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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281 “剥”()为九月之卦,其六五爻表征阴气上达,即阴气以霜之“寒”来让草枯木黄,此为自然之“刑”。但如果阴气不至,则无霜“刑”,表明卦气不“效”,其预示的是有“伤年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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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284 其次,造成卦气不“效”的原因主要是卦与卦、气与气的相互侵扰。一方面,卦有消息卦、杂卦之分,二者各有所主,而气之貌有清浊之别,气之质有寒温之分。此即“诸卦气寒温清浊各如其所”。然而,“侵消息者,或阴专政,或阴侵阳,侵之比先蒙。”(125)这是说杂卦之气侵扰消息卦,阴气太盛而阳气寝伏,即为阴之专主,阴据阳位或阴久不去,即为阴侵阳。如蒙()为正月卦,其六三应上九是表征“寒”,但如果正月雾阴不断,则是阴侵阳,即表明蒙卦不“效”,其表征的是“臣将入侵其君”。(126)凡此之类,都可归为“形体不相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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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286 再次,由于天道是人道的根据,则卦爻所示的清浊温寒关系,表征的是人世的变化。故《稽览图》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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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288 凡形体不相应,皆有其事而不成也。其在位者有德而不行也。有貌无实,有实无貌,故言从其类也。(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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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290 有实无貌,屈道人也;有貌无实,佞人也。(郑玄注:有寒温无白浊清净,此贤者屈道,仕于不肖之君也。有白浊清净无寒温,比[此]佞人以便巧仕于世也。贤者有美道,上屈不肖君,但无实气效耳。佞人无美道,可以便巧仕,故但貌气效之。)(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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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292 按照郑玄的理解,卦爻所显现出的气之清浊寒温中,有寒温之实而无白浊清净之貌,则表明人世混浊,“美道”之人不能行于世;有清净之貌而无寒温之实,则表征奸猾之风大行其道。无论何种情况,都是“有其事而不成也”。此类说法,应是汉时儒者对当时现实政治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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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294 不过,《易纬》基于天人灾异学说的谏议之论,其立足点在于《周易》中本有的变革思想。《稽览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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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296 雾者,雾也。一日久阴不雨,雾之比也。阳感天不旋日,诸侯不旋时,大夫不过期。凡异所生,灾所起,各以其政。变之则除,其不可变者,则施之亦除。(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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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298 郑玄对这段话作了不少阐发,其主旨都在君臣的善恶与天之奖罚的关系上。按照郑玄的意思,灾异以及人事的失常,虽有天遣、天罚、天赏之类的感应性纠正,但因为人事失常的发生原因是君臣不能善善恶恶,是他们各据私欲和私利的“各以其政”,故纠正人事的根本还是在“变”和“施”。(130)“变”是指改过迁善的各类举措,“施”是指贯彻执行人道常理。王充在《论衡·寒温篇》中批评《易》学一脉的这种寒温灾异说,认为寒温只是“天地节气,非人所为”,以“寒温独应政治”是荒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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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00 正如前文指出的,汉儒神话孔子而以其为“圣”,是儒者力图为自身的“经世致用”寻找神圣的依靠。与此同理,《易纬》的寒温灾异说,是其作者试图通过论证天道变易的方式来警戒人道之失,并试图以此来纠正现实政治的种种弊病。但毋庸讳言,以上梳理的《易纬》各类思想中,无论是以“数”解“易”,以卦解“气”,还是以五行配五常,以爻配辰,都掺杂了浓郁的神秘成分,有的也显现出明显的比附痕迹。而比这些更难理解乃至荒诞的是,《乾凿度》中还有“卦轨术”,《稽览图》中有“卦策术”,二者均载“推厄所遭法”,《通卦验》中有系统的“八卦侯占术”,诸如此类,都可视为《易纬》以方术、宗教、神话相混杂的论说,在此略而不论。(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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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02 谶纬作为汉代特有的文化思想形态,其在两汉的流变和影响,前文已论。最后,对谶纬在汉后的命运略作述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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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04 研究者常以郑玄的众多注文中引“书说”、“诗说”之类,而论东汉曾有禁纬之令。(132)如前所论,由于政治化的原因,东汉所禁者为“谶记”,所禁多为谋逆之人,也有习者自禁。郑玄的做法属后一种情况,且是他在党锢期间的避嫌之举,算不上“禁”。由于史无明文,我们难以确定东汉朝廷是否真有禁纬之令。但自晋代以后,禁“图谶”、“谶纬”之类的诏制则屡见不鲜。择要列举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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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06 晋武帝司马炎:泰始三年(267)冬十二月,“禁星气谶纬之学。”(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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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08 苻坚:“及王猛卒,坚置听讼观于未央之南。禁老庄、图谶之学。”(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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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10 北魏孝文帝拓拔宏:(太和)九年(485)春正月戊寅,诏曰:“图谶之兴,起于三季。既非经国之典,徒为妖邪所凭。自今图谶、秘纬及名为《孔子闭房记》者,一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论。”(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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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12 隋文帝杨坚:开皇十三年(593)二月,“制私家不得隐藏纬候图谶。”(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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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14 以上所列,即为唐前各族皇帝、豪杰对谶纬之学所采取的禁绝态度。故唐初魏征等人在作《隋书》时,在纬类书目之后序中对此类情况作了明晰说明。其文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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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16 其文辞浅俗,颠倒舛谬,不类圣人之旨。相传疑世人造为之后,或者又加点窜,非其实录。起王莽好符命,光武以图谶兴,遂盛行于世。……俗儒趋时,益为其学,篇卷第目,转加增广。……唯孔安国、毛公、王璜、贾逵之徒独非之,相承以为妖妄,乱中庸之典。……至宋大明中,始禁图谶,梁天监已后,又重其制。及高祖受禅,禁之逾切。炀帝即位,乃发使四出,搜天下书籍与谶纬相涉者,皆焚之,为吏所纠者至死。自是无复其学,秘府之内,亦多散亡。(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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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18 此类说法,可视为唐初儒者对谶纬文本及其价值的理解。在魏征等人看来,从文本自身看,谶纬之书源起不明,后又被肆意点窜,有些文辞也很鄙陋,说不上有“经”的形态与价值;从其兴起看,谶纬之学被政治人物当做崛起的工具而兴;从其内容及其影响看,其妖妄的内容实际上起着混淆经典的作用。但从历史的情形看,作为重要政治人物的魏征、孔颖达等人,(138)从维护政统、学统的角度而作出这些判断,自是必然。对皇帝而言,由于谶纬涉及皇权更迭等敏感的关键问题,故有上述禁毁的诏制。到了隋炀帝,禁毁的不仅是谶纬之书,还摧残所习之人,此即“为吏所纠者至死”。禁毁如此严酷,“无复其学”自在情理之中。无其学,即便是皇室藏书,其散亡也就是必然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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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20 需要说明的是,唐太宗时代,孔颖达等人对前代“经”书作了“正义”式的定本化处理,其中多引谶纬之书,于今依然可见。这说明当时皇帝和文人还是认可谶纬的存在具有一定的价值。到了中唐的代宗李豫时代,对谶纬又开始采取禁绝态度,大历二年(767)诏令说:“谶纬不经,蠹深于疑众。盖有国之禁,非私家所藏。”(139)此后,宋、元、明三代间,或由皇帝诏令禁谶纬,或由重臣上疏提议禁毁。(140)如宋欧阳修认为唐时的“正义”之书“所择不精,多引谶纬之书,以相乱杂”,故“乞特诏名儒学官,悉取九经之疏,删去谶纬之文,使学者不为怪异之言惑乱。然后经义纯一,无所驳杂”。(141)很显然,这与宋时儒学大兴的背景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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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22 到了清乾隆三十八年(1773)四库开馆,经过长达十五个世纪的禁毁,谶纬终于被收集整理,其书目录被载于《四库全书总目》中的《经部·易类六·附录》,四库馆臣的评述文字也随之被现代研究者广为征引。自此而后,谶纬很大程度上与皇权和政治脱离了干系,渐成一种学问——谶纬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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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24 近人刘师培有《谶纬论》一文,其论谶纬之“善”有五——“补史”、“考地”、“测天”、“考文”、“征礼”,都与文化思想的传承密切相关。(142)从“学”的角度而言,特别是把“纬”与“经”相辅而论,以之为古代文化思想演变的重要一环时,刘氏之论可谓是对谶纬的“正名”。他说:“汉崇谶学,虽近诬民,而隋禁纬书,亦为蔑古。学术替兴,不可不察也。若夫网罗散失,参稽异同,掇宋均之注,萃郗萌之书,删彼芜词,独标精旨,庶天文历谱,备存《七略》之遗;(自注:以纬书归入天文历谱类。)《钩命》《援神》,不附六经之列。(自注:经自为经,纬自为纬。)则校理祕文,掇拾坠简,殆亦稽古者所乐闻,而博物家所不废者与?”(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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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26 (1) 有关此类资料,参看姜忠奎《纬史论微》(黄曙辉、印晓峰点校)卷六以及蒋清翊《纬学源流废兴考》卷上之《崇尚》一节,后书附于《纬史论微》,上海书店出版社,2005年。另据笔者粗略统计,“谶纬”连称在前、后《汉书》中只有两次,均在《后汉书》,一在《儒林传》,一在《方术传》,而“图谶”与“图纬”之谓,在《后汉书》中均超过十次,且多为传中述某人“学”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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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28 (2) 刘师培著,邬国义、吴修艺编校:《刘师培史学论著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136—1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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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330 (3)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2版,第277页上、第90页下、第644页上、第644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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