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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敢谏善谏,太宗勇于纳谏,复能知过必改,君臣际遇,虽云千载一时,但毕竟对后世产生深远而良好的影响,实不愧为千古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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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的政治理念与学术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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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属于儒家学者,曾问学于王通门下,与唐初名臣薛收、王珪及房、杜有同窗之谊。此一事迹虽为正史所失载,诸贤文集又皆散佚,然于《中说》及《王绩文集》尚可概见,应无可疑。且征之思想议论多有与其师相同者,如王通认为“封禅之费,非古也,徒以夸天下,其秦、汉之侈心乎?”(135)贞观中,颜师古与百官屡请封禅,太宗許之。魏征谏曰:“帝王在德,不在封禅。自丧乱以来,近泰山州县,凋残最甚。若车驾既行。不能令无使役。此便是因封禅而劳役百姓。”“殚府竭财。未厌远人之望。加年给复。不偿百姓之劳。”或遇“水旱之灾,风雨之变,庸夫横议,悔不可追。”(136)太宗不能夺,乃罢封禅。河汾学派的观念,自与诸儒不同。如姚思廉主撰梁陈二史纪传,尚多天命、人事并重之论,而魏征为之撰写纪传后论,则略天命而重人事,有人事即天命的思想倾向,与王通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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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以为魏征曾为道士,言论中又每有道家无为而治的主张,便以为其思想来自道家,这是不正确的认识。首先,老子无为而治的思想,早被孔子所吸收,并以垂拱而治为理国致治的最高境界。尝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又有名言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137)包咸注曰:“德者无为,犹北辰之不移而众星共之。”与老子的区别处,在于认为无为是难以企及的,“尧舜其犹病诸”。主张现世必须以仁与礼来治理天下。其实老子论治道,也不排斥有为,如曰:“爱民治国,能无为乎?”(138)庄子后学进一步引伸发挥老庄的思想,论无为有为的关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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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无为也,下亦无为也,是下与上同德,下与上同德则不臣;下有为也,上亦有为也,是上与下同道,上与下同道则不主。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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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君主无为而能“乘天地,驰万物,而用人群之道也”。此处上下同德的意思,不是“同心同德”之德,而是老子所谓“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无为而有以为”之德,老子上下不同之德,是以对立的形式出现的。此处则反其意而论之,而含义亦已不同,应解为性行,(140)方始切义。近于史伯所谓“和实生物,同则不继”,惟有上下不同而和,无为与有为并用不悖,方能臻于至治。有为本是儒法两家的思想主张,至此而为庄子后学吸纳。刘笑敢认为:这是因为庄子后学“对儒法两家比较宽容,并有所吸收和肯定”(141)的结果。法家韩非则将这一思想表述为:“明君无为”,“臣有其劳”(142)。孔孟的君臣论,则与道、法全然不同,孔子以“君臣以义合”,为儒家君臣关系定下基调,“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反之则去。事君应该“勿欺也,而犯之”(143);子思则明确表示:“君臣,朋友其择者也”。甚至认为:“恒称其君之恶者,可谓忠臣矣。”(144)孟子则曰:“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斥责“长君之恶”和“逢君之恶”的行为,主张“说大人则藐之”,以帝王师的姿态和威武不屈的大丈夫精神训导君主;对待怙恶不悛,拒谏饰非的昏暴君主,则可采取“放”、“易位”甚至“诛一夫”(145)等手段。自孔子传《易》以后,儒家无不赞成在生灵涂炭的情势下,效法“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作为诛除暴君、解民倒悬的最后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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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秦汉大一统确立,君主集权,易君则罕有其权,忤君或身先见诛,儒家君臣观,随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始终以孔孟观点为基础,但已对道、法君臣观开始吸纳,作为补充,以适应现实。忠君易以法家绝对尊君为主要形式;道家君无为而臣有为的主张,也成为“致君尧舜”,亦即勤政与谏君的原则之一。倘若遭遇昏暴之君,则非贬则惟有待机辞官而已。或谏或去,继之以死,似乎已成为坚守儒家君臣原则的惟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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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政治思想的核心,一向坚持孔子所创立的仁政与礼制。仁礼思想体现了人道与秩序精神,体现了古代政治思想的精华。仁礼精神后经孟荀分别加以深入系统的论述,遂深入人心,成为后世儒学发展的基点。推行仁义礼乐,奉行中庸之道的目的,在于使百姓安居乐业,社会和谐发展,因此,中与和便成为实现仁政礼制的标准与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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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以民本治国,基于“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的认识,鉴于前朝败亡的教训,太宗与魏征采用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形象说法来表述这一思想。礼法并举,重礼轻刑;德政与德教并举等等,也都是人道与民本思想的具体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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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博学善思,能够灵活地运用儒家的政治原则与择君标准,在坚守儒家政治原则的基础上,合理地吸纳道、法及百家的治国理念,丰富了儒家的政治理论。并非完全倾向于道家观念。这些都可以从其谏诫太宗的谏疏中得到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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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礼诚信,国之大纲的理政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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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论政,首以德、礼、诚、信为治国之大纲。因为与治国成败关系最大者,首先是帝王国君;君主为国家权力之原,掌握生杀予夺、至高无上的大权,即使以德礼临政,而不能以诚信莅民,为臣仍将无所措手足,更无法有所有为;百姓亦将深受其害,渐生叛离之心,如此则将难以摆脱四海困穷,国无宁日的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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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欣逢有志于治国、勇于纳谏的明君,对治国之根本大计,认识深透并有自己的思路。贞观十一年(637)大雨河溢,毁坏宫寺,淹没百姓田产六百余家。太宗一方面调拨粮款赈济,一方面诏令百官各上封事,言皇帝过失。魏征上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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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为国基于德礼,保于诚信。诚信立,则下无二情;德礼行,则远者来格。故德礼诚信,国之大纲,不可斯须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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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指责当前政治的弊端及其原因与解决方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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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王道休明,绵十余载,仓廪愈积,土地益广,然而道德不日博,仁义不日厚,何哉?由待下之情,未尽诚信,虽有善始之勤,而无克终之美。故便佞之徒得肆其巧,谓同心为朋党,告讦为至公,强直为擅权,忠谠为诽谤。谓之朋党,虽忠信可疑;谓之至公,虽矫伪无咎。强直者畏擅权而不得尽,忠谠者虑诽谤而不敢与之争。荧惑视听,郁于大道,妨化损德,无斯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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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将致治则委之君子,得失或访诸小人,是誉毁常在小人,而督责常加君子也。夫中智之人,岂无小惠,然虑不及远,虽使竭力尽诚,犹未免倾败,况内怀奸利,承颜顺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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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欲令君子小人是非不杂,必怀之以德,待之以信,厉之以义,节之以礼,然后善善而恶恶,审罚而明赏,无为之化何远之有!善善而不能进,恶恶而不能去,罚不及有罪,赏不加有功,则危亡之期或未可保。(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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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之以义理,动之以利害,使太宗欣然嘉纳,而且立竿见影,宣布废除部分宫室、园圃,颁赐难民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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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在《隋书·循吏列传序论》中,论及古代“牧民”者,善于运用德礼诚信为政的意义及其效果,(“牧民”一词出于齐法家《管子》书,唐时避讳“民”改称“人”。)反映了其深刻的善政化民思想。其文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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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善牧人者,养之以仁,使之以义,教之以礼,随其所便而处之,因其所欲而与之,从其所好而劝之。如父母之爱子,如兄之爱弟,闻其饥寒为之哀,见其劳苦为之悲,故人敬而悦之,爱而亲之。若子产之理郑国,子贱之居单父,贾琮之牧冀州,文翁之为蜀郡,皆可以恤其灾患,导以忠厚,因而利之,惠而不费。其晖映千祀,声芳不绝,夫何为哉?用此道也。然则五帝、三王不易人而化,皆在所由化之而已。故有无能之吏,无不可化之人。(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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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民”一语,虽然袭用法家,但其思想全是儒家思想的发挥。教之以礼,使之以义,“因民之利而利之”,“惠而不费”等,正是孔夫子所倡的仁爱主张。魏征的深刻之处,在于认识到民风善恶之所向,“皆在所由化之而已”。甚至发出“有无能之吏,无不可化之人”的呼声。这在唐初对于君臣上下是会起到震动性的影响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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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思危,虑及久远的忧患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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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和魏征都曾亲历隋朝自富庶而强大的帝国,由于隋炀帝的骄奢淫逸、横征暴敛、大兴工役、穷兵渎武的暴政,而迅即灭亡的现实,因而皆有深刻的体认。然而执政既久,四海安静,仍时刻省记这一历史教训,不敢放纵,以免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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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初年,太宗曾向大臣们谈及其治国体会,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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