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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11 其次,扬雄基于孟子“心之官则思”的说法,(62)认为心之作用深通幽妙,比神明之用有过之而无不及。《问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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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13 或问“神”。曰:“心。”请问之。曰:“潜天而天,潜地而地。天地,神明而不测者也。心之潜也,犹将测之,况于人乎?况于事伦乎?”(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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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15 人心其神矣乎?操则存,舍则亡。能常操而存者,其惟圣人乎?(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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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17 按照《问神》中“潜心于圣”之义,“潜”指的是深入认知,即今“潜心”之义。在扬雄看来,心所具有的认知功能,使得人若潜心于天地,即知天地阴阳之化。对于“神明”都没办法弄清楚的天地,心都能认知,更何况天地间的人世呢?这是扬雄针对谶纬动辄以符瑞来解释人世的情形而发,认为人自身具备了认知之心,谶纬的存在是没必要的。而人之所以热衷于谶纬,是因为人自己忘却了心的神妙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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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19 再次,扬雄秉持儒家理性主义的可贵处在于,他连自己钦服的孟子也连带着怀疑和批判。《五百》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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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21 或问:“五百岁而圣人出,有诸?”曰:“尧、舜、禹,君臣也而并;文、武、周公,父子也而处。汤、孔子数百岁而生。因往以推来,虽千一不可知也。”(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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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23 孟子认为“五百年必有王者兴”,(66)而谶纬也常以所谓天象来论皇帝的出现。对此,扬雄认为,尧、舜、禹都是圣人,却是君臣关系,文、武、周公都是圣人,却是父子关系,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五百岁之期的限定。用这样的道理来看,说不定一千年才有个圣人出现,也说不定一年就会同时出现许多圣人,哪有什么“五百岁而圣人出”的必然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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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25 综合来看,如果与《周易》相较,《太玄》自有其诸多局限。但《太玄》的古奥难解,并非是扬雄的故弄玄虚,而是扬雄努力以迥异于今文经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思想的尝试。从扬雄甘泊于清贫而作《太玄》和《法言》的弘毅努力看,纵观两汉儒者,与之比肩者有几?故桓谭说扬雄“才智开通,能入圣道,卓绝于众,汉兴以来,未有此人也”。(67)而从《法言》的诸多论述看,可知扬雄对先秦诸子的涵咏受用程度,并不逊于后世儒者。在论述士人何以安身时,扬雄说:“其为中也弘深,其为外也肃括,则可以禔身矣。”(68)“禔”为安之义。宋明儒者常讲“变化气质”和“气象”,而扬雄以“弘深”为内在修养,以“肃括”为外发气象,其清通简要之义,对后儒未尝没有启发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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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31 中国儒学史 第二节 桓谭对儒学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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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33 桓谭,字君山,生卒年限尚无定论,目前考证多认可卒于36年,而生年在前35—前41之间。(69)他生年稍晚于扬雄,曾与扬雄交游,也同扬雄一样仕途坎坷。《后汉书》对此记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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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35 桓谭字君山,沛国相人也。父成帝时为太乐令。谭以父任为郎,因好音律,善鼓琴。博学多通,遍习五经,皆诂训大义,不为章句。能文章,尤好古学,数从刘歆、扬雄辩析疑异。性嗜倡乐,简易不修威仪,而喜非毁俗儒,由是多见排扺。(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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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37 从《后汉书》的记载来看,桓谭身处世家,精于音律鼓琴。但同时他博学多通,熟习五经。他对经学的理解并不拘泥于章句训诂,而是取其大义;同时他对当时流行的谶纬儒学又多所批评。因此可以说他是游离于今古文之间的学者,结果是多被排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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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39 王莽即位之时,“天下之士,莫不竞褒称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谭独自守,默然无言。”(71)王莽好谶纬符命,士夫纷纷伪造以迎合,而桓谭默然不作,自然无上进之阶。后光武即位,也笃信谶纬,桓谭上疏反对,光武帝颇为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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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41 其后有诏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谶决之,何如?”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出为六安郡丞,意忽忽不乐,道病卒,时年七十余。(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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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43 光武帝明确提出要以谶纬决定政务,桓谭当面批驳谶纬离经叛道使皇帝大怒,他本人几乎因此丧命。在这种勉强保命的情况下,桓谭仕途不问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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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45 一、桓谭反对谶纬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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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47 桓谭如此固执反对谶纬的原因有两点:首先他认为谶纬之说不合先秦儒学的传统,其次则是谶纬之说在实际中并无效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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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49 他在给光武帝的上疏中讲道:“凡人情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观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盖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甚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略雷同之俗语,详通人之雅谋。”(73)他反对当时所盛行的谶纬之说,第一个理由就是:它不合于先秦儒学的传统。所谓“观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的确是儒家从最初便持有的宗教人文化立场。但先秦儒学的人文化立场与桓谭不同之处在于,先秦儒学倡导仁义之说的同时,并没有排斥原始的宗教元素,只不过是予以忽略而已。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固然是先秦儒家的人文化的特征,但“祭如在”则是先秦儒学与传统信仰结合的另外一面。汉代盛行的谶纬信仰,已经不属于先秦官方所尊奉的信仰系统,而是来自民间,因此它缺少来自传统权威的支持。尽管个别的帝王对此信奉有加,也不妨桓谭等人将其排斥为绝对的异端。所谓“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关键之处在于“增益图书”,桓谭认为谶纬术士所言之所以虚妄,是因为他们缺少来自经典的支持。他指出,光武帝一方面排斥黄白之术,一方面又采纳谶纬之言,本身自相矛盾。桓谭的言外之意便是,谶纬同黄白术一样,都缺乏来自传统思想的合理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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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51 从事实角度看,桓谭认为历史上信奉鬼神而忽略治道者下场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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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53 昔楚灵王骄逸轻下,简贤务鬼,信巫祝之道,斋戒洁鲜,以祀上帝,礼群神,躬执羽绂,起舞坛前。吴人来攻,其国人告急,而灵王鼓舞自若,顾应之曰:“寡人方祭上帝,乐明神,当蒙福佑焉,不敢赴救。”而吴兵遂至,俘获其太子及后姬以下,甚可伤。(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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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55 圣王治国,崇礼让,显仁义,以尊贤爱民为务。是为卜筮维寡,祭祀用稀。王翁好卜筮,信时日,而笃于事鬼神,多作庙兆,洁斋祀祭。牺牲淆膳之费,吏卒办治之苦,不可称道。为政不善,见叛天下。及难作兵起,无权策以自救解,乃驰之南郊告祷,抟心言冤,号兴流涕,叩头请命,幸天哀助之也。当兵入宫日,矢射交集,燔火大起,逃渐台下,尚抱其符命书,及所作威斗,可谓蔽惑至甚矣!(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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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57 桓谭以楚灵王和王莽为例说明神鬼谶纬之说不足以作为治国的依托。敌人兵临城下,楚灵王依然歌舞祭祀,而王莽抱符命及所作威斗,最后两者都不免于兵败身死。以此为例,桓谭认为政治的关键依然取决于传统的仁义、礼法、明君、贤臣等因素,而不在于鬼神谶纬。至于谶纬偶然言中,桓谭认为不过是巧合:“天下有鹳鸟,郡国皆食之,而三辅俗独不敢取,取或雷电霹雳起。原夫天不独左彼而右此,杀鸟适与雷遇耳。”(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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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4559 二、桓谭的感应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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