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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行道的过程中,确实存在着力不足的情形,但这并不能成为“不为”的借口。只有在“为”之后,力的足与不足才显示出来。所以孔子说力不足的情形只表现在“中道而废”的上面,为之前的放弃不过是“画”,即止步不前的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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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中所记载孔子谈到命的情形,除了道之行废外,比较集中的就是死亡。对于人类而言,死亡(甚至连同出生)乃是无法抗拒的事情。虽然孔子有“仁者寿”(《雍也》)的说法,但这个说法丝毫不意味着德行可以决定或改变一个人的生死。(7)事实上,孔门德行科中,颜渊早夭。“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雍也》)其死之后,孔子哭之恸,曰:“噫!天丧予!天丧予!”(《先进》)冉伯牛似乎也不长寿,《雍也》篇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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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也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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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而不寿,恰如道之不行,只能由无法抗拒的命来解释。在这个时候,我们发现了命在规定和限制之外的另一层意义,这就是安慰。当我们把某些失败或者挫折归之于命运的时候,释怀就成为更容易的事情。命运意识不能成为不为的借口:“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微子》)这样的说法中在无奈中包含着某种执著。同样,努力之后的无果而终甚至失败换来的不该是沮丧或者埋怨,而是在命运意识支配之下的心安。《宪问》曾经记载孔子和子贡的一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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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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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努力之后换来的是挫折和失败时,君子是不该指责命运的。“不怨天,不尤人”,一切反求诸己,继续着“下学而上达”的过程。对于命运,君子最该具有的态度是敬畏。《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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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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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的观念突出了命和天之间的关系,命运是在人力之外的,在这个意义上,命就是天命。孔子认为,君子应该敬畏的有三种事物,第一是天命,第二是大人,第三是圣人之言。在这三种事物中,大人代表的是世俗的权力,圣人之言象征着人间的智慧,对他们的敬畏是相对容易理解的。那么,天命是什么呢?这是超越性的限制和规定,它提示的是人力的限度。在天命面前,这个世界中一切有力量的存在都应该意识到自己的有限性,无论是权力还是道德。因此,对天命的敬畏并非就是仅仅指向外部的或者超越的地方,事实上,它更多地表现为对于自己想法和行为的忌惮,其背后体现的是对于人和天之间关系的理解。从根本上来说,人是受限制的存在,而限制人的存在就是天或者天命。这正是孔子把畏天命视为三畏之首的理由。与此同时,孔子谈到天的时候很多,大多充满了尊崇和敬畏的态度。典型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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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八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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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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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子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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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阳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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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孔子的心目中,天不仅是效法的榜样,更是价值的寄托以及精神与情感的最终依恋。而其论圣王,亦不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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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泰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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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尧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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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王与天之间的关系更能够显示出天的崇高。这个事实也问人们昭示着,人只有在与天的联系中的才能够走向神圣。而这种联系中一个很重要的向度就是对于天命的体认。当然,体认命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孔子之圣,不过是“五十而知天命”(《为政》),其难度可想而知。不过,这也正符合着我们前面的说法,天命只在人力的极限处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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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儒学史 第六节 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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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述而》)道、德和仁说的都是儒家哲学根本观念,“游于艺”的艺,指的却是经典。《汉书·艺文志》评儒家:“游文于六艺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用的就是《论语》中孔子的说法。孔子和儒家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重视古代传下来的经典,并在学习和解释之中发挥自己的主张。这当然和其“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述而》)的态度有关。就《论语》所见,孔子和弟子讨论到的经典,有《诗》、《书》、《礼》、《乐》和《易》,但没有关于《春秋》的只言片语。这和司马迁所说“孔子以《诗》、《书》、《礼》、《乐》教”是一致的(《史记·孔子世家》)。应该指出,这些文献在孔子之前就已经具有经典的意义,《诗》、《书》、《礼》、《乐》等至少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是贵族教育的基本素材,并被视为“义之府”和“德之则”。(8)至于《周易》,更是贵族占筮的主要经典。从这个意义上讲,孔子和弟子们对于这些经典的学习和讨论不过是对传统的延续。但是,在表面的延续之中,深刻的改变却在发生着。这些旧的经典在孔子和儒家的阅读及解释中,被赋予了新的意义。表面上是“述而不作”,其实“作”就在“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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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经典无疑是《诗》。这是孔子和弟子们讨论最多的一部,也被认为是最早该学习的一部。孔子教自己的儿子和弟子,最初的要求就是学《诗》,认为“不学《诗》,无以言”,(《季氏》)足见学《诗》的重要。这个说法突出的是《诗》的交往功能,从《左传》和《国语》可见,春秋时期贵族之间的对话,往往采取赋诗言志的方式。在这个时候,对《诗》的无知就意味着无法找到合适的说话方式,因此陷入到“无以言”的尴尬处境中去。孔子“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子路》)的说法,也包含着类似的理解。但《论语》对《诗》的阅读重点显然不在此。不仅是无以言,而且还是无以行。“子谓伯鱼曰:汝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阳货》)《周南》、《召南》乃是《诗》最初的两部分,合称二南,按照孔子的说法,人不学此,则如面墙而立,无所见无所行。这显然是认为《诗》中包含着指导人生的道理。从大处来讲,这个道理就是《诗》所承载的情的内涵以及情和礼之间的关系,我们且看下面的几个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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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八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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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八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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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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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段话中,第一段提到的《关雎》是《诗》的首篇,孔子以“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之。从内容上来看,包括两个方面:第一是突出哀和乐的情感,这与“诗言志”之说是呼应的;第二是突出对此情感的节制,不淫不伤,合乎儒家以礼节情的基本主张。第二段是和子夏论《诗》,前面讨论礼之本的时候已经引用过,其所重也在礼与情的关系。最后一段是对《诗》大义的把握,历来受到高度的重视,“思无邪”三字,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义”(《毛诗序》)的另外一个说法。所谓的“思”,偏重在内心的情感;而无邪,是指合乎礼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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