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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31 首先是古文经传的传人多师从多人、通古今之学。以《左传》为例,其最初的传人张苍、贾谊以及后来的刘向之“通”,已见前论。下面再看其他转益多师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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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33 司马迁:其涉猎者广博,贯穿经传,驰骋古今,上下数千载间,斯以勤矣。(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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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35 张禹:从沛郡施雠受《易》,琅邪王阳、胶东庸生问《论语》。……初元中,诏令禹授太子《论语》。(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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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37 翟方进:虽受《穀梁》,然好《左氏传》、天文星历,其《左氏》则国师刘歆,星历则长安令田终术师也。厚李寻(通灾异),以为议曹。(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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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39 应该注意的是,司马迁和胡常对古文《尚书》也有所受,胡常又明《毛诗》,还以明《穀梁》为博士,(48)而据张禹、翟方进二人本传所载,张为《施氏易》博士,翟为《穀梁》博士,则又见诸人通今古之学。这种情形在东汉体现得更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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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41 其次是古文经传的传人多兼通“小学”。上文已经指出古文经传的校理必赖“小学”方可读可传,王国维有《两汉古文学家多小学家说》一文,详辨两汉通“小学”的古文经传传人六位,其中属西汉的有张敞、桑钦。(49)考《汉书·杜邺传》,杜邺的母亲是张敞女,后从其舅张吉问学,“得其家书”,而“吉子竦又幼孤,从邺学问,亦著于世,尤长小学。邺子林,清静好古,亦有雅材,建武中历位列卿,至大司空。其正文字过于邺、竦,故世言小学者由杜公”。(50)《后汉书·杜林传》说:“林少好学沉深,家既多书,又外氏张竦父子喜文采,林从竦受学,博洽多闻,时称通儒。”(51)杜林是著名的漆书古文《尚书》的发现者,此证“小学”与古文经传传人的关系,决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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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43 再次是古文经传的传人都是当世的干才名臣。前见张苍为名相,贾谊为高才,昭、宣之际的张敞“赏罚分明,见恶辄取”,“本治《春秋》,以经术自辅”,刚柔有度,在京兆尹任上颇有政声。(52)宣、成之世的张禹官至丞相并封侯,其为政声名虽不佳,但其才干学问则为世所崇,至其致仕家居,还“以特进为天子师,国家每有大政,必与定议”,其《论语章句》被称为“张侯论”,今见《论语》的底本即以此为主。(53)而“以孤童携老母,羁旅入京师”的翟方进,更是西汉成帝时的名相,号为“通明相”。(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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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45 正如我们无法简单地断定郑玄为古文经学家一样,以上所举,都非严格的师法意义上的古文经学家,故名之为经传的“传人”,而不是说他们为某家某师的“传人”。其学之“通”,实际上预示出东汉的古文经学家也必为“博通之士”,但与他们都是高位名臣不同,东汉的古文学者尤其是后期的古文大家如马融、郑玄等,都是位卑而学尊。此见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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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47 与上述通人之学相对,另一种情形也值得注意。《汉书·儒林传》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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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49 费直字长翁,东莱人也。治《易》为郎,至单父令。长于卦筮,亡章句,徒以彖象系辞十篇文言解说上下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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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51 高相,沛人也。治《易》与费公同时,其学亦亡章句,专说阴阳灾异,自言出于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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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53 班固说“高、费皆未尝立于学官”。(55)从其记载看,没有很好的经传文本(“无章句”),加上他们各自的固步自封,是两个很重要的原因。与《易》家这种狭隘相比,《礼》家则大有一代不如一代之势。《汉书·儒林传》又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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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55 汉兴,鲁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而鲁徐生善为颂。孝文时,徐生以颂为礼官大夫,传子至孙延、襄。襄,其资性善为颂,不能通经;延颇能,未善也。(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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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57 前文已经指出过,《士礼》即《仪礼》,与古文《逸礼》有扯不清的瓜葛。(57)高堂生师徒四代,渐次可谓每况愈下,要么不能通经,要么能而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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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59 西汉时期《易》、《礼》古学的这种情形表明,不通古今学,不知“小学”,又没有超群的才性和可靠的学问渊源,则其学必衰。古《礼》的发扬光大,经由郑玄才得以实现,《易》学经由荀爽、虞翻、王弼,才重现光芒,便是明证。而所谓“古文经学”的显明,即自通人刘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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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61 四、“古文经学”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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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63 按照皮锡瑞的说法,“汉人最重师法”,(58)“前汉重师法,后汉重家法。先有师法,而后能成一家之言。师法者,溯其源;家法者,衍其流也。”(59)此为深识,后世遂以为定论。但他所谓师法、家法,均就今文经学而言,(60)皮氏以师法、家法为尊经、解经、传经的要津,故他对“混乱”今文师法、家法的刘歆和郑玄格外加诸恶辞。皮氏斥刘歆为“经学之大蠹”,理由是“刘歆创立古文经,汩乱今文师法”。(61)论郑玄则说他“使两汉家法亡不可考”,又说“郑君杂糅今古,使颛门学尽亡”,以此断论“郑学盛则汉学衰”。(62)其实,无论皮氏的这种批判是否有道理,他的批评都显现出刘歆和郑玄另有迥异于师法与家法的传、解经传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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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65 上文已经指出古文经传要变得可读可传所必须具备的四要素,以及古文经传传人多有“小学”素养。在此,我们仅就史料所见,对西汉时期古文经传的传授方法略作分析,以见古文经学是如何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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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67 一是“写”。《汉书·艺文志》序说武帝“建藏书之策,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时在元朔五年(前124)。(63)这说明经学兴起之初,对书本身的抄写和整理工作已经被中央政府所重视。而如前文所论,在此之前的河间献王刘德那里,抄写民间的献书更是必做的事情,即所谓“从民得善书,必为好写与之,留其真,加金帛赐以招之”。(64)两种情形说明,对各类典籍进行缮写乃至校理,是当时好儒者的重要事务之一。古文经传因非当时通行字体,自然更会在抄写之列。但仅有抄写或摹本还不够,必须有人能把它们“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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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69 二是“读”,即“以今文读之”。按司马迁所说,高祖时期“未暇遑庠序之事”,这意味着经的传授只能是授者各自为法,难有定则。文景之世,征耆学为博士者不少(参表十二),虽然“诸博士具官待问,未有进者”,(65)但这已经意味着那些博士及其传授之法具有示范的意义。且看《史记·儒林传》的两则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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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71 申公独以《诗经》为训以教,无传,疑者则阙不传。(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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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73 瑕丘江生为《穀梁春秋》。自公孙弘得用,尝集比其义。(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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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75 申公为汉代《鲁诗》鼻祖,瑕丘江生为《穀梁》宗师,二者同属今文。钱穆以为“故、训疏通文义,传、说征引事实”,申公的“为训”而“无传”,实际上即是《鲁诗》的传授方法。(68)而公孙弘对《穀梁》义的“集比”,即是他传《春秋》的方法。也就是说,在武帝未立群经之前,今文群经已经有了自己传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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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77 与申公相类,贾谊也“为《左氏传》训故”,(69)即贾谊为《左传》疏通大义。这说明在学术壁垒形成前,学者的解经之法有其共通处。但在古文经传出现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史记·儒林传》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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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3779 孔氏有古文《尚书》,而安国以今文读之,因以起其家。逸书得十余篇,盖《尚书》滋多于是矣。(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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