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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聃说：“认识雄强，持守雌柔，成为天下的溪涧；认识明亮，持守暗昧，成为天下的山谷。”人人都争先，他独自居后，说：“承受天下的诟辱”；人人都求实际，他独自守虚空，不敛藏反而有多余。他立身行事，宽缓而不费损精神，自然无为而嗤笑机巧；人人都求福，他独自委曲求全，说：“但求免除祸害。”以精深为根本，以要约为纲纪，说：“坚硬的就容易毁坏，锐利的就容易挫折。”常宽容待物，不侵削别人。虽然没有达到顶点，关尹、老聃，可算是古来博大真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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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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芴漠①無形，變化無常，死與生與，天地並與，神明往與！芒乎何之，忽乎何適②，萬物畢羅，莫足以歸，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者，莊聞其風而悅之。以謬悠③之說，荒唐④之言，無端崖之辭，時恣縱而不儻⑤，不以觭見之也⑥。以天下爲沈濁，不可與莊語⑦，以巵言⑧爲曼衍⑨，以重言⑩爲眞，以寓言⑪爲廣。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⑫於萬物，不譴是非⑬，以與世俗處。其書雖瓌瑋⑭而連犿⑮無傷也。其辭雖參差⑯而諔詭⑰可觀。彼其充實不可以已⑱，上與造物者遊，而下與外死生無終始者爲友。其於本也，弘大而辟，深閎而肆⑲；其於宗也，可謂稠適而上遂⑳矣。雖然，其應於化而解於物也，其理不竭㉑，其來不蛻㉒，芒乎昧乎㉓，未之盡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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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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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芴漠：“芴”，通惚。恍惚茫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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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芒乎何之，忽乎何适：“芒乎”“忽乎”，同〈至乐〉篇“芒乎，芴乎”，形容恍惚芒昧的状貌。“何之”“何适”，即何去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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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逸说：“‘何之’‘何适’，动而无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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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谬悠：虚远（成《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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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荒唐：谓广大无域畔（《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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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恣纵而不傥：“恣纵”，犹放纵。放任而不偏党（成《疏》）。赵谏议本“傥”作“党”（王叔岷《校释》）。高亨谓“傥”借为谠，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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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不以觭见之也：其所见不主一端（林希逸《口义》）；不以一端自见（宣颖说）。《道藏》罗勉道《循本》“觭”作“畸”。“觭”“畸”并“奇”之借字（王叔岷《校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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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庄语：犹大言（成《疏》）；犹正论（王先谦《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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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德明说：“‘庄语’，郭云：‘庄’，庄周也。’一云、‘庄，端正也。’一本作‘壮’。”按“庄”为严正之意，这里不当庄周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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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卮言：喻无心之言。语见〈寓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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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曼衍：同漫衍。散漫流衍，不拘常规之意。语见〈齐物论〉、〈寓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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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 重言：为人所重之言。见〈寓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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⑪ 寓言：寄寓他人他物的言论。见〈寓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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⑫ 敖倪：即傲睨（梁启超说）；犹骄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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⑬ 不谴是非：是非无所泥（林希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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⑭ 瑰（瓌）玮：奇伟（《释文》）；弘壮（成《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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⑮ 连犿（fān）：宛转貌（《释文》引李颐《注》）；和同混融之意（林希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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⑯ 参差：或虚或实（成《疏》）；或彼或此、或抑或扬，不可定（林希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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⑰ （chù）诡：奇异（李颐说）。与〈齐物论〉篇“吊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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⑱ 彼其充实不可以已：他内心之情饱满，故禁不住而流露出来。“已”，止（曹础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