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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种新颖的方法是追踪童年受过虐待的人,并扫描他们的脑。这个方法之所以“新颖”,是因为它是预期式的,而不是回顾式的:情绪伤害已经在儿时铸成,科学家要问的是:受害者的脑遭遇了什么?受害者并不是个个都会变成B型,但有相当一部分会。而这些人的共情回路也会出现异常,比如杏仁核较小之类。这一点在受过性虐待的女性身上同样成立,长大后,她们左脑的内侧额叶中的灰质会比没有受过性虐待的女性少。研究还发现,那些早年受过创伤、后来发展成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人,他们的海马[3]体积也比常人要小。126-132对于这些证据,有一种解释认为,像虐待和冷落这样的早年负面经历改变了脑的形态。无论如何,关键的一点是边缘型患者的零度共情源于脑中共情回路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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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把边缘型描述为零度共情的一种类型,并不是想要给他们贴标签污名化他们,以增加他们已经遭受的巨大痛苦。对任何人的污名化都是不可接受的。但我确实想让大家注意到,当边缘型患者在经历他们的危机时,他们的共情回路发生了什么。我也想让大家看到,边缘型患者如何忽视了别人也是拥有感受的个体。这种新的视角蕴含着一个直接的应对边缘型的疗法。这种疗法(叫作“心理化基础疗法”,简称MBT,由伦敦大学学院的心理分析学家彼得·冯纳吉和安东尼·贝特曼开发)已经展现出一些潜在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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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的科学:论共情与残酷行为的起源 零度负面P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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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接下来要研究的这种零度共情的形式是精神病态(psychopath,简称P型)。说到精神病态,我们就看见了一个和B型患者一样只关心自己的人。和B型不同的是,P型患者会不择手段地满足自己的欲望。这有时表现为一触即发的激烈反应,当事人只要遇到别人一点小小的阻碍就会暴力相向。有时它又表现为经过冷酷算计的残酷行为。有时,这种不经大脑的侵犯行为不是因为当事人感到自己受了威胁,而是出于别的原因:比如当事人想满足支配他人的需求,想得到自己向往的东西,又比如他对别人的情感完全麻木,甚至看到别人遭殃就觉得开心。(德国人有一个专门的词语来形容这种乐趣:幸灾乐祸[schadenfreude]。)[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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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计你很容易把P型患者等同为一些人说的“恶”,但是在这本书里,我们反复要回答的问题是,这是不是零度共情造成的结果?如果是,这是不是因为当事人的共情回路没有正常地发育和运作?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先来看看一个真实的精神病态病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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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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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化名)今年28岁,之前给判了谋杀罪名,眼下正关在一座安保严密的监狱里。他的律师要我去跟他做一次诊断面谈。他有暴力倾向,让他来我们诊所无法确保安全,于是我自己去监狱和他会了面。他跟我说了他是怎么入狱的。他坚称自己无罪,他刺死那个男人,是因为对方挑衅:在酒吧的另一头看了他一眼。他走过去问那个男人:“你为什么盯着我看?”男人答道:“我没有盯着你,我只是想看看这间酒吧。”(我想他说的是实话。)保罗被男人的回答激怒了,他认为对方对自己不敬,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于是他抓起一只啤酒瓶,在桌上敲碎,然后把锯齿状的豁口深深扎进了男人的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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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一样,保罗的律师也被他审讯时的表现震惊了:他对自己的行为显得毫无悔恨,他认为自己做得没错,拒绝认罪。我也在面谈时特地多问了几句,想看看他是否受到良心的谴责。然而保罗执意说他只是在自卫:“那个人在公开场合羞辱我,我要让他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受气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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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你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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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回答:“我这辈子处处被人当作狗屎。以后再也不想受人的气了。要是有人对我不敬,他们就活该受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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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问了一句:“人死了,你抱歉吗?”我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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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愤怒的声音答道:“在学校里欺负我的小屁孩,他们抱歉吗?我老板开除了我,他抱歉吗?我的邻居故意撞坏我的车子,他抱歉吗?那个混蛋死了,你问我是不是抱歉?当然不。他是自找的。他们个个这样对我,从没一个抱歉。我他妈的又为什么要对他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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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保罗第一次犯罪。他在离开学校(16岁)后已经六次入狱,罪名包括偷窃商店、贩卖毒品、强奸和暴力袭击。他从中学肄业,没有拿到文凭,在那之前,他的犯罪行为从13岁就开始了。那年他在学校的体育馆纵火,然后坐到了运动场彼端的一棵树上看着它着起火来。他被学校开除,从那以后又去了三所不同的学校,每次都因为袭击他人被开除——在操场上挑衅斗殴,袭击叫他安静的老师,甚至因为别人不让他参加足球队而踩对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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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令人警惕的迹象在他幼年时就出现了。8岁那年,他对自己的猫做了一件残忍的事:他在猫的后腿上绑了一块砖头,并津津有味地拍下了她艰难行走的样子。据她母亲回忆,保罗向来喜欢说谎,无论是小事(作业没做却说做了)大事(没去学校却说去了)。他先是逃学,后来又夜不归宿,既没告诉父母也没有得到他们的许可,当时他才1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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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保罗的冷静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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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显然不是让人想要接近的那类人。许多人会毫不犹豫地说他“邪恶”。他是一个精神病态者,但要是用恰当的诊断标签,我们应该称他为“反社会型人格障碍”(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附录二中列出了做出这个诊断需要满足的症状)。他之所以获得这个标签,是因为他的行为“体现了一种普遍的模式,即对他人权利的漠视和侵犯,这种模式源于童年或青春期,并一直延续到了成年。”134要诊断为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患者首先要超过18岁,其次还要在18岁之前诊断出另外一种疾病,品行障碍[5]。保罗显然符合这两条标准。不是所有品行障碍都会发展成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许多病例都会(至少有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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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部人群中大约有3%的男性(女性只有1%)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如果在监狱中取样,你会发现这个比例比外面要高许多(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大约50%的男性囚犯和25%的女性囚犯都符合这个诊断135。而有些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者,比如保罗,也是精神病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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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型人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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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的这种病,全称叫“病态人格障碍”(psychopathic personality disorder),用我的话说就是零度共情负面P型。它在监狱样本中的比例大约是15%,在全部人口中只占到男性的1%还不到。136“精神病态”这个概念可以追溯到赫维·克莱克利1941年的著作《正常的假象》(The Mask of Sanity)。137,[6]正如书名所示,克莱克利想知道一个精神病态者如果惟妙惟肖地假扮一个普通人,我们该怎么来识破他。他主张精神病态者会展现如下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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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于表面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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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感到焦虑或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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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靠、不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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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中心(egocentri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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