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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雄从历史经验出发,认为人应该有“智”(智慧)的追求和运用。《问明》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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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人何尚?”曰:“尚智。”曰:“多以智杀身者,何其尚?”曰:“昔乎,皋陶以其智为帝《谟》,杀身者远矣;箕子以其智为武王陈《洪范》,杀身者远矣。”(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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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陶对大禹建言“身修”、“知人”、“安民”、“九德”(均为《尚书·皋陶谟》条目)的平天下要旨,箕子向武王陈“五行”、“五事”、“八政”、“三德”(均为《尚书·洪范》条目)等为政之要,正是因为他们有着洞明幽微的“智”,并充分加以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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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步地,《寡见》又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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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奔垒之车,沉流之航,可乎?”曰:“否。”或曰:“焉用智?”曰:“用智于未奔沉。大寒而后索衣裘,不亦晚乎?”(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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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天寒地冻才找保暖服装穿,实际上已经晚了的道理一样,如果灾难已经发生了,那智慧对灾难本身是无能为力的。在扬雄看来,智慧发挥最显著处,在于它能洞幽察微,防患于未然。扬雄劝诫哀帝“留意于未乱未战”,主张接纳匈奴使者,即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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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扬雄认为“智”之所用也要有度,他说,“智也者,知也。夫智用不用,益不益,则不赘亏矣。”(42)法家所谓的“诈”、“术”,儒家所谓的章句,虽然也是“知”的运用,但由于用非其道,用了反倒会招致越来越多的坏处,甚至性命不保。因此,智之效能的发挥,首先在于它是否能够判别何处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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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仅仅是“尚智”还不够,人要成为人,还必须有“勇”。《渊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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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勇”。曰:“轲也。”曰:“何轲也?”曰:“轲也者,谓孟轲也。若荆轲,君子盗诸?”请问“孟轲之勇”。曰:“勇于义而果于德,不以贫富、贵贱、死生动其心,于勇也,其庶乎!”(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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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雄看来,荆轲之“勇”,与君子之德比起来,只能算是“大盗”之勇,是不值得提倡的。孟子之勇是德义之勇,植根于心灵深处,无论贫富、贵贱、生死,都不能改变其刚健的人生取向。其实,扬雄所谓的“勇”,还是孔子所说的“弘毅”和《易传》所主张的“刚健”,二者其实都是儒家所倡导的君子人生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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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来看,这样的勇与智融合于人生的进程,即是哲人的人生。《问明》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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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哲”。曰:“旁明厥思。”问“行”。曰:“旁通厥德。”(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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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是触类旁通的通明之智,“行”是各止其义的德行。二者相融而合,则人生即是知行合一的人生。很显然,这是扬雄对《尚书·说命》“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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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学以成人的人性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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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有关人性善恶的争论颇为复杂,儒家一脉中,孟子主善,荀子主恶。到了董仲舒那里,通过天人比附,认为性仁情贪,其所秉持的还是人性善。扬雄迥异于其前儒家有关人性的争论,而以性为善恶混立论。扬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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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气也者,所以适善恶之马也与?(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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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扬雄的语气看,他不能肯定“气”是否就是人之所以为善为恶的载体。但是,他对人可以为善或为恶的途径——“修”(习),则抱有坚定的信念。也就是说,无论人之初的善恶相混是何种状态,人总是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来改变其质地和状态的。这点与他关于人生的“弘毅”主张是相通的。扬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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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所以修性也。视、听、言、貌、思,性所有也。学则正,否则邪。(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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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说“君子有九思”,(47)其中就有扬雄所说的“视、听、言、貌”。而扬雄在此把孔子之“思”本身(理性、反省)与其他四者(感性)一起转化成“性之所有”,即“学”是通过对感性和理性的双重修正,达到除恶成善的“修性”目的。在扬雄看来,“修性”的目的即是“君子”。他说,“学者,所以求为君子也。求而不得者有矣,夫未有不求而得之者也。”(48)虽然“学”了不见得一定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最终也不一定必然就成为君子,但如果不“学”,就肯定不会有善的结果。扬雄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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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以治之,思以精之,朋友以磨之,名誉以崇之,不倦以终之,可谓好学也已矣。(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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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扬雄把“学”看成是“修性”的基础。但仅仅有单纯的“学”是不够的,还必须有自省的旁通(“思”)、朋友的砥砺(“磨”)、舆论和制度的褒扬(“崇”)以及一以贯之的坚持(“终”),才能算是真正的“修性”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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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雄以孔子和颜渊的关系为例,来说明“修性”不仅是成善成君子,而且也是人生的“至乐”。扬雄认为,金子虽然由锻铸而成,但这比起颜渊之学于孔子,孔子之铸就颜渊的过程来,简直不值一提。因此,与学成君子求道为圣人的乐趣相比,那些因高位家财而有的乐趣,也不足道。《学行》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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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使我纡朱怀金,其乐可量也。”曰:“纡朱怀金者之乐,不如颜氏子之乐。颜氏子之乐也,内;纡朱怀金者之乐也,外。”或曰:“请问屡空之内。”曰:“颜不孔,虽得天下不足以为乐。”“然亦有苦乎?”曰:“颜苦孔之卓之至也。”或人瞿然曰:“兹苦也,只其所以为乐也与!”(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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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扬雄的意思,一方面,他分别了内外之“乐”,认为成善求道之乐是源自心底的醇厚的内在成就之乐,而为官经商之乐是功利化的无根的外在之乐。另一方面,扬雄发掘出《论语》中孔颜关系的深层蕴含,认为为善成人的过程虽然艰苦,但这样的苦实质上蕴含了大乐。宋代的周敦颐强调儒者要寻“孔颜乐处”,说的不仅是“学”知之乐,也是为善成人的内在之乐。这样的乐,从人生的进程与结果看,其实即是今人屡屡申述的人生“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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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学以成人的内在理路,扬雄进一步认为,是否“学”,“学”所达到的境界如何,既是人禽之别,也是圣凡之别的根据。他说:“人而不学,虽无忧,如禽何?”又说:“天下有三门:由于情欲,入自禽门;由于礼义,入自人门;由于独智,入自圣门。”(51)由于扬雄认为人性是善恶混的,则所谓放纵情欲与禽兽无别的说法里,隐含的依然是情欲为恶的意义。这点与先秦儒家有别,但却是后世儒家有关人之情性的主流看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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