是情感规范历史上的重要分水岭。这导致了后来对他们的指责,说他们不加批判地采用了埃利亚斯的年代划分,是从赫伊津哈、费弗尔和埃利亚斯提出的分水岭之后开始其研究的。(101) 尽管斯特恩斯夫妇的学术影响很大,并且随着1993年由彼得·斯特恩斯和简·刘易斯(Jan Lewis)合编的“情感史”丛书(The History of Emotions )的出版,这一学科有了一些制度化的迹象,但当时的情感史还是没有取得性别史、身体史、后殖民史和其他学科在20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所取得的那种突破。(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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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从当时出版的情感史著作可以看出,研究的理论范式发生了变化。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语言学的转向刚刚开始对德国的历史等学科产生影响,而在美国,一种更为重要的转变正在影响一系列学科,即生命科学兴起并成为主导学科。本书第三章将更详细地论述这种结构性的转变。就目前而言,从认识论的观点来看,可以说生命科学的兴起为语言学转向所忽视的领域注入了新的生命,其中包括客观性、经验主义、普遍主义(历时的和共时的),严肃的、非讽刺性的表达方式。自由漂移的符号和不断变化的意义,流动的身份,后现代主义的“怎么都行”,语言游戏和讽刺,所有这些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美国的历史著作(包括那些描写情感的著作)很快就显示出这种转变的影响。尤其是自从情感成为生命科学的核心领域之一后,利用生命科学的研究成果来描述情感的倾向增加了,而不像社会不平等或政治文化那样。威廉·雷迪是美国历史学家和人类学家,也是研究法国问题的专家,他在20世纪90年代初首次将生命科学的思想运用到情感研究中,尤其是认知心理学。其结果是一系列纲领性作品的问世,其中包括论文《反对建构主义》(“Against Constructionism”)和专著《感情研究指南》(The Navigation of Feeling )。(103) 对于后者,本书第四章中将有详细的介绍,它将社会建构主义的情感人类学方法与认知心理学的普遍主义相结合,提出了综合的情感史概念,然后将其应用到对18世纪法国史和法国大革命期间恐怖统治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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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情感史和“9·11”事件【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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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研究指南》于2001年9月10日出版。(104) 第二天就发生了“9·11”事件。当然,这是一个巧合,但这两个事件之间是有联系的。虽然“9·11”事件是一声突然敲响的警钟,但它也成为一种催化剂,加速了更长期过程的发展,其瞬间影响和催化作用都促进了当前全球情感史研究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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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9·11”事件似乎戏剧性地释放了狂热负面情绪的力量。在9月17日播出的大卫·莱特曼(David Letterman)的《深夜秀》(Late Show )中(这是自双子塔遇袭以来的第一期),美国电视新闻资深主持人丹·拉瑟(Dan Rather)指出,恐怖分子的动机是“深深的、持久的仇恨”。他两度泪洒节目现场。(105) “9·11”事件之后,许多人认为仇恨和嫉妒是自杀式炸弹袭击者的主要动机。(106) 因此,当美国参议院于11月15日就“恐怖组织和动机”召开听证会时,受邀的安全专家、一位精神病学家和布什总统的高级顾问就抨击了这一观点:“首先要强调的是,恐怖分子没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他们不是疯狂的狂热分子。事实上,恐怖组织就像绿色贝雷帽小队一样,会把情绪不正常的人从他们中间剔除出去。”(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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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9·11”事件在美国和其他地方引发了过度紧张的沟通“海啸”。因为这主要是通过电子媒体(短信、移动电话剪辑、聊天室会话、博客和电子邮件)来传播的,历史学家称其为“电子运动(e-motion)的历史”。(108) 这里出现的一个核心问题是,“9·11”事件对沟通的影响是否提高了总体上已经情感饱和的沟通,尤其是与男性有关的沟通。毫无疑问,像世贸中心消防员这样的人被视为民族英雄,这并不排除国家媒体描述他们的情感世界,以及他们的失落和悲伤。(109) 【61】随着“9·11”事件的结束,“解脱”(closure)一词开始在专栏文章中被广泛使用,这是一个迄今为止与创伤性事件的情感处理有关的专业术语,尽管在每次使用这个词的时候,实际的“解脱”都会被延迟。(110) 在2001年12月底举行的美国年度回顾会上,有人指出:“当我们跌跌撞撞地走进2002年,这些影响一直伴随着我们,我们学会了新的情感词汇,它们跨越了复仇和追求正义之间的微妙界线。”(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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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事件的长期后果如何?其中一个影响是加速了对语言学转向的偏离,这在美国学术界已经开始了。在此过程中,“9·11”事件起了催化剂的作用。各方都在问,对于操纵一架满载乘客的飞机撞向一幢人满为患的摩天大楼这种赤裸裸的暴力,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颇为流行的后结构主义有什么看法?对于像宗教狂热和仇恨这样的现象,话语分析有什么可说的?在“9·11”事件之后,这些现象似乎如此直接和前语言化,“古老的”和“原始的”这样的形容词被反复用来形容它们。发生在纽约、华盛顿和宾夕法尼亚的袭击事件使后结构主义历史的分析方法受到了质疑,并进一步推动了生命科学的兴起。人们突然意识到后结构主义是不相干的,而这产生了额外的审美效果。20世纪90年代的文化和历史武器库一下子变得琐碎,在道德上也出现了问题,其颇具讽刺意味的写作风格也变得很不恰当。其结果是历史写作和其他艺术领域的“打破讽刺运动”(ironoclasm),虽然这种对讽刺的回避是短暂的。(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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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9·11”事件加速了始于20世纪90年代后期的生物学革命。在这场革命中,生物学最终取代物理学成为主导科学,新的“生命科学”把几个世纪以来由人文科学所负责的人类“永恒”的问题据为己有,这些问题包括自由意志、自我和感情的本质。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变成了:如果一个杀人犯脱离了他所处的环境,或多或少无意识地完成了他天生就要做的事情,那么他的罪过有多大?如果“我”不能从大脑中分离出来,如果作为主体的“我的大脑杀人了”这个说法是不能被接受的,【62】那么他怎么能说“我杀人了”呢?因为这就要假设有一个存在于大脑之外的主体并且以第三人称来谈论大脑。如果同情是由镜像神经元驱动的,那么同情能力是否应该被视为一个人的积极特征呢?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人们一直在寻求这些以及其他相当简单化的问题的答案,但是从神经生物学家那里,而不是从法律和道德哲学家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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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说,20世纪末是一个令人眩晕的时代:所有的新经济炒作;貌似不会结束的增长;试图解码人类基因组的公司老板克雷格·文特尔(Craig Venter)曾一度被自然科学家认为是江湖骗子,《法兰克福汇报》(Frankfurter Allgemeine Zeitung )文化专栏对他的报道比尤尔根·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的还要多。(113) 那是一个用进化生物学的语言来谈论爱情的时代,就像米歇尔·维勒贝克(Michel Houellebecq)1998年出版的《基本粒子》(Les Particules élémentaires ,英文版出版于2000年)中所描绘的那样。(114) 这部长篇大论的小说读起来就像一本基础生物学教科书,两性关系被简化为一场为优化男性基因库而展开的斗争。对于那些尽管有“改善两性关系”的想法和“社会建构”的审美观,但仍然觉得自己被有吸引力的年轻女性所吸引,并且从巴黎到布拉格拆散了许多异性恋伴侣的男性来说,《基本粒子》为他们提供了科学依据。“9·11”事件终结了新经济和生物技术的繁荣,但同时也推动了生命科学的思想和理论进入传统上为人文科学所专属的核心地带。所有这些线索在“9·11”事件中聚拢到了一起。总之,如果要坚持一个关键时刻的虚构性,并寻找一段有清晰开端的历史,如果我们要寻找今天的情感史的诞生地,那就是2001年9月11日上午的曼哈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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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情感史进入了一段蓬勃发展的时期。这方面的证据可以在世界各地举行的会议上找到。此外,美国、澳大利亚和欧洲都有了专门的研究团队。(115) 【63】情感的本质已经成为媒体普遍讨论的话题。保加利亚当代艺术家内德科·索拉科夫(Nedko Solakov)在波恩艺术博物馆创作了一件装置作品,他简单地称之为“情感”(“Emotions”);(116) 在争夺2018年“莱德杯”(Ryder Cup)欧美高尔夫球对抗赛主办权的过程中,德国以“情感德国造”(Emotions made in Germany)为口号;(117) 广告文案将足球称为“纯粹的情感”;(118) 有一本很受欢迎的杂志叫《情感》;人们购买汽车是因为它们的情感剩余价值;如果一个人很可爱,对他人也很体贴,我们就会夸奖他“情商高”;如果我们的邻居遛狗总是不拴绳,我们就会埋怨他“情商低”。(119) 难怪学者和科学家之间有那么多关于“情感转向”的讨论。(120) 这是否会成为一个新的历史分支学科,拥有专门的教授职位、期刊、组织和会议,让我们拭目以待。但下面的情况肯定是有可能的,与经济史等学科不同,情感史可以被其他学科所吸收,既可以为性别史、性史、身体史、环境史和空间史增加一个新的维度,也可以拓宽民族史、全球史、社会史甚至经济史的研究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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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情感史这种繁荣的结果,我们能说些什么呢?我们有什么样的研究成果呢?对于贝蒂娜·希策、苏珊·J.马特(Susan J. Matt)和尼娜·费尔海恩在2010年和2011年就“最新发展”所作的详细报道,我们能增加些什么内容呢?(121) 【64】要描绘这个快速扩张、日新月异的学科的面貌是困难的,但我会试着描述它在2012年的轮廓和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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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限制是显而易见的:情感史探讨的基本上是欧洲和北美的历史,虽然也有一些文章和专著是关于其他地方的,例如早期中医和哲学的情感理论,或者是中世纪阿拉伯文学中的愤怒。(122) 有人从情感史的角度对日本人的荣誉规范进行了研究,有人研究了20世纪30年代中国媒体引发的公众对一位杀人犯的同情浪潮。(123) 殖民历史的某些方面也有人研究,例如,加利福尼亚的原住民和西班牙殖民统治者共有的、相互关联的恐惧文化。(124) 就印度而言,在过去的几年里出版了很多重要的历史作品,涉及爱情、语言民族主义和情感,以及身体史和情感史的相互联系。(125) 【65】玛格丽特·佩尔瑙的各种著作也可以纳入进来,她研究的是印度穆斯林关于礼仪和性别的文学作品,这些作品对情感和情感的表达给予了指导,还研究了与其有关的印度穆斯林文明话语及其情感元素。(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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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历史的古典时期可以告诉我们什么?我已经在导言部分谈到了情感和考古学。(127) 在古代史方面,埃贡·弗莱格(Egon Flaig)等人展示了罗马政客是如何巧妙使用带有感情色彩的姿态的。(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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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公元前133年,护民官提比略·格拉古(Tiberius Gracchus)提出了一项新的土地法草案。就像改革贵族土地所有权的其他尝试所面临的困难一样,这遭到了另一个护民官的反对,而这相当于一种不可逾越的否决。因此,提比略·格拉古拒绝履行他的行政职能,使元老院的工作陷于停顿。随后,两位元老院议员打断了他的一次公共集会,并试图在数千名罗马公民面前动之以情,说服他改变主意。希腊历史学家普鲁塔克(Plutarch)是这样描述这件事的:“拥有元老身份的曼利乌斯(Manlius)和富尔维乌斯(Fulvius)俯伏在提比略面前,握着他的手,流着眼泪,劝他三思而行。”(129) 按照当时公共政治交流的规则,这种姿态的接受者必须采取行动,于是提比略·格拉古直接去了元老院。【66】由于元老院议员们继续反对他的法律草案,提比略威胁要对他的主要对手奥克塔维乌斯(Octavius)的政治命运进行公开投票,即是否让他继续担任护民官一职。投票罢免护民官是一件全新的事情,将会导致他的流亡,而这不亚于宣判其社会死亡。因此,在表决之前,提比略试图用语言和姿态说服奥克塔维乌斯批准这项新法律:“首先,他公开恳求奥克塔维乌斯,用友善的语言对他表达善意,并紧握着他的双手,恳求他做出让步,满足人们的要求。”(130) 提比略充满感情色彩的姿态没有奏效,奥克塔维乌斯在投票中失利。在计票即将结束时,如果再有一票,他的对手就会失败,提比略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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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众人面前拥抱他、亲吻他,热切地请求他,不要自取其辱,不要让一个朋友采取如此严厉的措施。当听到这些恳求时,据说,奥克塔维乌斯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他的眼睛充满了泪水,沉默良久。但是当他把目光转向那些站在一起的有钱有势的人时,他对他们似乎很敬畏,同时也担心在他们中间获得恶名,所以他决定以身试险,叫提比略尽管使出严厉的手段,自己是不会让步的。(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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