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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31 最后,即使在精神分析领域,情况也开始转变。一篇由两位精神分析学家合写的论文试图建立这样一个观点:除了老朽的病态利他主义之外,还存在着正常的利他主义。是的,存在“很多郁郁寡欢的自我否定的殉道者,他们有很严重的受虐和病态自恋倾向,他们强迫性的照顾和自我牺牲的行为掩盖了他们的攻击性、妒忌以及控制他人的需要”。但是也存在着这样一种人,对他们而言,帮助他人就是真正的、不矛盾的快乐之源。这种人因帮助他人而感觉良好,结果更加快乐。精神分析学家们之前没有意识到这种人的存在,是因为他们很少来寻求心理治疗。而且,在很有技巧的精神分析学家的帮助下,即使一个郁郁寡欢的殉道者也可能转变为一个快乐的行善者。例如,其中一个治疗师的殉道者型病人在经过一段良好的心理治疗之后找到了男朋友,有了一次高潮体验,并且预定了歌剧院的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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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36 陌生人溺水:哲学问题?思想问题?道德困境?真实人生? [:1701625254]
1701626037 陌生人溺水:哲学问题?思想问题?道德困境?真实人生? 第七章 陌生人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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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39 神借着苦难救拔困苦人,趁他们受欺压,开通他们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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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41 ——《约伯记》,3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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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43 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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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45 这是关于一个男人的故事。他在印度中部的荒野上创建了一个麻风病人疗养院,并将这份繁荣而有名望的事业传递给自己的儿孙,正如人们会将自己的航运业和报业传递下去一样。这人有两个儿子:年轻一点的在遥远的丛林中建立了一家诊所,和他父亲一样赢得了名声和赞赏;年长一点的将工作建立在父亲工作的基础上,但其成就不太被认可。这个故事始于一个雨夜里的一次偶遇,这次偶遇改变了他的人生进程,随后几代人所经历的一切也都应归于那个决定。事情本可以变得不同。你能想象这个人在不同时空凭借同样的激情和毅力实现许多别的抱负:他可能会成为亨利·福特,也可能会成为拿破仑。如果存在天生的圣人的话,他并不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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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47 他的故事是这样开始的。他习惯性地焦躁不安;他渴望新奇的东西,乐于面对障碍;他鄙视舒适,需要人生变得困难;他想要被抛掷,被打击;他需要焦虑,需要处于危险之中。他能够忍受大量的痛苦,无所畏惧;他把自身的内在品质看得比其他任何东西都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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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49 在一个下雨的夜晚,他经过一具躺在路边的躯体。很难说这是个人——这是一具处于麻风病晚期的病人躯体,浑身赤裸着,几乎不能算是活着,手和脚只剩残肢,鼻子凹陷进去,肉已经腐烂,上面爬满了蛆。这恐怖的景象让他厌恶,他害怕会染上这疾病,所以跑开了。但随后他意识到自己是因为害怕而跑开——他,那个不害怕任何东西的人。对他而言,有所畏惧的念头比染上麻风病更可怕,于是他返回那个麻风病人身边,给他身上盖了一件衣服挡雨。这个麻风病人得到帮助太晚,很快就死了。但在接下来的几周里,这个男人被这一经验深深地撼动了。他之前感到害怕,并且跑开了。他不能忍受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却一直纠缠着他。甘地称自己无所畏惧——他曾经就是这样一种人!在他的人生中,他第一次感到痛恨自己。他决定去做唯一能够令他恢复平静的事情——朝自己的恐惧前进,直到他能够摆脱它:他要把治疗麻风病当作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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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51 他一开始想的是治疗疾病,但在定居疗养院很多年后,他意识到,让他激动的并不只是痛苦的减轻,还有痛苦本身。他相信,一个没有感受过疼痛的人,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不能建立深厚的依恋关系,而分担的痛苦则是共同体的凝合剂。疼痛将一个人打开,允许他人进入,所遭受的痛苦处于人之为人的核心位置。他的疗养院因麻风病人的痛苦而更加团结,巴巴相信,正是因为他自己也在很多时候处于痛苦之中——他有严重的退行性关节炎,不得不花时间做牵引,一连好几个月都得躺在床上——他才感到自己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对我来说,相似的疼痛总是最强有力的纽带。”他写了一首诗:“我能忘记那些同我一起笑的人,但是我无法忘记那些同我一起洒泪的人。”他的妻子写道:“伴随着痛苦的更伟大的联盟才能够改变这个世界。我们不需要其他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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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53 他一开始是个小少爷。他父亲在他们世代生活的村庄——位于印度中部,孟买东面八百公里之外的死气沉沉的戈拉加——拥有四百五十亩土地,还在那格浦尔市的政府里有一份好差事,为英国的财政部门工作。年轻的族长穆利达尔·阿美特出生于一九一四年十二月,他妈妈亲昵地称他为巴巴。他从童年起就显示出某种东西,要不就是对痛苦的漠然和对父亲的认可,要不就是对疼痛的兴趣和对父亲的不认可。比如,作为一名婆罗门,他不被允许与贱民有肌肤接触,即使是影子也不行,更何况是贱民的身体。因为贱民是不洁净的,接触是一种污染;这不是势利,而是虔敬。但是,尽管他父亲为此打他,他仍然和贱民小孩一起玩耍,更让人震惊的是,他还和贱民家庭一起吃饭。在他想到同情他们之前,他就被这些被放逐者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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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55 等他长成了一个青年,他妈妈出了些问题。在夜里,她会尖叫和唱歌。有一天她穿了七件莎丽,一件摞着一件,然后又在城市广场一件一件地脱掉。她在一个精神病院里住了好几个月,最终也在那里去世。从那以后,巴巴称自己为疯妈妈的疯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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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57 年轻时,他有一辆绿色的辛格牌运动跑车,座椅是动物皮毛装饰的,还有一只幼年黑豹当宠物。他穿着为英国政府做衣服的裁缝给他做的衣服,打桥牌,喝酒,常常一学期什么都不做。他因为喜欢上了著名的流行歌手蒙塔兹,就驾车八百公里去看她在加尔各答的演出。他喜欢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的诗,为了阅读原版《吉檀迦利》而学习孟加拉语,并驱车一千公里去参观泰戈尔精舍。他也写诗,写那种热情洋溢的、充满浪漫主义的诗歌。他喜欢电影,有时一天要看三部,他会在播放间歇点餐,叫人送到剧院,如果他特别喜欢一部电影,他会看上二十次,直到能够熟记于心。他会买两张票,这样他就能把脚搁在前面的座位上。他为影迷杂志写影评,给诺尔玛·希勒和葛丽塔·嘉宝写信,她们也会回信给他。他曾经还有过当演员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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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59 但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享乐主义者。在经过这么多事情以后,他并不快乐。他总是在打架——拳击或者摔跤。他的朋友都是些流氓一样的角色。在青少年时期,他为秘密武装抵抗组织走私武器,这些反英革命分子认为甘地的非暴力观念太天真了。他冲往灾难发生之处——地震、饥荒,积极参与并尽力帮助有需要的人。他步行去森林打猎,不是躲在树上安全地杀死动物,而是和它们面对面地赤膊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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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61 在打猎的时候,他漫游到加德奇罗利森林的深处,遇到了一群遥远部落的人——马迪亚贡德人。他看见他们饱受饥饿与疾病的折磨,却感到他们的集体比他所属的集体更加亲密和忠诚。当他待在自己家的田庄时,他喜欢四处走走,会一会农户和村民。他们不像马迪亚贡德人那样孤立而奇怪,他们只是贫穷而已,但与他在父母家遇到的那些人相比,他更喜欢这些人。等他慢慢长大,这些印象逐渐加固,他开始相信富人都是麻木的,对周围的荒凉故意视而不见,而穷人则不可避免地会看到。他通过阅读确认了这种印象——马克思、普林斯·克鲁泡特金、鲁斯金、潘杜朗·萨内。在教会大学里,他很厌恶被迫参加《圣经》课,每当上课他就用棉绒堵住耳朵;但他会自己阅读基督的生平,并决心以那种方式度过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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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63 不久以后,他抛弃了武装革命军——他看到他们在摆脱英国之外毫无想法——并启程拜访甘地的静修所塞瓦格拉姆,那里离他父亲的房子不远。有天他坐火车旅行,看见英国士兵正猥琐地调戏一位年轻的新娘;她的新郎很害怕,把自己锁进了厕所。巴巴和那些士兵打了一架,在车站请求指挥官对此进行调查。甘地听说这个事件以后将巴巴称为abhay sadhak,意为“无畏的求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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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65 一九四二年,在甘地发起的“退出印度运动”(迫使英国承认印度独立的运动)期间,巴巴雇律师来为反抗辩护,而他自己则被暂时收押。他的热忱引起了维诺巴·巴韦的注意,巴韦是住在附近精舍的一名苦行者和博学的甘地式侍僧。多年以后,巴韦徒步穿越印度,号召地主将土地分给穷人——一部分是由于独立后的爱国主义情怀,但主要是由于他自身神圣的魅力,这个他追求了多年的疯狂想法取得了令人吃惊的成功。在印度,苦行主义是相当可观的一股力量——巴韦和巴巴都清楚这一点。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早期一次徒步的过程中,巴韦拜访了巴巴初建的荒凉的麻风病疗养院,并将巴巴的故事与《罗摩衍那》——一个王子被流放到森林里与野兽一起生活的故事——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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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67 巴巴完成学业以后想接受训练成为一名医生,但他父亲咨询了一名星相学家,根据那位星相学家的说法,巴巴的星座显示法律会是更加幸运的选择,于是巴巴很不情愿地被培训成了一名律师。他的工作是为罪犯辩护,但他讨厌这样——他讨厌为那些他明知有罪的人辩护,他讨厌自己花十五分钟的时间就能挣五十卢比,而一个工人工作一整天还挣不到一卢比。他离开了他的公司和城市,在小镇沃罗拉和一名低种姓的律师一起成立了一家合作事务所。他开始将低种姓者和贱民——清洁工、拾荒者、织工——组织起来。他组织的拾荒者告诉他,他不可能理解他们的生活——他们清洁公共厕所,整理废物,把它们装进篮子里用头顶着运走。他把这当作一个挑战,连续九个月都在早晨三点钟起床,在去律师事务所上班前拾荒四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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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69 除了这些令人讨厌的非婆罗门行为,他依然是一个条件相当不错的年轻人。未来的姻亲给他施压让他提亲。他认定如果结了婚就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于是更多地出于实际而非精神的原因,他成了一名苦行僧:他宣誓要独身,并要游历到东部的喜马拉雅山脉,去圣者们的精舍中去拜访他们。他穿着橙黄色的长袍,让自己的头发和胡子长得又长又乱,把烟灰涂抹在身上,乞食为生。他吃得很少,每天早上三点钟赤脚走过荆棘去河边洗澡。他不擅长沉思——他发现要平静下来很难,但不适才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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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71 从喜马拉雅山脉回来以后,他去拜访了家族的一位朋友,注意到他们家的一个女儿在帮助佣人做家务。这件他自己或许会做的、反常且违背种姓的事情激起了他的兴趣。他强烈地感到自己被她吸引,更重要的是,他以评估他人忍受困难能力的敏锐直觉感知到,和她在一起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他并没有依赖直觉,他对她的习惯进行了详尽而秘密的调查,询问她的家人她对穷人的关切,对家务事的参与(毕竟她帮助佣人也可能是例外),她照料奶牛的方式。她很合适成为他的妻子,这让他感到很满意,他也因此抛弃了成为苦行僧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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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73 这个女孩名叫尹杜,出身于一个高贵的梵语学者家庭,他们的血统一直可以追溯至加加巴塔,她的这位祖先曾在一六七四年出席了国王希瓦吉的加冕礼。她的家庭属于非常虔诚的正统派,对城堡规则的态度相当古板,所以她违反这些规则来帮助仆人尤其引人注目。巴巴离开以后给她寄了一封文辞华丽的情书——一次性违反如此多的禁忌(不仅仅是收到独身苦行僧的情书,而且是没有求婚的情书)让她的家人非常震惊,并对她的回信严加审查。巴巴随后又寄了更多的情书,里面写满了诗歌,然后是求婚。尹杜之前的生活太闭塞了,即使对于一个婆罗门女孩来说也是,她完全不知道和一个陌生人——一个自己根本没有同他说过话的陌生人——一起生活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不会和她姐姐们过的那种普通家庭主妇式生活一样。她准备好了追随他,虽然不知道要去哪儿。她是读着《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中的女人们的故事长大的,她们崇拜自己的丈夫,不管多么艰难都处处追随;这些人是她理想妇女生活的模范。她的家庭希望她好好地嫁个正常人,对巴巴一点都不满意,她的亲戚也瞧不起这桩亲事,但她坚持要和他结婚,并最终赢得了胜利。在婚礼前不久,巴巴击退了一个持刀冲进尹杜家丝绸店的小偷,身上被刺伤了好几处,但他拒绝将婚礼延迟,最终在一九四六年冬天绑着绷带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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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75 结婚的时候,巴巴几乎已经放弃了他的律师工作,成了一名全职为贱民服务的组织者和社会工作者。起初,这对尹杜而言很奇怪。在她母亲家里,如果她无意间碰到了贱民就得换衣服。但对她而言,第一原则是服从她的丈夫。由于任何别的东西都是次要的,她很快就放下了顾虑,即使明白这一“污染”意味着她会和他一样成为被放逐者。她或他的家庭中没有人会来探望他们——对他们各自的家庭来说,他们的行为是令人恶心的。巴巴和他的父亲做斗争,放弃了对祖辈财产的继承权。尹杜决意追随他到社会秩序的底层:当她怀上他们的第一个儿子维卡斯时,她感染了伤寒,急需去医院,但是她拒绝了,因为低种姓的人没有能力负担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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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77 就是在那个时候,巴巴在雨中遇见了那个麻风病人,并决心要改变自己的生活。他开始阅读关于麻风病的书,同时在附近小镇上的一所甘地主义麻风病诊所上班。他给病人打针、清理溃疡、包扎伤口、去除坏死的骨头。这对他的影响非常显著:他的自我仇恨消失了,突然间充满了欢乐和自信。他知道他找到了自己的终身事业,于是怀着一种激情做下去。正当他处于极度激动的状态时,尹杜得了肺结核,不得不去医院治疗。她把维卡斯留给巴巴,把小儿子普拉卡什带在身边,因为他还不到一岁;他也病得很重,但她病得太厉害,已经照顾不了他了。要靠自己来对付这些是很困难的,但是巴巴忙于照顾他的麻风病患者们。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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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079 亲爱的尹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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