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927920
1701927921
天道流行,造化发育,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间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则其所以为是物者,莫不各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所赋,而非人之所能为也。其至切而近者,则心之为物,实主于身,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情。浑然在中,随感而应,各有攸生而不可乱也。次而及于身之所具,则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所接,则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常,是皆必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所谓理也。外而至于人,则人之理,不外于己也。远而至于物,则物之理,不异于人也。极其大,则天地之运,古今之变,不能外也;尽其小,则一尘之微,一息之顷,不能遗也。是乃上帝所降之衷,烝民所秉之彝,刘子所谓天地之中,孔子所谓性与天道,子思所谓天命之性,孟子所谓仁义之心,程子所谓天然自有之中,张子所谓万物之一原,邵子所谓道之形体者。(《学的》)
1701927922
1701927923
理,是自不容已的当然之则。人之理与己之理无异,物之理与人之理相同。大而言之,天地之运,古今之变,不能外乎此理;小而言之,一尘之微,一息之顷,不能遗弃此理。我们一方面要知道,“事事物物,各有一个道理”;另一方面更要知道,事事物物所各有的道理,实际上还只是一个道理。所以刘子、孔子、子思、孟子、程子、张子、邵子等一班人所说的话,表面上似乎各不相同,其实都是说的那种“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的理。所以他说:
1701927924
1701927925
孔子说非礼勿视听言动,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言忠信,行笃敬;孟子又说求放心,存心养性;《大学》又教人格、致、诚、正;程子又发明一敬字,各自观之,似乎参错不齐,千头万绪,其实只一理。(《学的》)
1701927926
1701927927
万理只是一理,学者且要去万理中,千头万绪都理会,四面辏合来,见得是一理。(《学的》)
1701927928
1701927929
又说:
1701927930
1701927931
这道理须是见得是如此了,验之于物,验之吾身又如此,以至见天下道理,皆端的如此了,方得。(《学的》)
1701927932
1701927933
万理只是一理,一理又可推之于万理,这是晦庵的彻头彻尾的“理一元论”的尽想。惟其他把“理”之一字,看得这样重要,所以他敢于照先验家的口吻,大胆地肯定“未有天地之先,毕竟是先有此理”了。他说:
1701927934
1701927935
太极只是天地万物之理,在天地言,则天地中有太极;在万物言,则万物中各有太极。未有天地之先,毕竟是先有此理。动而生阳,亦只是理;静而生阴,亦只是理。(《语类》)
1701927936
1701927937
理既是先天地而存在,所以动静阴阳,天地万物,都不能离开这个理字。晦庵以为:理,是人物同得于天的,物虽无情,亦有此理。譬如舟可行水,车可行陆,都由“得于天”的理。因此晦庵肯定地主张:宇宙间一切事物,只有“道理”是真实的,其余的万事万物,都是颠倒迷妄,须臾变灭的。他说:
1701927938
1701927939
看得道理熟后,只除了这道理是真实法外,见世间万事颠倒迷妄,耽嗜恋著,无一不是戏剧,真不堪著眼也。(《语类》)
1701927940
1701927941
又说:
1701927942
1701927943
世间万事,须臾变灭,皆不足置胸中,惟有穷理修身为究竟法耳。(《语类》)
1701927944
1701927945
晦庵视万事如戏剧,只有理为究竟法的那种极端唯理论的主张,实际上是从他的极端观念论出发的,所以主张“心即理”。我们再看他对心和理的关系的说明。
1701927946
1701927947
晦庵认心和理是同一的东西,不过是就两方面来观察而已。他说:
1701927948
1701927949
致知格物,只是一事。格物以理言,致知以心言。(《学的》)
1701927950
1701927951
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在道则为实有之理,在人则为实然之心。(《学的》)
1701927952
1701927953
又说:
1701927954
1701927955
以理言之,则天地之理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自古至今,无一物之不实,而一物之中,自始至终,皆实理之所为也。以心言之,则至人之心亦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从生至死,无一事之不实,而一事之中,自始至终,皆实心之所为也。(《学的》)
1701927956
1701927957
晦庵认心和理,都是真实无妄的。他称理为实有之理,称心为实然之心。实有之理是就道言,实然之心是就人言。理何以实有?因为“天地之理至实”;心何以实然?因为“圣人之心亦至实”。理是指的格物,心是指的致知;格物和致知,其实只是一事,所以晦庵认心和理是相即不离的。他说:
1701927958
1701927959
心包万理,万理具于一心。不能存得心,不能究得理;不能穷得理,不能尽得心。(《语类》)
1701927960
1701927961
“心包万理,万理具于一心”,正是“心虽主乎一身,而其体之虚明,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的意思。不过我们要知道,如果要想尽得心,一定先要穷得理,但是要想穷得理,尤其是要能够先存得心。因为心不存,则理无著,理无著,当然不能做到尽心的地步。我们只要看这两段的记载,就可以明白。
1701927962
1701927963
问:“心是知觉性是理,心与理如何得贯通为一?”曰:“不须去著贯通,本来贯通。”“如何本来贯通?”曰:“理无心则无著处。”(《语类》)
1701927964
1701927965
问:“祭祀之理,还是有其诚则有其理,无其诚则无其神否?”曰:“鬼神之理,即是此心之理。”(《语类》)
1701927966
1701927967
晦庵认清了“理无心则无著处”,“鬼神之理,即是此心之理”,所以他便畅然地说道:
1701927968
1701927969
心熟后自然有见理处,熟则心精微,不见理只缘是心粗。(《语类》)
[
上一页 ]
[ :1.7019279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