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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57 海德格尔在此又重提他的“语言是存在之家”这个命题。这个命题是在“关于人道主义的书信”中提出来的;而现在则进一步联系于“大道之说”来加以表述。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在场的庇护,因为在场的显露始终委诸于道说的成道着的显示。语言是存在之家,因为作为道说的语言乃是大道的方式。”(65)在“道说”中,在“大道”所开辟的“道路”中,才有在场的显露,也才有不在场的隐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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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59 再说“人言”,即“人之说”。海德格尔的意思是,凡人的任何语言都是在“道说”中生成的,都是在“大道”所开辟出来的“道路”(也即“道说”)中生成的,可以说,是由作为“道说”的语言“指派”、“发送”(schicken)给人的。只有这样的“人言”(人的语言)才是本真的人言,才是“命运性的”(geschicklich)和“历史性的”(geschichtlich)。(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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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61 从根本上讲,并不是人“说”语目,而是语言“说”人,是语言“让”人“说”。是语言(“道说”)“用”人,而不是人“用”语言。也可以说,语言在人那里“开辟道路”,通过人而发声为词。人能“说”,那是因为人归属于“道说”,顺从“道说”而“倾听”,从而能够“跟着言说”(nachsagen)一个词语。语言说——“道说”。人只是“跟着说”而已。因此,海德格尔说:“语言的固有特征乃基于词语也即出于道说的人之说的大道式渊源。”(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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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63 这里,令我们特别感兴趣的还是“人言”(即一般所见的语言)的“起源”问题。海德格尔对此又有何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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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65 我们知道,海德格尔区分了作为“道说”的语言和作为“人说”的语言。关于作为“道说”的语言以及它的起源,海德格尔明确表示它是不可“知”的,因为人总是已经被嵌入“道说”之中了,是归属于“道说”的。我们是跳不出“道说”来“知”这种“道说”的。因此,海德格尔认为,“道说”本身就要求我们对之缄默,同时还要我们不谈论这种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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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67 那么“人言”呢?显然,只要“人言”是出于“道说”的,是在“道说”所开辟的“道路”中生成的,那么“人言”的“起源”终究也是不可“知”的了。我们只能说“人言”是出于“道说”的。但这样的结论并不是由“知”所得,而是由“思”所得的。而且,从根本上说来,只要“大道”的“开辟道路”使“道说”走向“人言”,那么,“道说”与“人言”就是一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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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69 语言的“本质”和“起源”不可“知”。这在海德格尔看来并不是什么缺点,而倒是优点。因为凭着这一点,我们就“被拉入我们——为语言之说所用的我们——作为终有一死的人所栖居的地方之中了”。(68)人栖居于何处?栖居在“大地”上。因此。这话充分暗示出我们前文已经多次提到的语言的“大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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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71 我们认为,后期海德格尔语言思想的关键点就在于他所强调的语言的植根性,语言与大地(Physis)的一体归属关系。所谓“静寂之音”,所谓“道说”的“开辟道路”等,都启示着这一度。而对这一度的揭示,不但在“返本归根”这个意思上是启人深思的,而且对一般语言科学和语言哲学的研究来说也是一个挑战:对语言(人言)的对象性研究是否能够揭示出活生生的语言——不仅具有“形式要素”而且具有“肉身要素”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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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73 语言的“本质”不可“知”但可“思”。“思”深入更深的也是切近的一度,思入“大道之说”。如果说“人说”是一种“跟着说”,那么,“思”便是一种“跟着思”(nachdenken),是一种“追思”。于是,现在就需要有一种“语言转换”(Wandel der Sprache),即人与语言关系的“转换”。人与语言的关系是由人如何归属到“大道”之中的方式来决定的。(69)人归属于“大道”,响应“大道之说”而有所说。响应“道说”的人之说有两种形式:“思想”(“思”)与“作诗”(“诗”)。所以,在海德格尔看来,所谓“语言转换”,也就取决于“思”与“诗”这两种方式及其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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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78 语言存在论:海德格尔后期思想研究(修订版) [:1701872271]
1701876179 语言存在论:海德格尔后期思想研究(修订版) 第五节 思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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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82 从海德格尔那里绎和发挥出一个“诗化哲学”或者“浪漫美学”的体系,这种做法国外有,国内前些年更盛。我在这里以“思与诗”为题作本章最后一部分的讨论,却不是想突出海德格尔思想的美学或诗学“归宿”。这不是本文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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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84 “思与诗”,这是海德格尔始终关注的课题。瓦尔特·比梅尔说,从《存在与时间》到演讲“艺术作品的本源”、对荷尔德林和特拉克尔的诗的阐释,都贯穿了“诗(Dichten)–思(Denken)–语言(Sprache)”这样一个“问题圈”。(70)这样理解犹嫌空泛,还没有实际地切中海德格尔思想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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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86 在上文的论述中,我们已经看到,“诗”这个课题在1930–1940年代的海德格尔那里是特别突出的,所谓“诗–思–语言”的“问题圈”那时当然已经有了。但“思”这个课题(对“思”的“思”)却主要是在1950年代公然显出的。海德格尔50年代以“思”为主题的著作就有筑·居·思”(1952年)、《什么叫思想?》(1954年)、“什么是哲学?”(1956年)、“思想的规律”(1958年)和“泰然任之”(1959年)等等。这不是偶然的、表面的,而是与我们在上面所理出的海德格尔的思想道路相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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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88 在我们看来,海德格尔在道路的诸路段上,1930–1940年代着重论“无蔽”(Aletheia)和“诗”,即论作为“无蔽”的存在之真理(澄明)和作为“无蔽”的语言(“诗”);1950年代着重论“逻各斯”(Logos)和“思”,也即论作为“逻各斯”的存在之聚集运作和作为“逻各斯”的语言(“思”);同时,海德格尔在1950年代还展开了关于“大道之说”即作为“道说”的语言(“诗–思合一”)的论述。因此,比梅尔所谓“问题圈”实际上就是“道路”;但说“圈”也是恰到好处,因为“道路”总是“回归性”的。以上区分各个“路段”,只是就其在各个阶段“显”出的重点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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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90 因此,在记取“思想道路”的固有特性的前提下,我们实可以列出以下“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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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92 Aletheia(解蔽)→Logos(聚集)→Ereignis(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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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94 Dichten(诗)→Denken(思)→Sage(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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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196 不待说,这两个“线索”以其一体的对应标识出海德格尔的“存在–语言”(“大道–道说”)思想的“道路”的伸展。又考虑到“思想道路”的“回归性”,同时也联系海德格尔主要在《形而上学导论》(1935年)中借早期希腊思想所作出的对他的“道路”的“前瞻”,我们也应该把上述“线索”作“共时”的标画,庶几可以形成他的“思想道路”的“剖面构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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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01 实际上,我们前面已经指出,几乎在《形而上学导论》这个著名讲座的同时,海德格尔就在其手稿中写下了“大道”一词,基本形成了他的“大道”思想;而在《形而上学导论》中,海德格尔是借希腊的Physis的名义来思其“大道”的。(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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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03 这里,我们还得对“诗–思–语言”作一些具体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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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05 关于“诗”,前文已经有了较为充分的专题讨论。诗的本质已由荷尔德林道出:诗乃“存在之创建”。所谓“创建”即“命名”。诗的“命名”“令”存在者存在。通过“命名”,诗人创建了“持存”(“存在”),道说了“神圣者”。这就是诗的“解蔽性”。“命名”即“解蔽”(entbergen)。但诗的“道说”(Sagen)和“命名”(Nennen)是响应“神圣者”的召唤——“存在”意义上的语言——而来,因此,根本的“道说”乃是神圣者的“道说”,“命名”乃是语言的“命名”,是语言的“令”。诗人受“神圣者”的“暗示”才有所“道说”,按语言之“令”才有所“命名”。这里,“解蔽”(Aletheia)意义上的诗和语言的归属关系是显然的。(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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