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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61 传曰:孔子过康子,子张、子夏从。孔子入坐,二子相与论,终日不决。子夏辞气甚隘,颜色甚变。子张曰:“子亦闻夫子之议论邪?徐言誾誾,威仪翼翼,后言先默,得之推让,巍巍乎,荡荡乎,道有归矣!小人之论也,专意自是,言人之非,瞋目搤腕,疾言喷喷,口沸目赤。一幸得胜,疾笑嗌嗌。威仪固陋,辞气鄙俗,是以君子贱之也。”(《韩诗外传》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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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63 这些记载前后呼应,和夫子对他们的评论是若合符节的。前一个是关于“交”的看法,子夏以我为主,抱的是慎交的态度,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子张则于众人无所不容,一切随人。第二个例子好像是有意的设计,以帮助说明孔子的评价。子夏对于礼,是弗敢过也;子张的态度则是不敢不至。至于第三个例子,更是借子夏的局促来显示子张的大器。看来,子张和子夏在儒门中的取向和气象确实不同。子张喜欢从根本处着眼,我们看他说“执德不弘,信道不笃”,“见危致命,见得思义”,都透显着这种精神。而子夏则主张从小处做起,“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子张》),强调从日常的学问上做工夫。对于子夏的这一点,子游也是颇有微辞的。《子张》篇也记载了一段子游和子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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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65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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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67 子游批评子夏之徒有末而无本,留意于洒扫应对进退这些礼仪的东西,而不悟背后的根本。子夏则认为对君子之道的了解,要有始有卒,好比是草木,先看到末稍,而后及于根本。这很显然是体现了两种不同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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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69 在汉代的儒生们看来,子夏是孔门传经中最重要的人物。夫子死后,子夏居魏西河教授,并为文侯的老师,算是弟子中很风光的一个。但是在同门之中,他得到的称许并不算多,互相的交流也很少。《礼记·檀弓上》记载子夏老而丧其子又丧其明,自以为无罪而遭到曾子的批评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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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71 吾过矣,吾过矣。吾离群而索居,亦已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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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73 所谓的“离群而索居”,大概是实情。比较而言,子张与同门之间的联络要更加密切。这大概和二人不同的交友看法是呼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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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75 子张和子游的关系明显与子夏不同,从两人对子夏的批评来看,他们都对子夏舍本逐末的做法不满,因而有着某些共同的倾向。中国文化史上一直有南学和北学的分歧。大抵如《隋书·儒林传序》所说:“南人约简,得其英华;北学深芜,穷其枝叶。”这个分歧没想到在孔门中就可以见其端倪。子张和子游在孔门中同属南方人,一出于陈,一出于吴,是战国时期儒学南传的重要途径。二人好像都是比较重视大处的。子张固不必论,子游治武城的时候,孔子过访,闻弦歌之声不绝,而有“割鸡焉用牛刀”之讥(《论语·阳货》)。虽然后来夫子以“戏言”解之,但也是能体现子游特点的。《论语》关于子游的记载并不多,除了上述的一则外,还有如下的几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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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77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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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79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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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81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耳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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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83 文学:子游、子夏。(《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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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85 子游曰:“丧至乎哀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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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87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以上两条见《子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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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89 如果说他思想的倾向的话,确实是偏重在内心的。就他得之于夫子的关于孝的看法而言,能养当然是外在的,所以是次要的。敬则是发自于内心的,因此是最重要的。丧礼中最要紧的也是哀的情感。虽然这话没有前后的背景铺陈,但应该是相对于各种仪式而言的。从这看他对子夏门徒的批评,所谓的本,正是就心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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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91 在《子张》篇的记载中,子游称子张为“吾友”,显示出二者的关系比较亲近。根据后来的说法,他们两人还是儿女亲家。(见下节)同门的师兄弟,如果再加上这层亲情,当然是不同一般的了。但是子游并没有许子张以仁,可能是因为子游重“心”,而子张对此缺乏体认的缘故吧。从现有的文献来看,子张是不怎么讨论到“心”的问题的。相反,他对外在的东西倒是很在意。子游说他是“堂堂乎”,恐怕不是随便讲的,大概其平常的相貌就是如此。郑玄对这里“堂堂”的解释是:“言子张容仪盛而于仁道薄也。”颇值得参考。《列子·仲尼》篇也有“子曰‘师之庄,贤于丘’”的说法。如果说人们对《列子》书多有怀疑的话,那么儒家的书中,也有孔子对子张类似的评论。《大戴礼记·五帝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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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93 他日,宰我以语人。有为道诸夫子之所,孔子曰:“吾欲以颜色取人,于灭明邪改之;吾欲以语言取人,于予邪改之;吾欲以容貌取人,于师邪改之。”宰我闻之,惧,不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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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95 其中暗含的意思是说子张的容貌堂堂,但内在的方面却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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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97 曾子和子张的关系应该也比较紧密。《礼记·檀弓下》记载子张死的时候,曾子还曾去哭过。另外值得提及的是子贡,他曾经请孔子评价过子张和子夏,《礼记·仲尼燕居》也记载子张、子贡和子游在一起。更有趣的是,在怀疑是子张门徒编纂的《论语·子张》篇中,提及的孔子弟子,除了子张之外,就是曾子、子游、子夏和子贡。这似乎暗示出他们之间的密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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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899 五、申详和世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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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901 子张的儿子申详应该也是一个有名的人物。孟子曾经提到过他,《公孙丑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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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903 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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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905 申详和子思的关系似乎是很密切的,他们一起在鲁穆公的朝廷中服务。子思被看作是穆公的老师,而申详只是一般的臣子。所以他们和穆公的关系也不大一样。以年纪而论,申详和子思的差距应不会太大,而子思会稍长一些。在《孔丛子》中,申详几次以请教的语气和子思说话,其身份象是子思的学生。《居卫》篇记载申详向子思问殷周祭礼的问题,《抗志》篇则借公叔木评论子思的话而向子思发问。《孔丛子》这书的信用一直有问题,其记载当然不是特别可信,但书中涉及到的人物之间的关系还是不会紊乱的。这些对话即便全部是假的,但其构造也一定是根据了子思和申详之间有密切关系的事实。这个事实提醒我们应该注意儒家八派中子张之儒和子思之儒之间的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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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907 与申详和子思都有密切关系的是子游。子游作为孔门文学科的一个重要代表,在儒家早期思想中占有一定的位置。荀子在批评子思五行说的时候,特别提到他们假借孔子和子游的名字,虽然一些人怀疑这里的子游应该是子弓,但只是毫无根据的推测。子游并没有建立一个独立的学派,但他可能是子思很多思想的来源,荀子的批评不会是空穴来风。值得注意的是,子游也是申详的岳丈。《礼记·檀弓》记“申祥之哭言思”,郑玄注称:“说者云:言思,子游之子,申祥妻之昆弟。”可知郑玄前已有此说。这说法虽然不见于更早的记载,但实在看不出有伪造的理由,所以应该是可信的。因此阎若璩《四书释地又续》说:“陈之颛孙氏,与吴之言氏,联为婚姻。”那么,子张之儒也和子游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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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4909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人物则是世硕。在前面,我们曾经推测他也许就是子张之儒的一分子。而同时,世子和子思的关系也不容忽视。根据荀子的批评,学者们一般都相信记载仁义礼智圣五行说的《五行》篇是子思或者子思氏之儒的作品。而在马王堆帛书《五行》篇“说”的部分,世子的话两次被提及。李学勤先生推测“说”的部分也许就是世硕或者其后学所为,这种可能性无疑是存在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世子的一系和子思氏之儒就有合流的倾向。当然,另一种可能性是子思氏之儒受到了世子的影响。但无论如何,这都可以被理解为子张氏之儒和子思氏之儒的融合。这种情形,可以帮助我们理解郭店楚墓竹简中的一批儒家文献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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