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1860637e+09
1701860637
1701860638 海:那么,一种从家到家的对话就几乎还是不可能的。
1701860639
1701860640 日:这个“几乎”一词说得很恰当。因为它总还是一种对话嘛。而且我猜想那是一种令人激动的对话。因为九鬼伯爵在京都大学和我们一起举办研究班时,老是提到与您的对话。多半是在我们迫切想更清楚地知道当时驱使他赴德国跟随您学习的动机时,他就会提到与您的对话。您的《存在与时间》当时还没有出版。但不少日本教授,其中包括我们所尊敬的田边元教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前来弗莱堡,在胡塞尔身边研究现象学。从那时起,我的同胞们就认识您本人了。
1701860641
1701860642 海:一点不错。那时候我是胡塞尔的助手,每周一次与几位日本同行一道研读胡塞尔的第一部主要著作,就是《逻辑研究》。这位大师本人当时对他这部在世纪之交出版的著作已经不再有特别高的评价了。但我有我自己的理由,我偏爱《逻辑研究》是为了入现象学之门。而且这位大师宽宏大量地容忍了我的选择。
1701860643
1701860644 日:当时,我想是1921年吧,我们的教授们听了您的一个讲座。他们把这个讲座的笔记带回日本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个讲座的题目是《表达与现象》。〔4〕
1701860645
1701860646 海:这肯定是那个讲座的题目。〔5〕可是,九鬼教授到马堡来找我,必定还有特殊的原因。
1701860647
1701860648 日:当然。我想,原因还要归结于那个讲座,那个讲座的笔记在日本其他地方亦有许多讨论。
1701860649
1701860650 海:笔记无疑是模糊的资料;而且这个讲座也是很不完满的。不过,其中已经萌发出踏上一条道路的尝试了。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条道路将通向何方。我所知道的只是这条道路的最切近前景,因为它们不停地吸引着我,尽管视界往往变动不居,往往变得黯淡不清。
1701860651
1701860652 日:我的同胞们对此也一定有了某些预感。人们一再说,您的探究围绕着语言问题和存在问题。
1701860653
1701860654 海:这一点也不是太难认清的。因为早在1915年,在我的授课资格论文《邓·司各特的范畴和含义学说》的标题中,就已经显露出两个前景:“范畴学说”是对存在者之存在的探讨工作的通常名称;“含义学说”则意指grammatica speculativa[思辨语法],即在语言与存在的联系中对语言作形而上学的思考。但所有这些关系当时对我来说还是不明确的。
1701860655
1701860656 日:所以您就沉默了十二年。
1701860657
1701860658 海:而且我把1927年出版的《存在与时间》题献给胡塞尔,因为现象学提供了一条道路的可能性。
1701860659
1701860660 日:但在那里,“语言与存在”这个主题似乎还没有突显出来。
1701860661
1701860662 海:在您提到的1921年那个讲座中就有这个主题了。关于诗歌和艺术的问题也是同样的情况。在那个表现主义时代里,我始终关注着这些领域;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我的大学时代里,我更多地关注了荷尔德林和特拉克尔的诗作。更早些时候,在高级中学的最后几年里,从日期上来说是1907年的夏季,我在胡塞尔的老师弗兰茨·布伦塔诺的博士论文那里碰到了存在问题。他这篇博士论文的题目是《论亚里士多德哲学中的“存在者”的多重含义》,写于1862年。这本书那时是由我的忘年之交和同乡康莱特·格勒倍尔博士送给我的。他后来做了弗莱堡地区的大主教。当时,他还是康斯坦茨市三一教会的一位牧师。
1701860663
1701860664 日:您还保存着这本书吗?
1701860665
1701860666 海:就是这本书,您可以看看。上面有一个题词:“我在中学时代进入希腊哲学的最初入门书”。我告诉您所有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让您觉得仿佛我当时已经知道我今天还在追问的一切似的。不过,对您来说,也许诗人荷尔德林的一句诗就足以说明我的意思了,因为您是德国文学教授,对荷尔德林的作品有特别的爱好和体认。这句诗是《莱茵颂》第四节的开头一句:“……因为,你如何开端,你就将如何保持”。
1701860667
1701860668 日:语言和存在之间也许就是落到您头上的那束光线的一份礼品。
1701860669
1701860670 海:谁能妄称自己获得了这样一份礼品的照临呢?我只知道一点:因为对语言和存在的沉思老早就决定了我的思想道路,所以,探讨工作是尽可能含而不露的。也许,《存在与时间》这本书的基本缺陷就在于:我过早地先行冒险了,而且走得太远了。
1701860671
1701860672 日:这大约不是指您对于语言的思想吧?
1701860673
1701860674
1701860675 海:当然不是的。因为我是在授课资格论文二十年之后的一个讲座中才大胆探讨语言问题的。与此同时,我在一些讲座中对荷尔德林的赞美诗作了最初的解释。在1934年夏季学期,我开过一个题为《逻辑学》的讲座。而这个讲座实际上是对λóγο[逻各斯]的沉思,我力图在其中寻找语言的本质。但其后又隔了近十年,我才能够去道说我所思考的东西——这在今天也还没有适当的词语来加以表达。那种致力于应合语言之本质的思想的前景,在其整个广度上来看还是被掩蔽着的。因此之故,我还没有看出来,我力图思之为语言之本质的那个东西,是否也适合于东亚语言的本质;我也还没有看出来,最终(这最终同时也是开端),运思经验是否能够获得语言的某个本质(ein Wesen),这个本质将保证欧洲—西方的道说(Sagen)与东亚的道说以某种方式进入对话之中,而那源出于惟一源泉的东西就在这种对话中歌唱。
1701860676
1701860677 日:但在那时候,这两个语言世界还是遮蔽着的。
1701860678
1701860679 海:这正是我的意思。因此我对您的来访特别欢迎。您已经把克莱斯特的剧本和我的一些关于荷尔德林的演讲报告翻译成日文了,您的思考专注于诗歌,所以您对那些我在近二十年前向您的几位同胞提出的问题一定有着相当敏锐的感觉。
1701860680
1701860681 日:您不可高估我的能力,尤其是因为我从我们日本的诗歌出发,要公正地合乎本质地经验欧洲的诗歌,总还感到力不从心。
1701860682
1701860683 海:尽管我们用德语进行的对话所必然包含的危险总还在那里,但我相信我本人在此期间学会了一些东西,能够比几十年前更好地提问了。
1701860684
1701860685 日:当年我的几位同胞课后与您的对话则采取了不同的方向。
1701860686
[ 上一页 ]  [ :1.70186063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