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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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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觀於呂梁①，縣水三十仭②，流沫四十里，黿鼉③魚鼈之所不能遊也。見一丈夫遊之，以為有苦而欲死也，使弟子流而拯之。數百步而出，被髮行歌而遊於塘下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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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從而問焉，曰：“吾以子為鬼，察子則人也。請問，蹈水有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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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亡，吾無道。吾始乎故⑤，長乎性，成乎命⑥。與齊⑦俱入，與汨⑧偕出，從水之道而不為私焉⑨。此吾所以蹈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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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何謂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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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吾生於陵而安於陵，故也；長於水而安於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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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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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吕梁：有两说：一说在西河（山西省离石县），一说在彭城（江苏省铜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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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玄英说：“解者不同，或言是西河离石，有黄河悬绝之处，名吕梁也；或言蒲州二百里有龙门，河水所经，瀑布而下，亦名吕梁；或言宋国彭城县之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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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叙伦说：“《说文》曰：‘吕，脊骨也。’‘吕梁’犹今人言脊梁，以居河之高处，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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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县水三十仞：“县”，同“悬”。“仞”，八尺，见〈人间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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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鼋（yuán）鼍（tuó）：“鼋”，像鳖，而形体更大。“鼍”，像鳄鱼，长一二丈，有四足，性贪睡，俗称“猪婆龙”，皮可以制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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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塘下：岸下（成《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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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故：故旧（成《疏》）；本然（林希逸说）；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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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命：自然之理（林希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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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齐：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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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敔说：“‘齐’，‘脐’通，水之旋涡如脐也。”（见王夫之《庄子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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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玉裁说：“司马云：‘回水如磨齐也。’皆‘脐’字引伸叚借之变。”（见马其昶著《庄子故》所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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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汩（gǔ）：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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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顺着水势而不由自己。郭象《注》：“任水而不任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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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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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在吕梁观赏山水，高悬瀑布二十多丈，激流溅沫四十里，鼋鼍鱼鳖都无法上游。看见一个男子在游水，以为是遭遇困苦而寻死的，叫弟子顺流赶去拯救他。〔那人没水〕好几百步才浮出来，披发吟歌而游到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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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跟过去问说：“我以为你是鬼，仔细看看乃是人。请问，游水有特别的方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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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说：“我没有特别的方法。我起初是故常，长大是习性，有所成是顺于自然。和漩涡一起没入，和涌流一起浮出，顺着水势而不由自己。这是我的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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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说：“什么叫做起初本于故常，长大由于习性，有所成是顺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