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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选贤。王符认为当世是“衰世”,在他眼里,朝乏良臣,县无良吏,君主难辞其咎。故在如何选贤的问题上,王符对君主提出严正的要求。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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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君求贤,下应以鄙,与直不以枉。己不引真,受猥官之,国以侵乱,不自知为下所欺也。乃反谓经不信而贤皆无益于救乱,因废真贤不复求进,更任俗吏,虽灭亡可也。(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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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说,如果君主不能如周公一样“以谦下士”,(134)不能“与直不以枉”,反倒受奸猾蛊惑,不信“真贤”而“更任俗吏”的话,则这样的君主“虽灭亡可也”。很显然,这与上文论说的君主必须具备“明”、“公”的素养和品格,道理是一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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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明君,则选贤又是另一番道理。王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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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者弃其所短而采其所长,以致其功,明君用士亦犹是也。物有所宜,不废其材,况于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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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贤贡士,必考核其清素,据实而言,其有小疵,勿强衣饰,以壮虚声。一能之士,各贡所长,出处默语,勿强相兼。……各以所宜,量材授任,则庶官无旷,兴功可成,太平可致,麒麟可臻。(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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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王符摒弃了儒家贤人思想中德性优先的取向,转而以才能为依据。但需要注意的问题是,王符特别强调在才能之外,“清素”是必备的素养,除此而外,“据实而言”即可,无须对人求全责备(“勿强相兼”)。由此可以说,在注重才能为标准的意义上,王符的贤人是法家式的;在其强调“清素”的不可或缺的意义上,则又是儒家乃至道家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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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考贤。终汉一代,察举是选贤的主要方式和途径。但察举之人是否真的能有其治世之能之功,则须综核名实。《潜夫论》中,《实贡》篇专论察举,《考绩》专论综核名实。王符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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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南面之大务,莫急于知贤;知贤之近途,莫急于考功。功诚考则治乱暴而明,善恶信则直贤不得见障蔽,而不得窜其奸矣。(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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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逻辑上讲,为官任职的士人,不可能全为贤人。故必须通过实实在在的“考功”之法辨别出贤与不肖,终而贤者留任升职,继续发挥其治世之能;佞巧则黜罢受惩,以无用让有用。另一方面,“世主不循考功而思太平,此犹欲舍规矩而为方圆,无舟楫而欲济大水,虽或云纵,然不知循其虑度之易且速也。”(137)在此意义上,以真实功绩为根据的官吏选拔推荐制度,既会保证官吏的才能和品德的双重优秀,又将因为他们而导向更好的统治,此谓“国以贤兴”。(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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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贤疗”。《潜夫论》诸篇论说其他主题的方式一般是直接提出论点,而后引证大量历史与当世事实进行层级论说。唯有对“贤治”说,王符频繁采用比喻的方式来说明贤人为衰世之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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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医医国,其次下医医疾。夫人治国,固治身之象。疾者身之病,乱者国之病也。身之病待医而愈,国之乱待贤而治。治身有黄帝之术,治世有孔子之经。(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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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符延续先秦家国一体的思维方式,认为治国与治身同理,故医生治疾是去身病,贤者治国是去国乱。但是,就“医”的价值而言,由于医生治病,受惠者至多也就数万人而已,而贤者治国,得益者不可计数。故前者为“下医”,后者为“上医”。这样的价值分判,可能与古代读书人把“医”视为技术,把“治”视为“道术”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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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步地,“夫治世不得真贤,譬犹治疾不得真药也。”(140)那么“真贤”不得的原因何在?王符认为,不是没有真贤,而是贤者被“废锢”,“忠信正直之道不得行尔”。(141)即便贤者没有被废锢或阻塞于仕途,如果举而不用,还是枉然。正如“病家之厨”有许多佳肴,而病人不能吃以至于死亡一样,“乱国之官,非无贤人也,其君弗之能任,故遂于亡也。”(142)由此看来,病根是在君主那儿,又因为君权天授,王符便以古老的天人关系来说明不能任贤的致命危险。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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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君)苟以亲戚色官之人典官者,譬犹以爱子易御仆,以明珠易瓦砾,虽有可爱好之情,然而其覆大车而杀病人也必矣。……由此观之,世主欲无功之人而强富之,则是与天斗也。使无德况之人与皇天斗,而欲久立,自古以来,未之尝有也。(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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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符的意思是:如果君主不真心选贤,不有效任贤,不据实考贤,而以“亲戚色官”(144)任职为官,则如同让不知驾驭事的爱子替代驭事娴熟的御者,结果必然是车毁人亡。更重要的道理是,君主如果不秉公任职,而任私情强使无功者富、无德者贵,则无异让自己与授权给自己的“天”斗,这不仅是荒谬的,还是不道德的。况且,以这种情形而能久居尊位,自古以来就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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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对“法治”思想深入阐释的道理一样,王符之所以如此重新论说先秦的“贤治”理论,乃是因为对现实的关切使他意识到,导致当世成“衰世”的原因是“众小朋党而固位,谗妒群吠啮贤”。(145)在他对何以如此的原因进行追究时,其自身无法展志而不得不陋居乡里的无奈人生,暗合了他所要批判的情境,即“智士”“钳口结舌,括囊共默而已”。(146)当他无法解释古代君主制的最大弊端即在于皇权本身无有效约束时,他又不得不回溯到古老的“贤治”理路,认为国乱的病根是君主的不选贤任贤。而这样的思考本身,忽略了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贤人”事实上是无法包治“百病”的,尤其是在有效的民主制度尚未发达起来的情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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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符是处于盛衰变化之际的儒士,在他意识到自己无力救治千疮百孔的帝国时,便转而把自己定位为“潜夫”,在著作中为自己建构一个“德化”图景,而那个前景,就是他所认为的“学问”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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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学问”的方向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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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符在《赞学》的开篇即对人自身才智与学问的关系作了明确的界定。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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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所贵者人也,圣人之所尚者义也,德义之所成者智也,明智之所求者学问也。虽有至圣,不生而知;虽有至材,不生而能。(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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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古老的人为五行之秀、天地之灵的思想,王符认为德行与能力双重完美的人,其所以能成就完美,即在于人有“明智”的才质。而这种内在于人的“明智”之才,其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即是对“学问”的追求。王符从古老的传说记载和历史经验出发,例举“黄帝师风后,颛顼师老彭,帝喾师祝融,尧师务成,舜师纪后,禹师墨如,汤师伊尹,文、武师姜尚,周公师庶秀,孔子师老聃”十一位圣人就学的例子,(148)说明“人不可以不就师”。而“此十一君者,皆上圣也,犹待学问,其智乃博,其德乃硕,而况于凡人乎”?(149)由此看来,王符所理解的“学问”的价值在于:圣人和凡人都必须经由“学问”之途而成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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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问”的意义还不限于此。在王符看来,“学问”之所以具有价值,乃是人类心智和文明经验的结果。而“经典”作为“学问”的载体,其形成本身就蕴含了完美成人的经验价值。更重要的是,经典也是圣人向后人传递文明价值(“德义之理”)的载体。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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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圣之智,心达神明,性直道德,又造经典以遗后人。试使贤人君子,释于学问,抱质而行,必弗具也;及使从师就学,按经而行,聪达之明,德义之理,亦庶矣。是故圣人以其心来造经典,后人以经典往合圣心也,故修经之贤,德近于圣矣。(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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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说,具有明智之才的人,如果不经过“学问”之途,他能成就的也仅是由其明智之才而有的技艺才能,对关涉人类的德性价值还是无法明了(“必弗具”),更不用说成就“经世致用”的圣人之道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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